书城武侠自悦一笑刀之冬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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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二话 舍命

张自悦看着青面官人,双眉不觉拧到了一起。隆兴府中能够救姜漆雨的,除了青面官人,恐怕就只有……

他苦笑几声,轻声道:“但这数个时辰间,又叫我哪里去寻他们呢……洪州第一楼?莫老板……此人深藏不露,说不准真能晓得些什么。”张自悦打定主意,又看了眼泛白如玉的黄机的尸身,便朝城外走去。

只道他出城不过片刻功夫,忽见一片竹林,林中若隐若现有一小屋,屋顶袅袅炊烟,随烟传来阵阵饭香。张自悦见状不禁一笑,原来他一时情急竟走错了方向,走到观步门来了。

他自笑之余,忽闻一人喝道:“少侠笑什么?难道笑自己死期将至吗?”话音刚落,已有十五名手持长剑,身着劲装的男子围了上来。张自悦侧目一看,笑了笑,道:“各位是哪个门派的朋友,找张某有何事?”

为首男子身形魁梧,面上少说也有十余条刀疤,左目已盲但右目仍炯炯有神。男子厉声道:“我等乃是漠北蛇鳞山的!我家主人要借你‘洗沙月饼’用一用!”

张自悦一拱手,道:“失敬,失敬!那么阁下恐怕便是蛇鳞山主的大弟子……”

那男子未等他他说完,已抢到:“不错!我便是师傅的开门弟子,玳蛇剑,王文冲!算你小子有见识!”

张自悦笑了笑,道:“王兄谬赞了……你这名号我从未听过,蛇鳞山又是做什么的,我也从未听说过。不过顺势一说,你倒自己自夸自擂起来了。”

汉子一听,恼羞成怒双目瞪如牛眼一般,大喝一声:“你找死!”话音刚落,他挺剑刺来,张自悦侧身一避,先扫其小腿,又给他后臀一脚,王文冲立时飞扑出去。

张自悦看也不看,大笑道:“哈哈!好一条咬人的赖皮蛇,还是在地上给我好好呆着吧!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从我手里抢这‘洗沙月饼’!”

汉子抬起头来,已摔得满嘴是血,怒喝道:“都给我上!给我活剐了他!”

十四人齐应一声,十四柄剑一齐朝张自悦周身要害刺去。张自悦手一挥射出数枚钢针,十四人中立时便有五人被射倒在地。

“师兄,这针上有毒,倒地的兄弟们伤口都烂了!”此人话刚说完,张自悦已推住他的下巴,立时将他下颚击碎,自己朝竹林中跑去。

王文冲带追赶,可张自悦边退边打,又伤了四人。众人一路追到林中那间小屋,只见此处原来是一家小店。张自悦走进小店,坐下便道:“老板,抬碗茶水来,跑了一路渴煞我了!”可老板一看张自悦身后还跟了数人,各个手握长剑面目狰狞,早已吓得跑入后厨,哪里还敢出来端茶。

“呵,难道都不要命了吗?连口茶都不让我喝。”

王文冲道:哼!“拿不到洗沙月饼,我等还是得死!”他话音未落,剑已先出,点点银光似朵朵梨花,张自悦轻咦了一声,笑道:“这剑法还不错!”说完伸手在剑身上一弹,王文冲顿觉虎口剧痛,长剑脱手,钉入墙柱。

张自悦目光一扫,道:“我今日有急事,便暂且饶了你们,你们快走吧!”

众人面面相觑,王文冲拱手一揖道了声多谢,可谢字音还未落,他一双手已如毒蛇般朝张自悦的百会穴击来。可他力到中途却停了下来,众人只见张自悦白玉般的手指已戳入王文冲的喉咙。

“亡命之徒,死有余辜!”张自悦手一松,王文冲跌倒在地,立时便咽了气。另外几人见大师兄顷刻之间便死在张自悦手下,早已吓得面无血色,如受惊猢狲般四处散去。

张自悦见众人散去,刚一坐下,老板便将茶端了过来,只见本就面布菜色的老板面色已被吓得苍白,脸上的赘肉抖得似要掉下来般,他的双手不住颤抖,将些许茶水也晃了出来。

“公子……公子好生厉害,那恶人真是……死……死有余辜。”

张自悦听了这一番话,眉头紧皱摇了摇头,道:“店家,你莫要怕。我本无心杀人,只是他们逼人太甚,我才不得以而为之。”

“是是是,公子仁义,我都看在眼里。”

张自悦见他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也不愿再与其多说,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老板见他喝了茶,又道:“公子要不要吃些什么?”

“不了,我有急事,钱不用找了。”说完便在桌上放了一两银子,张自悦一起身突觉胸口沉闷,头晕目眩。他立时又坐下,冷笑一声道:“老板,好手段啊。”说完便运气护住心脉等要害大穴。

老板笑道:“公子,还是留下再吃几个小菜吧。”

张自悦笑了笑,道:“这毒无色无味,恕小子见识短浅,识不得前辈。”

老板负手身后,道:“你可听过百花郎,霍琮璜。”

张自悦双眉一皱,笑道:“此人我自然是听过的。此人容貌甚是俊美,通得琴棋书画,是一使毒名家。江湖上曾传,他娶了当年的江湖第一美人清兰璧人便即退隐了。可是阁下……”

眼前这个人浑身赘肉,腰如水桶,顶上已没多少头发,满面的虬髯邋邋遢遢满是油污,实在无法与霍琮璜联系起来。

“哼哼,不错,我就是霍琮璜。”

张自悦不禁放声大笑,道:“你娶了清兰璧人,本应是过神仙眷侣般的生活,又怎会落魄至此。”

霍琮璜摇头长笑,道:“你又懂得什么?当年我与她相识之时,她温文尔雅,知书达礼,为人甚是体贴,我二人情投意合便结为了夫妻。可谁知,江湖上不知多少人心生嫉妒,逼得我二人只能四处逃窜,最后只能隐退江湖。”他说着走到柜台上打了一碗酒,抿了一口继续道:“我本想,我二人相互扶持开家酒馆便如普通人家般过一生。可……可那婆娘!那婆娘的脾气却一天比一天暴躁,人一天比一天懒!起初她不过是骂我几句,我便也忍了,可后来她竟施以拳脚。唉!我这人平生研究的都是制毒配药,下毒之法,又如何……如何打得过她……这死婆娘……”他话未说完,忽闻“啪”的一声,屋中突然闯来一道红影,一个清脆的巴掌重重扇在了霍琮璜的脸上。

“你骂谁是死婆娘!”只见那身形停下,是一红衣女子。只是那女子与普通女子大有不同,十余年过去了她的皮肤还是那么白皙,不过她的脸庞已瘦的如改锥一般,她为了掩盖脖子上的皱纹不知上了多少脂粉,松弛的皮一抖仿佛白色的兰草一般。她的手也如枯柴一般,干瘦粗糙。这实在难以令人将她把江湖第一美女这个称号联系起来。

张自悦看着,嘴巴久久不能闭上,想笑却也笑不出,人都会老,美人也不例外。可最可悲的是一个美人不愿承认自己已经年迈,还施以不符年龄的妆扮,这实在又可悲又可笑。

“呵,你就是张自悦?你看着我干什么?”清兰璧人突然开口对张自悦说道。

张自悦这才回过头,笑道:“自然是被夫人的美貌所惊艳啦!”

“呵,好甜的一张嘴,长的倒也一表人才。如何,让我亲一下如何?”清兰璧人说时便要亲了过来,张自悦身中剧毒,用不得气力,眼见她干瘪的拉着口水丝儿的嘴唇就要刻在张自悦的脸上。

只闻霍琮璜突然喝道:“水性杨花的贱货!”

“窝囊废,你说什么!?”清兰璧人刚一回头,霍琮璜已拿了柄匕首朝她腰身刺来。清兰璧人转身避开,怒喝道:“好你个霍琮璜,从前开店用我的,吃穿用我的,把我积蓄都用完了就来恩将仇报了!?”她说时击回一掌,她下手处不过是朝霍琮璜右肩打去,显见是手下留情,可霍琮璜却突然横来一刀,清兰璧人双目一凝连忙翻身后撤,可刀尖儿还在她小腹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

“好啊!你居然真的想要杀我!”

“不错!臭婆娘,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清兰璧人听了,不觉心头一怔,眸中流出许多泪水,她几番哽咽才缓缓说道:“难道这十八年的夫妻情分,对你真的就一文不值吗?”

“十八年,这十八年对我来说就是煎熬,就是受刑!你从未是过那个婚前的女人,你只是一个刁钻的泼妇,一个苍老的皮囊!”霍琮璜说着,面庞充血变得紫红。

“好吧,好吧。”清兰璧人说完第二个“好吧”时,身形突然鬼魅般一转,已到了霍琮璜身后,她双手搭上了他的脖颈,轻轻一拧,便将霍琮璜的脖子给扭断了。

张自悦看着她一张被泪抹化妆容的脸,淡淡道:“本来我还挺羡慕他,能和自己爱的人度过半生,看来人人都有苦衷。”

清兰璧人走到张自悦面前,伸手向张自悦怀中摸了过来。张自悦笑道:“怎么?我看你适才用情至深,莫非全是假的?”她没有答他,摸索一番,从他怀中掏出一块美玉——洗沙月饼。

“他就是因为这个才会动念杀我,有了这个便是让广寒宫再给他一生也行,又怎么会在乎我?不过,反过来想想,对我也是一样!”她说着,面上不禁露出笑容,那笑容看似欢乐,却掩不住面上止不住的泪。

“你既然得了‘洗沙月饼’帮我解毒可好?”张自悦道。

清兰璧人从丈夫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道:“你说这个?”她话音刚落,打开瓶塞朝窗外随手一撒,解药便随风而去。

“我既然得到了洗沙月饼,又怎么会留你活路?你若要这月饼,我可拦不住!”她说完便即要走,但刚转过身,突觉后肩一痛。她连忙一摸,竟从肩上拔出一根漆黑的长针——漆泪针。

“你不该把背后暴露给我,就算中毒,但发一根小针的力气还是有的。”

清兰璧人顿感后背一整剧痛,回首一看,整个肩头已经乌黑。

“事到如今你还要做什么?”

张自悦淡淡道:“我要用解药换回‘洗沙月饼’。夫人可想好了,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清兰璧人摇摇头淡淡一笑,道:“你连命都要没了,还要它做甚?”

“我自然有用,夫人再耽搁,以你的功力恐怕就算有解药也无力回天了。”

清兰璧人看了看手中的那块美玉,喃喃道:“它对我又有何用,又有何用……”说着,便将“洗沙月饼”放在了张自悦桌前。张自悦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递与夫人。清兰璧人将药丸服下,肩上黑紫立消。

但只闻清兰璧人“噗”的一声,一口鲜血自她口中喷了出来。她回首静静凝视着丈夫的脸,双目缓缓闭了起来。

“你丈夫刀上有毒?”

清兰璧人轻轻点了点头,身子一晃到了下去。待她再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丈夫的面容,她轻轻向丈夫靠了靠,随君逝去。

玲铛坐在酒馆中已有七分醉意,只见姜漆雨仍然不断饮酒,眸中不禁生出些许泪水。突然,酒馆外来了一群人,只闻其中一人说道:“师傅交给我们办的事我们没办成,大师兄又让张自悦给杀了,怪罪下来我们怎么担当得起!”玲铛一听张自悦名字,心想张自悦既是姜漆雨友人,又是用毒好手,说不定可以救姜漆雨。

心念至此,立时擒住一人,厉声道:“说!张自悦在哪!”

那人惊魂未定,忙道:“他在观步门外竹林中的小酒馆里,大道上还有我们四五个师兄弟的尸首……”还未待他说完,玲铛已寻迹奔去。

她听着那人所说,一路寻至酒馆。她一进酒馆,只见三具尸首,还有一人坐在椅子上,默默喝着茶。

“张自悦?”

张自悦闻声回首,一见此女子是适才姜漆雨身边陪酒之人,便笑道:“姑娘,在下正要去找你。”

“哦?我来此只为告知你一事。”

“不用,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救不了姜漆雨……但姑娘可以!”

玲铛一听大惊失色,道:“我怎么能救?!”

“姑娘能救,只因姑娘是广寒宫的人。”

玲铛一听,面色不禁一凝,没有答他。但有时,没有回答也是回答。

“姜漆雨不愿受人之恩,也不愿与他人有任何瓜葛。此时他身旁突然出现一妙龄女子,若广寒宫真是立义堂的对头,那么这个妙龄女子必是广寒宫的人。况且……我听人说……姜漆雨本就是广寒宫的人。”张自悦重重放下茶杯,望着玲铛。

“不错,我是广寒宫的人。但姜漆雨与广寒宫毫无关系。”玲铛突然面色一变,正色道。

“那姑娘必然认识这个。”姜漆雨轻轻将洗沙月饼推了过去。

玲铛轻轻点了点头。

张自悦闭上双眼,缓缓道:“在下身中剧毒,已然没有多少时间了。听闻广寒宫‘花虫万毒珠’可解天下所有剧毒。烦请姑娘给予此物,救得姜漆雨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