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前,这座小岛虽然闭塞,却不像现在如此的荒凉。
那边的土地在被熔岩覆盖前原来是一大片肥沃的耕地,供给整座岛上人们的口粮。再那边是繁盛的树林,其间多结着汁多肉厚的果实,虽然酸涩,但偶尔吃起来还是别有滋味。
这里曾经就是我们的家,我十三岁之前的人生都是在这个小小的,破败的院子里度过的。
如你们所见,我与哥哥是双生子,可在我年少的记忆中却几乎没有哥哥的影子。
因为我的哥哥是一名神子。
这万仙门中的神子与我们神炎教的圣子不同。圣子除了是教主的儿子外,与其他的孩子并没有什么不同,而神子并不看重出身。
只是看这个孩子是不是天赋异禀,能够进入神秘的“九重天”学习。
哥哥一出生就和平凡的我不一样,所以他并没有在我们身边长大,而是被送到了林先生——万仙门门主身边,和其他天资优异的孩子一起学习。
而我,一直都在这里,和我那位痴痴傻傻的母亲一起生活。
这里的生活很是单调乏味,除了日常的劳作之外,就是有专门的教习教导我们,用他们的话说,也许我们这些普通的孩子也有朝一日会开窍,激发之前没发现的潜力,走入九重天,成为一位新的神子。再或者,通过不断的努力,成为一名万仙门门人。
这便是我十三岁之前整个人生最重要的目标。
因为我真的很想去看看我那位从未见过面的哥哥,很想告诉他,我和娘都很想他,每到月圆之夜,娘发病之后,神智都会清明一些,她就会反复嘱咐我,一定要找到哥哥。
结果我日夜苦学之后,除了记忆力训练的比其他孩子好一些之外,其他成绩依然平平无奇,所以除了眼见着其他同龄人趾高气昂的被带走之外我毫无办法。
这一切,直到我过完十三岁生日的时候才发生了改变。
那一年,又是万仙大会。
正如我之前在船上和你们说的,万仙门,万仙大会都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相反,是很多郁郁不得志的江湖青年得以投入名门的机会。不同于其他名门大派收徒严格,既要有极高江湖地位的保人,也要师门青睐有加,而且还需要家境殷实,有道是穷文富武。这一点想必沈家少爷深有感触。
而万仙门却不一样,进入门中修习只看学生是不是真的有资质,而不过问出身,过往,甚至是品行。
所以很久以来,江湖中人视万仙门为魔道,再加上门人出世往往实力极高却又行事不端,一时之间竟成了人人诛之而后快的所在。
奈何彼时尚没有现在所谓的三皇,剑仙,枪圣云云,武林中一潭死水,却谁也奈何不得这个魔门。
话说的远了。
总之那一年万仙大会还很严苛,不像现在什么人都能进来,比武场上车轮战后,只剩下我和一位手持三尺青锋的翩翩公子,呵呵,当时他比你们还要小,如果能活到现在,说不定也是个烂大街的剑仙了。
实力的差距是压倒性的,我像一条狗一样被追的满场跑,他轻蔑的笑我到现在也忘不了,最终我被他用剑指着跌坐在地上,他说:“回去吧,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像是顾及我的感受,他还补充了一句,“至少今年不行。”可这却是我最后的机会了,如果年满十四岁还没能进入岛的中央,就只能被逐出岛去,永生不得踏入。所以他回头的瞬间我扔出了短刀,割破了他的肩膀,他回头并没有展现出愤怒,只是很可怜我,然后摇摇头走了。
五步之后,他栽倒在地,口吐白沫,抽搐的像一条狗,然后就死了。
刀上有毒,涂抹的是我母亲的血。
没错,我母亲就和沈姑娘一样,是被选中的毒母!
她周身的血液中就像活着一万只毒虫,时不时的血管会一鼓一鼓,几乎可以看见毒虫蠕动的样子。毒气入脑,所以她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更不要提还时不时要承受毒虫啮心的痛苦!
我和哥哥就是她怀下的毒胎,不知道是我太幸运还是哥哥太过不幸,几乎所有的毒气都被他吸收得一干二净,刚一出生,我还很正常,而哥哥却是一副浑身紫黑的可怖模样。
总之,我得以进入了九重天中,因为成绩实在太糟,所以身份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厮,而我一直想找却不可得的哥哥,却已经是林先生的入室弟子,平日里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见到。
于是在九重天中徘徊了一个多月后,我终于耗尽了耐心,偷偷潜入林先生的关所,准备去见哥哥。可我忘了,我毕竟是这里天资最差的孩子,很快,我就被两个巡夜的弟子抓住了。其中一个,还是我小时候的玩伴。
我用尽所有动听的语言恳求他们,可他们只是嘲笑我,羞辱我。那名我的旧识还说:“反正他也是毫无天分,不如直接投到落仙台,或许还能有一些机会。”
这时候,一个少年走了过来,显然是被这边的吵嚷打断了清修,他皱着眉头,神色中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老成。
抓住我的两名弟子看到少年,竟是惶恐的直接跪倒在地,像是吵到他便是极大的罪过,听清他们对那个少年的称呼,我也急忙跪了下去,一同请罪。
少门主。
这个老成沉稳的少年就是万仙门门主的独子,林仙芝。
我之前说过,万仙门是一个不看出身,只注重资质与实力的地方。林仙芝在这里地位如此崇高的原因,除了他是门主的儿子之外,还因为他同时执掌着数学,医学和兵学三科。
据说万仙门脱胎于鬼谷门,所学者无所不包,而老门主更是学究天人,他将门下分为九派,各由所学最精者掌管,分别是数学,算学,医学,毒学,驭学,兵学,剑学,机关学,和阴阳学。
除了数学,医学与兵学三科造诣无人能出其右,驭学与算学的师兄也常常要与他探讨学问,剑学更是因为没人比他更强而常年空缺着首座弟子的位子。
至于剩下的几科,恐怕他也只是没兴趣罢了。
于是这位传奇般的少门主走过来询问时,我除了害怕,更多的是一种受宠若惊。
“是我让他来的。”林仙芝听完两名弟子的汇报,就这么平淡的回答道。两个人不敢忤逆,却也不甘心就这么放我走,于是我的那位旧识壮着胆子问:“少门主可是认错人了,您之前指来的人叫什么名字?”
“滚。”林仙芝没有多解释一句,可这一个字,就让在场的人登时湿透了脊背,连磕了几个响头,退了下去,多年以后,我在教主身上才又看到了这种指天划地的威势。
我被这种威势震住,瘫软在地上,连退走都做不到,这时,林仙芝走过来,扶我起来,打量着问道:“你叫杨不问对不对?”
我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认识我,我激动的连连点头,问道:“你认识我哥哥对不对,他在哪?”
林仙芝摇摇头,说道:“他不在这里,现在正在与父亲一起闭关,正是冲关的节骨眼,你不能见他。”看着我失望的神色,他又宽慰道:“父亲冲关需要一些助力,正好你在这,休息一晚,就陪我去取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