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一缕烟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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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送别

夏意渐浓,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盛夏,空气里一片燥意,高挂在空中的火炉是躁意,叫声不断的蝉声是躁意,街上滚烫的青石路是躁意,风中带着躁意,云里也是,就连橙红的晚霞也是,恨不得它赶紧下去。

多日未雨,车轮在道间滚过,带起一蓬蓬尘土。

河西府郊野外一座长亭外,七斤与宋一卜对峙而立,宋一卜恢复了那身游方道士打扮,身上那柄看似值钱的玉剑没了踪迹,游方幡再次回到他手中。

李轻玥身上气息平静,经过将近一月的调息之后,她在宋一卜的指教下彻底稳定了第七境知命的修为,现在正隐匿在长亭外马车里。

一直给人厚重以及危险感觉的石成金正在四处巡视。

七斤望着长亭外的车马,沉默不语。

宋一卜顺着他的眼神看向马车,看了会觉得看不出什么,收回了眼神,侧转头看着七斤,笑着问道:“你还有没有想要问的?”

“有,并且还很多,有些是重要的,有些不重要,有些是立刻就要问的,有些等以后在说。”

“你知道的,你如果要问,我就一定会告诉你。”

面对七斤的询问,宋一卜洒脱的一笑,道:“但这些都得加在这份善缘里,逃不掉的。”

七斤摇了摇头:“相处几个月下来,发现老宋你还是挺有趣的。有些问题确实要放在以后来问,不然以后遇不见了怎么办?”

恢复了道士装备的宋一卜注视了长亭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心中不知作何想法,跟着七斤一起摇了摇头。几月下来,该救的也都救了,该教的也都教了,善缘也结下了,是时候离开了。

“至于当务之急,我最想问的还是我自己。”

七斤眉头紧紧蹙起来,认真看着宋一卜询问道:“关于我的身份,天下还有多少人能看出来?或者更加直白点问,你走之后我会不会立刻有危险?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感觉自己没出多少差错,却只是走了两步路便连连受阻?”

“你的担心是谨慎的,也很有必要。”宋一卜点头认真回应道:“不过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天下间能察觉出此事的不超过十个人,所以应该是没有危险了,你大可放心。”

“真的?”

七斤的表情是明显的不信:“老宋,我们相处也有几月了,不说交情,但缘分总是留下了,你既然不想杀我,我就暂定你是友非敌,你可别蒙我。前天有人找你去天香楼喝茶,那又是谁?应该不是裴家的人吧,现在裴家的人还有心情和你坐下喝茶?”

沉默半响,宋一卜脸上浮现苦笑神情,说道:“你还是太聪明了,就知道瞒不过你。”

“不过你暂且不必如此小心,关于你身世的部分,你也不必想太多了,这世上没有那么多敌人,你只是个孩子,也没人会在意你,当年那些大人物争个东西,不管是输了还是赢了,都还算光明正大,根本谈不上仇恨,等到了现在,那些大人物也不会把你当成敌人。”

“你的敌人是当年那些欠下债的人,行事不够光明磊落,所以他们现在揪心着是不是要还债,所以你只要出现,就是他们的敌人。”

宋一卜扯着笑脸看着七斤:“所以说,你只要这么想,你的敌人会少很多。”

七斤突然伸手在鱼鳞上轻叩了两下,沉思道:“或许你说的是对的,裴矩和我说过差不多的话。”

“这就对了,你只是个少年,哪来的什么举世皆敌。”

“可还是觉得不够稳当。”

虽然对宋一卜颇为信服,虽然他说的道理也能讲得通,但七斤还是摇了摇头,说了这一句。

“不说举世皆敌可也寸步难行啊,不用想也知道那些敌人必定也是极了不得的人物,总觉得不够妥当,老宋啊,我看这天罡北斗剑不够,你要不把你家《大洞经》也传给我得了。”

宋一卜听了这一句先是一怔,而后显得更开心了:“你真这么想,那行,我这就抄给你。”说着就要动身。

也幸好是七斤立刻把他拉住了,“别别,我只是开个玩笑。”说完认真看着宋一卜,不解问道:“你不会是茅山的叛徒吧?还是魔教混进茅山捣蛋的?”

“如假包换,茅山第七子,宋一卜。”

宋一卜说话的神情骄傲极了,七斤对着他认真行了一礼,道:“江湖称你为最聪明的几个人之一,的确如此。”

宋一卜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认认真真受了七斤这一礼,他的眼里也涌起无比复杂的神色。

“不说这些了,既然老宋你说没事,那就必定没事。”七斤拐过话题继续道:“其他的事以后再见时再问,不过老宋,前些时候你说算一卦再送一次测相的事你还记得吗?”

“记得,怎么了?”

“临行前,给我看一次面相如何?”

宋一卜平静的看着七斤,道:“好。”

说完宋一卜还是很认真的模样,把该有的器械统一摆放出来,邀七斤来亭内石登坐下,深呼吸了三口,闭目养神了半柱香时间,睁开双眼便见神辉乍现,只是越看越颤,像入了迷,眉头紧紧皱着,不长的脸扭成了苦瓜。

“小兄弟,你这面相.....不太好啊,虽天庭饱满,棱角分明,眉紧且鼻端平,是个不错的运势;但人中上窄下宽,先天不足,命途多舛,年入半途,或许有转运的可能,但也有消沉下去的走势;连接连接鼻梁与上脣之地,横纹纵纹交叉,实不是什么好事啊。”

“且更坏的是耳廓突出,采听官靠前,寓为耳聪目惠,能辨是非,这可不是什么好运道啊。”

“等等。”七斤不解:“耳聪目惠,能辨是非,也不是什么好运道?”

“岂不闻道不传非人,法不传六耳?”宋一卜反问道:“这耳像,官运亨通,功名早发,但事到临头终究是福分较薄,奔波操劳;最要命的是下停,管晚年运程,小兄弟你这下停无肉,则无田无室,劳碌终身。”

“整体来看是个大不妙啊!”

七斤半响不语,气氛一时间有些停滞。

“卜卦测相乃旁门左道之学……准吗?”七斤随口说着,起身看着亭外风景,道:“老宋你来会稽郡之前,说是想好了要为我卜一卦,再教我一式剑诀,现在看来,又为我多测了一面,准吗?”

宋一卜愣了愣,微一沉吟,随后倒也摇头笑笑,伸手收拾算卦摊子:“倒是不怎么准。”

事已至此。

相顾也无言。

宋一卜告辞一声,带着石成金启程走人,一行两人依旧是年轻道人与中年打铁匠的组合,一前一后,就跟来时一模一样。

“小师叔,你干嘛赌咒人家?”

“胡说八道,我哪里是赌咒?”

“可你上次跟赵寡妇也是这么说的,连个字都没变。”

“那我说的不对吗?赵寡妇是不是福分较薄,奔波操劳?”

“可赵寡妇上了年纪,七斤公子却....”

“小道可不会随便骗人....”

一行两人渐行渐远,已逐渐听不到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