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鬼头刀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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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驱邪鬼头刀

吴子牛的生意渐渐红火起来,头脸也光鲜了,手中又多了柄诸葛羽扇。

一日,小桃红逛街,边嗑瓜籽,边向吴子牛卦摊走来,未言先笑,翘起菱角小嘴说:“先生,有时间没去我们熙春院了。”

吴子牛一听这话,脸上一阵酣热,慌忙拿眼四周一睃,然后压低了声音:“桃红姑娘,我这儿正干活呢,你别给这儿囔囔。”

“囔囔?假正经!”小桃红不屑地睇去一眼,“好吧,你这儿正干活,我也就不抖搂你的底了。咱俩都是知根知底的老‘熟’人了,也算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想从良了,就在这街旁站着,你就给我找出个大富大贵的人来吧。”

吴子牛知道这婊子是要自己的好看了,笑笑,道:“桃红姑娘要从良了,好哇,这是好事。不过,三更晨鼓五更鸡,行人车马各东西,天下的富贵之人本是有数的,怎偏好就撞到我这儿来?”

“我就不信没有一个富贵之人从这条街走过?只是我们肉眼凡胎,还欲借先生这双佛眼去识金镶玉呢。”她把小嘴撇成柳叶状。

“来啦!——”吴子牛突然把眼一瞪,猛拍铁珠子算盘,手向东指去:“桃红姑娘,那人头上有团紫气,你瞧!”

待小桃红看清,便笑弯了纤腰。她见吴子牛指的是邋邋遢遢的黄小辫子,便妖嗔地说:“先生拿我取笑,晚上有鬼捉你。”

吴子牛不笑,神情愈发地严肃起来。

黄小辫子刚在家练了三个时辰的“铁砂掌”,练得肚子饿了,手也胀痛,遛出来想蹭顿饭。远远地望见小桃红笑得花枝乱颤,一干人都疑惑地瞧自己,感到纳闷儿,于是朝前走去。

吴子牛整整衣冠,迎着黄小辫儿深深一揖,神情恭敬地说:“和穆兄弟,春秋二十四,而今紫徽方现,自此是一朝开泰,时来运转了。你是显贵之人。”

众人都惊愕了,细细打量着痴迷若梦的黄小辫儿,从他身上横竖也找不出个富字来。黄小辫儿在自己腿上狠拧了一把:啊,痛!

“先生,莫错认了人,我是黄小辫儿。”

吴子牛叹口气,说:“当年徐茂公相面,言秦叔宝一身贱骨,必将抱病终身,却不知出恭的地方是龙口,拉出的屎是四方的。和穆,你身上也有极贵之处啊!”他指着黄小辫的背脊,说上面长了颗痣,那是天赐尤物。黄小辫儿频频摇头,说我自己咋不知道呢?众人好奇心陡起,不容分说,纷纷上前剥掉他的衣服,都喝起彩来。

黄小辫儿肮脏的脊背正中果然有颗红痣,形似鸽卵,色如鸡血,在日光下好像蹿跳的火苗。

“和穆兄弟,”吴子牛的神色极为严肃,诚惶诚恐,“这是朝天痣!痣有三十六,以朝天首而俯地终。人负痣不如痣负人,你这颗痣长在背上是将帅之才,如在心窝,便可入相了。”

“我看不见啊!”黄小辫儿急用手去摸脊背。

小桃红操着极甜的嗓音说:“黄爷,在这里呢。”颜若桃李的小桃红竟然握起那粗糙、皴皮的手,替他找到痦子的位置。人们都笑起来,调侃:“好大的脸!真是美人惜英雄。”

人们如观赏怪物似的围着黄小辫儿,七嘴八舌地奉承、诌媚;小桃红更是柔情万种,使出浑身解数,反倒把慧眼活佛吴子牛冷淡了。

南阳先生冷眼旁观,看破世情,冷笑一声道:“和穆,我给你几句忠告。你为人忠厚,以前我是救不了你的穷。今日,你算是否极泰来了。不过,要记住我的话:人走背时当自强,时来运转也别忘形。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你总是懂的,朝天痣是你生息之物,如有妄念奢想便是祸种了。切切记住,否则便要招来血光之灾!”

这吴子牛果然是个高人,一句谶语,真就被他一矢中的,这黄小辫儿后来果然就死在鬼头刀下。当然,这是后话。

“那富贵……”黄小辫儿很是困惑。

“富贵如烟云粪土,人不思富贵活得最好。”吴子牛只能把话儿说到这里了。所有道理都是自身悟出来的。

吴子牛唤住怏怏不乐的黄小辫儿,说:“我的拜把子兄弟李金彪你是知道的,杀人丢了魂儿,刚才托人带来口信,让我去镇宅捉鬼。和穆老弟,这事你得帮我。”

“镇宅捉鬼那是你们阴阳先生的事儿,我一凡夫俗子能帮得了先生什么忙呢?”黄小辫儿不解。

“你能帮得了的。借你背上的尤物朝天痣之神威,我拜把子兄弟定能逢凶化吉。”吴子牛神情极为肃穆地道。

俩人走到巷口时,便有李家人迎了进去。

一阵鬼哭狼嚎的叫声自西厢传来,抑扬顿挫,像深夜啼叫的鸱鸮,令人头皮发瘆。半晌,才辨出是李金彪的哭喊声。

装在鱼皮鞘内的鬼头刀悬挂在屋檐下,像一大截烧焦了的人腿,增添了阴森的气氛。

吴子牛和黄小辫儿被请到一间简陋的正房,立刻有人端上茶来,接着便是眼睛哭得红肿的女人出来请安,又领过一面皮白嫩的少年行礼。这少年是李金彪的儿子,今年一十六岁,尚不到继承父业的年岁。李金彪平日里也只是教他举举石锁,吊吊单杠,为的是锻炼两膀臂力,以便将来有力操刀上阵。

吴子牛说:“金彪贤弟,你一辈子在腥风血雨中行船,为何今日却在小阴沟里栽了?瞧你虚弱成这般模样。唉……我招魂驱鬼借的是神力,要靠这位黄和穆黄爷。黄爷其实也没甚本事,和我一样,都是凡夫俗子。不过,他有颗世上罕见的‘朝天痣’,扶正祛邪不在话下。”

“黄爷是贵人,我们都听说了。”李金彪的婆娘双眼瞅着有些惊惶失措的黄小辫儿,极为虔诚地道,就像一位对着神像膜拜的信徒。

“他是贵人,可也是凡夫俗子。”吴子牛一语双关地说。

女人知道这事得花钱,虽然肉痛,也不得不递上二两银子。黄小辫儿见了那白花花的银子,突然两只猫儿眼瞳孔放大,一阵心惊肉跳,正欲伸手去接,吴子牛却将金彪女人托银的那只手挡了回去:“不可的。彪爷与我情同手足,怎好趁人之危。黄爷是我请来的帮手,自然是看我的面子。再说啦,金彪老弟那几个钱也挣得不易,黄爷怎会贪你们那几个沾血的小钱。和穆兄,你说是吧?”吴子牛将眼神儿转向黄小辫儿。

黄小辫儿尴尬一笑,只得道:“吴先生说得在理,那是,那是……”黄和穆口中虽这么搭讪着,心中却恨不能伸出一只拳头来,在对方的那张阴阳二皮脸上夯上一老拳。

尽管横在病榻的李金彪已形销骨立,但对医道略知一二的吴子牛胸有成竹,知道是种因恐惧而导致的癔病,不用下药神智也会逐渐恢复的,关键的是要心理治疗。他故弄玄虚地把两个蜡丸掏出来,交给拜把子兄弟的女人,里面无非是朱砂之类的镇静安神药;另一个药丸却是主泻的,一泻千里,邪火顿消。黄小辫儿按照吩咐脱掉衣衫,舞起鬼头刀来,叫着“李金彪”的名字,蹦跳着去砍李金彪。

目光直勾勾的彪爷一声吼叫,喉头便急促抽搐,吐出许多浓痰来。

“予手拮据,予手捋荼,予所蓄租,予口卒堵……”吴子牛手持羽扇,足踏七星,嘴里念念有词。然后深舒一口气,说:“冤魂西去了,你们多烧些纸钱去送。金彪的魂魄丢失已久,能否回来,那就得看鬼头刀的神威了。刀挑纸钱,插在巷口,烧吧!”

鬼头刀果然有神威!李金彪的病慢慢地好了,每日祭刀壮胆,打熬气力。黄小辫儿也因此名声大振,人们都说“朝天痣”救了“鬼头刀”的绝症。从此饶州城里所有的老少爷们都不敢小觑黄小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