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一缕烟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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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对鱼叹晚,赠剑风流

山顶上是三帮人,七斤一帮游侠,王雄涎一帮逃命人,玄甲铁骑一帮援兵,人马寂静,刀剑在暮色中散发出一种冷冽的沙场气息。

王雄涎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他的带红白衣,和玄甲铁骑的玄甲黑马形成鲜明对比,他现在已经上了车,玄甲铁骑剩下的十九个人将马车团团围住,合成一股,众人下山往西北而去,玄甲骑的十九柄斩马刀仍未还鞘,在月色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焚烧尸体的火光已经熄灭了,冬天的天气烧不了太长时间,此时除了仍旧散发的恶臭味之外什么都没留下,寂静的山脚下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七斤暂时没有离去,中间马车里是王雄涎与小儿子,书生与马夫四人,外面是十九人玄甲铁骑,他们三人则是隔着一段距离跟在后面。

七斤傻眼了,本以为是个极坏的结局,没想到末尾来了个反转,以王雄涎的身份来讲至关重要,唐军运用的好,江淮军将从骨子里土崩瓦解,但秦王没有,他放过了王雄涎,口中言辞铮铮地说着“大唐之大”,这是一种别样的豪气与风采,就算不见秦王本人,也会不由自主对他产生好感,这或许就是秦王能在六七年内平定天下的根本吧。

当之无愧王雄涎回敬的四个字“秦王大气”。

可就阴谋论的角度来讲,这事又大有话头可说,王雄涎的身份如此特殊,又这般巨大,凭什么是他秦王来说,这么大的事理应朝廷内阁定夺,唐帝亲自下诏。五十骑兵带着秦王的口谕来见了王雄涎,这事就算定下了?王雄涎的归老竟然如此简单?这事情说简单点是秦王心善,说严重点是秦王犯了大不敬的死罪,妄动军伍,私自调兵,判人去向,都是问题。

在经历过一些黑暗之后,七斤习惯性地把事情往坏处想。

秦王只用了短短数年的功夫便平定了江山,免不了让人想到刘邦与韩信的故事,军权的归属问题是个大问题,若是江淮辅公拓被平定的太过简单,是不是意味着秦王失去兵权的速度就要加快?

这是个不得不考虑的问题,按说以秦王殿下的英明神武,再加上秦王立下的汗马功劳,把秦王立为太子已经成为板上钉钉的事情,不少风流墨客已经开始吹嘘秦王乃汉武帝一般的文成武德之主,唐帝便如汉高祖,这样一来刘邦与刘彻的故事将在大唐重现,皆大欢喜,虽然有长子与次子之分,但这个时代毕竟不像上古那般严谨,秦王的功劳之大足以抹平这长次之分。

可恰恰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唐帝立下长子李建成为太子,朝廷顿时出现两龙争嫡的混乱场面,一波三折,李建成虽然也很不错,却万万比不过秦王的,只是诸嫔妃对李建成最是器重,外戚一派也是一拍即合,多位宰相连连为太子说话,此事惹起不少风波,最后不了了之了,

秦王显然是不能服气的。

他有很多动作。

......

......

毫州在淮南道已经算是靠北的地方来了,南有淮河,北有洪泽湖水系,说是个鱼米之乡丝毫不为过。

淮河水很“清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急不急,说缓不缓,恰到好处的闲意,没有了金戈铁马,没有了江湖险恶,现在的气候也好,游船于江渚之上,别有一番风趣。

船头站着一名约莫五十多岁的渔夫,撒下去一团紫色的网括,没过多久就捞上来一兜子大鱼,还得有人帮忙才提的上来,普通一声砸在船板上,大鱼在网兜里翻来覆去没个消停,在阳光的照射下隐约有一层金色流转,金色配紫,分外贵气。

七斤终于回神,走到角落,把个头小的小鱼小虾拎起来丢进水里,对渔夫笑着说道:“小子也在江上打了两三个月的鱼,可没老丈你的手艺好。”

在这个五十便算高寿的战乱时代,渔夫听了七斤的话先是愕然,随即惊喜挂满了那张充满风雨痕迹的脸庞,连忙笑着摆摆手道:“不一样,不一样,公子你是练剑的,小老儿是打渔的,不一样。”

七斤提着两尾肥硕的大鱼,拿脚挪开路上的锅碗瓢盆,往后舱走去,笑道:“差不了许多......”

拎着大鱼让后厨剁了下锅,七斤走进船舱里,挨着船舱内壁与王雄涎对桌而坐,心中愈发安定,抬头啧啧道:“听说隋炀帝下江南的龙舟饰以丹粉,装以金碧珠翠,雕镂奇丽,能载万人,光拉船的殿脚都有千人,咱这船装二十多人都够大了,能装万人的船得有多大啊,难怪人们常说有眼不识泰山。”

王雄涎笑道:“也没那么夸张,万人装不下,数百人应该不成问题,拉船的殿脚得比船上的人多,不然拉不动。”

七斤问道:“王将军见过?”

王雄涎点点头,小心翼翼挪了下身体,看着舱外水面,淡淡道:“当年运气好,不然也得去拉船。”

七斤沉默不语,没有去接话茬,一时冷清不少。

王雄涎先开口道:“你们准备去哪?”

七斤顺着王雄涎的目光看向窗外,发觉没什么好看的之后才收回目光,低声说道:“此处离官渡不远,想先顺着涡河向北,绕到汴水,曹孟德与袁本初在此举世一战,既然都近了,不去参观一眼岂不可惜。”

王雄涎笑了笑,喝了一口桌上酒,他有伤在身,只能浅饮即止,笑道:“估计你要失望了,哪有什么古迹可寻,去了只能看到百姓日子过得不错,最多只能寻一两块碑,已过五百年的古战场,还不都成了一抔黄土。铁马冰河?袁门骸骨?什么都留不下。”

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的七斤认真望向王雄涎侧脸,仿佛想要从他的脸上察觉到什么蛛丝马迹,怔怔出神。

王雄涎转头问道:“怎么?”

七斤摇了摇头:“看来你的心真的老了,明明正处在壮年天下闻名的将军竟然升起了养老归乡的心思,与众不同,自然得多看看。”

王雄涎端起酒杯和七斤碰杯喝了口,淡淡笑道:“哪有什么与众不同,常人耳。”

小厮从帘子外告罪一声进来船舱,端着盘新鲜出锅的焖鱼来桌前放下,王雄涎与七斤各据一旁动起筷子。

尝了一口,七斤皱眉道:“玄甲铁骑杀人冲阵厉害,这做饭就差不少火候。”

王雄涎不以为然,说道:“有的吃就不错了,挑三拣四的,也没见你停下筷子。”

半条大鱼下了肚子,七斤撇下筷子,身体慵懒靠在船内壁,望向浩淼湖面,轻轻说道:“没什么味道,远比不上老马炖的黄羊汤。”

王雄涎面无表情问道:“吃饱了骂厨子,天底下就没这个理。”

七斤摇了摇头,“你真不怕归隐之后被人再挖出来,曹州就那么大,费点功夫翻一翻,总能翻出来的。”

王雄涎哑然笑道:“要是你真的不怕死,就能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七斤竖起大拇指赞道:“这话说的却一点不假。”

“从下个渡口我们哥三就要往汴水去了,分别在即,只能说一句江湖之大,有缘再会,王将军,到时候你自己小心。”

......

......

将盘中肥美的清蒸鱼吃个干净,各自摸着肚子,王雄涎竟对七斤有了知己之情,略微垂首道:“王某请三位少侠帮忙护送,竟连报酬都没给,实在不该,既然离别在即,不如就现在把报酬给你罢。”

七斤一呆。

随即笑道:“不是说好了吃饭管饱的吗?”

王雄涎也跟着笑道:“中途还打了一架,要不是你们,王某早就死在刀枪之下了,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七斤得了便宜卖乖,试探性说道:“那老王你就看着给点,你干了这么大的买卖,江淮之间谁不知道你王雄涎的名字,肯定家大业大的对不对?”

王雄涎神采四溢,洒然道:“那是自然。”

七斤心中讶异,随即高兴不已,一拍大腿道:“我就知道不一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落败能落败到哪里去?钱总是会有的。”

王雄涎摇头微笑道:“不对,这次给你的不是钱。”

七斤诧异,心中的兴奋稍歇,哈哈笑道:“不是钱能是什么?”

“接着。”

王雄涎对此一笑置之,反而对七斤抛过来一样东西,是他的剑。他笑着说道:“既然都要归隐了,留着剑也没用,正好留给你当报酬,剑名青柏,是柄好剑,你拿去买了,也能有不少银子。”

脸色沉重的七斤深深作揖道:“王将军真乃大才之人。”

王雄涎笑呵呵道:“当不起,王某当不起你一拜,既然心中无剑,手中有无剑便没有关系,顺水推舟罢了。”

七斤笑道:“整个淮南一道,辅公拓就算了,杜伏威还差不多但也是假风流,淮南道十二州,唯有将军能称风流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