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时间。
大概的年份月份倒是有印象，不过要是精确到哪天的话，他还是需要仔细想一下。
程芝玉记忆算是上乘之辈，那天发生的事情一幕幕在他的脑海里掠过，最后停顿在苏叔叔送给妹妹那只兔子的模样，那抹温柔的笑越发清晰了。
“有些记不大清楚了。”
不知道何故，他就是想不起来了。
不记得了？苏云卿眉眼拢起，他记得那么多事，何故这天的日期竟会这般模糊？
撒谎？故意隐瞒？他没有这个立场吧，依他口中父亲的形象看来，他不会隐瞒她的。
那便是真的记不清了。
单单记不得这个，实在奇怪。
“哥哥，你骗我，冰箱里只有一个冰淇淋，只有一个！哼！”
程芝玉踩着粉嫩嫩的小兔子拖鞋小跑着扑到哥哥的怀里，嘴巴吃的晶莹剔透的小姑娘抱住哥哥的柔软滑腻的脸颊毫无顾忌的揉搓起来，程芝玉的表情扭曲起来，客厅的氛围完全颠倒了，苏云卿神情平和下去，看着叽叽喳喳的小女娃娃大脑竟然宕机般的问出个无用的问题来。
“小芝兰，你先前那只小兔子，苏叔叔是什么时候送的呀？”
这话一出，她就一愣，她这是病急乱投医了，一个五岁的小女孩，那时也还没有五岁，一天只记得一个老师教的问题，能记得是谁送她的已经很厉害了。
程芝玉也是不赞同的瞥了她一眼，抱起妹妹要解决冰淇淋事件。
“芝玉，哥哥给你说，小姑娘一天只可以吃一个冰淇淋，吃两个的话你就会膨胀起来，像小气球一样，那样你的同桌他就不喜欢你了，你……”
“哥哥，”她不爱听这些话，转头弯着圆乎乎的小月亮盯着漂亮姐姐，“姐姐，我记得的，放假了，哥哥放了好长好长的假，放到九月份，我想让妈妈给我做糖醋里脊，可是她不和我说话。”
放假？九月份？两个大人同时抬起头来，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程芝玉的记忆稍稍清晰起来。
“没错，那会我高考完一段时间了，那会应该是一四年八月份吧。”
2014年8月？苏云卿心里一跳，但随即又稍觉奇怪。
“你不是13年高考吗？是不是记错时间了？”
“额，”程芝玉尴尬的挠挠头，“复读了一年。”
又考了一年？苏云卿的注意力快速的掠过这件事，并未再提，只示意他继续说，于是，程芝玉选择短暂遗忘这一刻的窘境。
苏云卿则是认真听着他的讲述，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这一段说起来倒也丝毫不费时间，因他们仅也只是一个短暂的偶遇，这时程芝玉突然惊叫一声。
“我想起来了，那时刚过了中元节没几天，14年的中元节是……是……”
“十号。”不待他想起来，苏云卿便脱口而出。
“你竟记得这样清楚。”他瞧了略微急切的女孩一样，继续说着，“那这样推的话应当是十三，十四的模样，自从过了中元节，我母亲的病情突然有些恶化，闹了三天，后来倒是平静下来，我记不太清了。”
苏云卿认真的点点头，很感谢他的知无不言，两人这么一聊就是一个下午，苏云卿想着母亲也快下班了，便起身告辞了。
这么一顿了解下来，原先的疑问还没解决，倒又出现了更多的问题，心里的疑团也是越来越大，连回家的路上也是恍恍惚惚，这一趟竟是连带着精神上也被击的不轻。
回了家，依旧是没人，果真没有下班。母亲连带着周六周日也要上班的，一年除去春节勉强放个三天，中秋或许会放个半天，哦，还有国庆，其它一概不准许休假，做母亲的真是好累啊！
苏云卿不知怎的由父亲想到母亲，想到之后发生的事情，数不清的分别，她突然感到很累。她把房间门关上，找来钥匙，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嚓打开了那把黑色的小锁。
黑色的笔记本得以重见天日，可惜了太阳已经被乌云遮全，只留了一个纱窗，瑟瑟的冷风呼啸着，书页被翻开，一页一页翻过，苏云卿凝视着，凝视了好久。
程芝玉说过的话历历在耳，画面钻入脑海，居然那么清晰，清晰得就好像自己经历过一样，这一刻，她变成了程芝玉的视角。
“芝兰，不许难过了，妈妈病了，她得了一个不开心的病，我们稍稍让一让她，她好起来就会给芝兰做糖醋里脊的。”父亲又去公司了，程芝玉抱着妹妹往家属专用电梯去，因为神经内科在十七楼，有只停靠与12-18楼层的电梯，这里的人“亲切”的称之为家属专用电梯。
妹妹大眼睛里还泛着泪花，他又说了些安慰的话语，正好电梯开了，唯妹妹主义者的程芝玉根本没有精力注意别的事情，电梯合上开始上行，只十几秒便停下，后面的人推挤他，他跟着出来。
等他抬起头，一个晃眼的“重症监护区”就在他的正前方，正巧有护士医生推着毫无生气的病人从他身边掠过，他低头，瞧见了那罩在脸上的氧气罩，他的脑袋突然闷闷的，像是有些缺氧了。
程芝玉毕竟是个没经历过什么大事的高中毕业生，他生生被这过于沉重里又带了几分的诡异感吓得退后了几步，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该怎么办。
有人撞到他，然后黑沉沉的目光放到他身上。
“家属请离开，现在不允许探视。”那声音醇厚有力，带着深深的冷，见他不动，又重复了一遍，这次程芝玉反应过来了，他抬眼对上那人的眼睛，眼珠极黑，眼尾却带着几分轻佻，与这不相符的冷漠融合起来，莫名的别扭，像一条冷冰冰的毒蛇。
程芝玉忙挪开眼睛，快步走向电梯，怀里的妹妹不知从何时安静下来，他完全没有注意，匆匆地低着头走，和那病人错开。
待电梯合上，他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歪头瞧了眼安静的不像话的妹妹，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对上他的，竟是带上了一丝恐惧。
“哥哥，刚刚那个人好害怕。”委委屈屈的小奶音溢出来，莫名安抚下他那颗狂跳不停的心脏，他拾起自己哥哥的身份。
“没事了，有哥哥在呢，我带你买冰淇淋去。”
“好。”虽然听到了冰淇淋，可是芝兰小朋友还是提不起兴致，只是紧紧的抱着哥哥的脖子。
程芝玉这次不敢再走神，点了数字一，靠着栏杆看着不停跳动的红色数字，脑子里想着刚刚的经历。
那个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