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白话聊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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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妖术

于公这个人,少年时就有侠义之气。他善于拳技,双手能高举起盛水的巨壶,像旋风般舞动。

明朝崇祯年间,他到京城去殴试,当时仆从患上疫病,他很担忧。正好市上有人善于算卦,能断出一个人的生死命运,便打算代仆从前去问问吉凶。到了算卦人那里,还没有说什么,算卦的人倒先问起他来:“您是不是想来问仆人的病呢?”于公非常吃惊地点头答应着。算卦的人又说:“病人倒不要紧,您却眼前有难。”于公便让算卦人给自己卜算,算卦人一算很吃惊地说:“您三天之内会死的。”于公惊疑不定了很长时间,过了一会儿,算卦人对他说:“我有小小法术能为您解除厄运。但需要十两银子作为报酬。”于公心想,既然生死命运已成定局,施以法术有什么用处?于是他便不予理睬,起身要走。算卦人说:“爱惜这点小钱,可不要后悔。”那些喜欢于公的人无不为他担惊受怕,并劝他不要吝惜钱财,尽其所有,求求算卦人。但是于公坚决不听。

转眼间到了第三天,于公端坐在旅店里静静等待着,想看看死亡究竟怎样来临。但是整整一天过去了,却什么也没有发生。夜幕降临了,于公关上门,点上灯,手握剑端坐,继续等待。一更将近时,死神还未到来。这时,他正要上床入睡,忽然听见窗缝有一阵索索的响声,转眼一看,有一个小人扛着长矛进来,落到地上就和常人一样高大了。于公持剑跳起,朝那人急刺过去,飘忽忽的没有刺中,很快又变小了。瞅着窗缝想逃走,于公急忙用剑一砍,那小人应声倒下。他持灯一照。见是一片纸人,腰已断了。于公不敢入睡,又坐着等待。不久,他又发现有个东西从窗缝钻进来,其狰狞面目像鬼怪一样凶煞可怕。那物一落地,于公立即用剑去刺,那物被砍成两截,上下还在不停地蠕动着。于公怕它再起来,又连砍几剑,每剑都砍中了,发出又硬又响的一种声音。砍完后再仔细一看,原来是泥塑人,已成一团碎片。

后来,于公干脆移垒在窗前,眼睛定定地瞅着窗缝。过了很长时间,听见窗外像有一阵牛喘的声息,同时推着窗棂,力量威猛,墙壁被震摇,像要立即崩塌似的。于公深怕房倒被压在底下,想着还不如出去与其格斗,于是猛然开门奔出;看见屋外是一个大鬼,身高触到屋檐,在蒙朦月色中,只见那鬼的面目像煤一样黑,两眼闪烁,发出黄光,上身和脚都赤裸着,手握弓,腰插箭。于公正惊骇间,那鬼射宋一箭,于公急忙用剑挡开。于公刚要出击,那鬼又射来一箭,于公急忙躲闪,箭射进墙壁,发出振振响声。那鬼很恼怒,拔出佩刀,风快地向于公砍来,于公像猴一般敏捷向前,刀砍在庭院的石头上,石头马上裂成两半。于公钻到鬼的胯下,用剑刺中鬼脚,发出铿锵的响声。鬼更加暴怒,吼声如雷,转身又用刀砍于公,于公就势伏倒,刀子划断了他的衣服。于公钻到鬼的腋下,用剑猛砍,又发出铿锵的响声,鬼终于被砍倒而挺直躺着。于公还用剑乱砍一通,那响声就像剁在硬木梆上发出的。于公端着灯看时,见是木偶,有一人高,腰里还挂着弓箭,面目狰狞可憎,剑所砍中的地方都有血浸出。于公坐在灯下一直到天亮,此后再也未有鬼怪来侵扰。这时他才明白,这些鬼怪全是算卦人派来的,想置自己于死地,来证实他卜卦的灵验。

第二天,于公将此事遍告朋友,和他们一起找到算卦人住的地方,算卦人远远看见于公他们,一晃就消失了。朋友中有人说:“这是隐身术,用狗血可以破除。”于公照朋友说的办法,有准备地去找。算卦人一看见他,又施行隐身术躲避,于公急忙用狗血向他站立的地方泼洒,算卦人立即现出真形,只见他血污满头满脸,目光灼灼闪动,像鬼一样地站在那里。于公将算卦人押送到官府治罪,将他杀了头。

异史氏说:“我曾说算卦问卜是愚蠢人的举动。世上以卦术算人生死的,到底有几个真正灵验?算了不准,等于不算。而且即使明明白白算我死期就要到了,又有什么?何况有人借别人的命运来显示他的道术灵验,那不是更加可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