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雪见飞所说，二狗子现在身处江都城。
也和林霄之前预料到的一般，越是细想越是心慌。
二狗子重回江都，这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接下来的两天，他一路狂奔，来到附近的镇落后，狠心买了一匹马，驭马赶回江都。
再过了半日，一人一马总算到了江都。
林霄牵马进城后，很快便来了一下人将他围了起来，一口一个老爷地叫唤着，要给他安排住宿和吃食的地方。
林霄一一拒绝，又问他们几日来见没见到一个光头来。
那几人听到林霄拒绝他们，本来就有些失去了兴趣，再听他来打探一个秃子的下落，他们也不怎么上心，三言两句说了没见到，就都散去了。
林霄叹了口气，瞥眼朝那边的包子铺看去，想来自己这几日饥不果腹，正好去那边潦草地填饱肚子再说。
正当他将马拴在了硬木上，准备坐下，却听那边的店家高喊一声道：“哎呦！大老爷可别坐那！”
林霄一愣，这原本要坐下去的屁股愣是悬在了半空中，一脸地疑惑朝那往这边小跑来的店家看去。
那店家悻悻笑了两声朝林霄点头哈腰道：“大老爷莫怪，小的这桌椅前两日被一个光头乞丐压坏了，小的只是粗略修了一番还没修理好，大老爷要不坐那边去？若是磕着碰着小的可担当不起。”
林霄自然清楚，他一身破旧的衣物怎么看也不像个有钱的达官贵人，皆是因为他那拴在了硬木上的那匹黑马。
那匹马很名贵吗？
按品种来说，其实只是匹劣等老马，但是如果放在平头百姓那里，这马便是名贵的，这一匹马兴许是他们两三年的收入。
这也能明白那帮子毕恭毕敬的人，一口一个喊他大老爷的人是作什么想法。
只是听到这店家说的话，林霄脸色却渐变了起来，大手一抓，朝店家领子前抓了过去，恶狠狠说道：“你方才说什么？光头乞丐？什么时候的事，你老实说来！”
见林霄发怒，再抬眼看到林霄背后背负的宝剑，终于是一哆嗦，颤颤巍巍道来了那日的所有来龙去脉。
林霄听罢，终于是气急败坏，一只手将那店家提了起来，恶狠狠地抛下，正好砸在了这他潦草修好的木桌椅上，又是将其摔了个稀烂，那店家抱着身子在那堆木碴子里来回地翻滚叫痛。
“今天在下就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下次若是再让我知道你狗眼看人低，我将你这包子铺砸个稀烂！”林霄冷声说道，遂而转身解开了缰绳，牵起了马大步流星地走远了。
那包子铺的店家缓过了劲，再看那远去的身影，突然一拍脑门说道：“哎呦！我这才想起，这人不是和那个光头是一起来我这吃过包子的两个疯子嘛！”
林霄终是已经走远，听不到这话了。
这回他学聪明了，再不能这般明目张胆地找人问二狗子的下落。
只是因为他路过一下街巷时，那壁面上贴着一些画像。
虽然画地很笼统，但是林霄他认出了这画上画的就是他与二狗子两人。
两人都被明码标价，谁若是能取到他二人的性命，并且把二人的头颅带回赫鲸帮，赏黄金百两。
故此，近几日的江都城人心惶惶，但凡是光头，都莫名被一些江湖势力追杀。
林霄牵着马，在街道上大摇大摆地路过了赫鲸帮府苑门前，终是没有进去，反而找了一处离赫鲸帮最近的一家客栈住了进去。
正如预料一般，那掌柜的见是一个骑马而来的剑客前来投宿，心下自以为是那江湖上久负盛名的侠客，当下满心欢喜，将林霄迎进了门，给他安排了一间客房，又招呼着小二去后厨准备一些好酒好菜给这位贵客送上去。
到了夜里，林霄换上了一套早已准备好了的夜行服，翻窗而出，直奔那赫鲸帮。
赫鲸帮内，黑灯瞎火，早已失去了往日辉煌，诺大的府苑内，既没有把守也没有佣人。
林霄也不敢大意，小心翼翼踏在屋檐上，朝着府苑内的后院前进。
“我终算是将你给等来了。”
微风而过，却见在前方不远处，有一位男子沐浴月光，鬓发随风飘扬，一身白衣袭身，手里捏着一壶老酒，躺靠在屋檐上，朝着林霄这边看来，浅浅一笑，好不惬意。
林霄手心却起了密汗，下意识搭上了身后的那柄剑，冷冷地看着前方那个男子一言不发。
却见那白衣男子又饮了一口手里的老酒，那酒似乎很烈，但他却很享受，再看了一眼全身黑衣裹身脸上还带着黑色面巾的林霄缓缓说道：“我虽是认不出你的模样，但是却记得你手上的那柄剑……那柄将我爹爹的尸体砍到面无全非的剑。”
“看来我的朋友确实是在你手上了？”林霄冷声道。
“是不是在我手上，你可以杀了我后自行下去查看，当然了，你如果真的能杀了我的话。”白衣男子笑了笑，提着酒从屋檐上站了起来，仰头将壶里的酒一饮而尽。
“哐叽”一声，将手里的空壶砸了下去，摔了个稀碎。
白衣男子一个踏步，宽松衣袖剑射出了一道寒光，定眼一看，却是一把三尺长的软剑朝林霄刺来。
林霄拔剑出鞘，一剑划开那柄软剑，脚下一踏，“波”的一声那瓦砾皲裂，林霄欺身上前施展出《天绝十二剑》的剑招。
那白衣男子大手一震，手里那柄剑竟发出剑啸声，破空而去，刺破了林霄肩头，手上一抖，那剑更是多刺进去了几分，之后，那剑再也未进去分毫，只因这白衣男子的脖颈上那剑锋已经抵在了那里。
“你剑招还是慢了。”白衣男子笑道。
“但是我却选在了最适合的时候。”林霄亦笑道。
“是我没想杀你。”
“我知道。”
“就算杀了你，我爹爹也活不过来，更何况，我爹爹也不是你杀的。”白衣男子神色黯淡，趁着月光，他脸上还有几分落魄。
他再也不是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赫鲸帮的公子爷，自老父亲死后，江湖上的势力全然没见他放在眼里。
哪怕那日，数十个帮派一同强闯而来，毫不顾忌府苑里的杀戮后的景象，甚至于往日一些交好势力，也落井下石。
而这一切的根源，就是那一册仙典。
他知道，就算那日他爹爹不死，他也躲不过之后各大帮派的杀劫。
他看过那些人一个个冷漠的眼神，他也见识到那些一个个毫无人性的作为。
他的愤怒、他的怨恨、他的不解，在别人眼里都是一个笑话。
当然了，那些大门派，自然还看不上他们赫鲸帮数十年里累积的钱财，而那些小门小派却不会因为所谓的门面和别人客气。
数十年里的累积全被他们一扫而光，连自己的几个小妈也被掳去当作了别人不知道第几房的小妾。
但是谁又知道，这些小门小派都是那些大帮派的手笔，指使他们去这么做的呢？
是啊，谁知道呢。
万贯家财早就毁于一旦，他却只能装模作样，请一个路边落魄的画师，画上了那两个人的画像，甚至于叫嚣着谁能把他们两个人的人头带回来，他就赏百两黄金。
百两黄金？哈哈，他现在能凑出几个铜子都不错了。
他知道赫鲸帮已经不复往日辉煌，若真有人带回人头，他也付不出赏钱，大不了最后用命去抵。
而这一切，只因为他那仅存的一些脸面，一些做给世人看的样子罢了。
“我朋友他真在你这里吗？”林霄问道。
“在下方才已经说了，阁下杀了我后，可自行去寻。”白衣男子笑道。
他笑得很自然，似乎看起来已经想开了、放开了，看开了。
若是现在手里还有一壶酒，他便想敞怀大饮一番，随后酒壶一摔死在他的剑下，不说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