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奇幻925号邮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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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小伙计

接下来的一周,又下了两场雨。

雨水来的突然,去的也快。每当下雨的时候,我就会站在阳台上,观望那些在雨中奔跑的行人,也会想起火灾当天刘璐倒在我怀里的情景,

我不否认自己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不知道这份兴趣是否是喜欢,但她的的确确正占领着我心头的那块阵地。虽然我对自己的品行没太大把握,可我绝不是个见异思迁的人。后来,为了避免对刘璐的感情演变成喜欢,我开始刻意远离“璐璐饭店”,这导致我去书店的次数也变少了,晚饭也只得在家里凑合。

现实世界中,我还有很严重的胃病,尤其是夏天,几乎每天都会犯病,或中午,或傍晚,反正它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挡不住它,它也一点不顾及我。究其原因,大多是长期吃泡面的缘故。

以前犯胃病的时候,我没钱去医院,所以一直拖着。只有到了疼的要命的时候,才会买点止疼药或胃药对付过去。但即使是这些看似极小的支出,对我来说也超额的,所以我的用药量也只有正常的一半。

如今,胃病也被带到了小说当中。

小说中的药店距我的住所不远,可这不到一公里的距离,我竟用了一个钟头。我一口气买了半个月的药量,依照我的经验,过了夏季,造反的胃便会偃旗息鼓。可在这个世界,时间却是一个极其敏感的词汇,夏季倒是越走越远了,同样的距离小说结尾也越来越近了。

找到路西,让她完成结局,这一看似无比简单的事,到现在为止却没有任何进展,与刚来时相比,我似乎在原地踏步。另一方面,她与小说的情节风马牛不相及,像两个独立体,没有任何交集,甚至连这个人物将要登场的迹象都没有,我开始怀疑她是否真的存在。

买完药,我忍着疼痛往回走。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又思考起来逃出去的方法,可线索就那么一条,到最后也便不了了之了。

突然,疼痛开始加剧,而且比刚才来的还要猛烈,那如同刀绞一般的疼痛迅速遍布全身,紧接着,我双腿也没了力气,重重的倒在了地上。我闭着眼睛,脑袋枕在胳膊上,几乎要失去意识。为了不至于昏死过去,我强制自己睁开双眼。这时,我发现周围人已经将我围了起来,像极了故乡看蚂蚁人们。

我拿出掉在一旁的止疼药,顾不上找水,便把药片吞下去。过了好一会儿,嘴巴里残存的药渣才融化干净,苦涩的感觉久久不去,但胃部的症状似乎减轻了不少,力气也回复了一些,我又敲了敲肚子,已经不疼了。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阵嘈杂。人群中正有个人影向我这边狂奔过来,身后的人接二连三的闪到了一旁,惊叫声、咒骂声连成一片,我同刚刚看我热闹的人也一齐闪到了一旁。

人影很快,距离我也越来越近,而我的目光也从未离开过他。他身形瘦小,还不时的向身后张望着追赶他的穿制服的警察。

这时,那人影已经跑到超市门口的925号邮筒前。突然,我看到他从衣服兜里抽出了一封信并迅速的塞了进去。

“邮筒!”

我突然意识到这个一直被我忽略的并且反复出现的物品。除了钢笔和路西,邮筒也是与现实世界相同的东西。

我来不及多想,因为此时的人影已距离我不到一米了,而他的容貌也已经毫无保留的交到了我的眼睛里。

书店的小伙计!

“嘿!!!”我大喊道。

他似乎被我的声音吓到了,速度明显缓了下来。他看了看我,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我从小伙计眼神里看不见一点希望,他像一只绝望的羔羊,在被狼群的围攻下,发出悲悯的叫声。

难道是书店出事了?骤然间,我想起了季谷里向刘妮提供的成人印刷厂的线索。这的确像一个圈套,可又是从哪里开始的呢?从季谷里处心积虑的逼我就范开始?还是从我来到小说中开始?亦或是更久之前,从我伤害了一个叫路西的女孩就已经开始了?

我不由得胡思乱想,竟然想到了回到故乡那天。在饺子馆里,那男人说我是他的同学,并问起路西的事情…换句话说,路西也是我的同学,那个陪我打台球的同学,那个被我伤害到至今仍然昏迷不醒的同学,或者…不止是同学!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竟然没有去探望过她!

突然,小伙计摔在了地上。由于他速度太快,摔倒之后,又向前滚了好几米远。这时,那四五个警察也赶了过来,他们一齐扑了上去,死死的按住小伙计瘦弱的身体,并在地上不停地摩擦着。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围成了一个圆,把我挤在了最外缘。没一会儿的功夫,警察就将小伙计拽了起来。他灰暗的眼睛正好的与我相对,仅仅过了一秒钟,那目光和身体统统被周围拍手叫好的人群遮蔽住了。

这突如其来的事情使我感到惊愕。我没敢回店里,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事情与我最初分析的内容应该不会有什么出入。我猜想,接下来,小伙计会供出我,然后警察找上门将我带走,即使我把季谷里和盘托出,他可能也会使用一些手段使自己摆脱牵连,否则他不敢主动给刘妮提供印刷厂的线索。我甚至想象到了坐在监牢里与季谷里见面的情景,到时候他定会撕下虚伪的面具,告诉我所有真相!

我越想越远,越想越恐惧,失去了自由,逃脱的机会将更加渺茫,地震将在监狱里永无止境的循环下去,没有生病,没有衰老,更没有死亡。每一天都将会是第一天,也将是最后一天,苏醒、地震、再次苏醒。

从前与小伙计的谈话开始在我脑海里徘徊:

“你可以把我提供出去。”

“这与你又没有关系。”

我有点后悔当初说过的话,也许我本该多给他点钱,让他对我充满感激,这样,等到被审讯的时候他或许会犹豫一下。

刚一回来,我便跑进了卫生间,然后把脑袋扎进了放满凉水的洗手池里,自来水淹没了我的大半张脸,最后在我耳朵里肆意的蔓延开来。我不能呼吸,身体中的氧气也正在逐渐消失,这时,我似乎听到了一声呼唤,很细微,也很动听,像是刘璐!可当我抽出脑袋时却发现家里只有镜中的自己,还有脸上那由上而下淌着的水柱,它们不约而同的扎进我泛红的眼睛里。

第二天一整天,我哪也没去。奇怪的是并没有警察破门而入的事件发生。直到傍晚,季谷里给我打了个电话,我才从不安中挣脱出来。

“昨天晚上书店里怎么没人?”电话刚接通,季谷里便质问道。

“刘妮呢?”

“我在问你!为什么没人!?客人都去了,结果大门还锁着,敲半天门也没人应!出什么事了!?”

我怒火中烧,说道:“你还有脸来问我?要不是你带着刘妮他们去找什么印刷厂,小伙计会被抓走?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什么?!杂志被发现了?”

“你真的不知道?我亲眼看见小伙计被带走的!”

“那你怎么没事?算了,算了,你等我我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再说。”

“刘妮怎么样?”

电话挂断了!

过去约莫五分钟左右,电话铃又响了起来。

“喂,老马!我打电话问了,不是杂志的事,那小子准是犯了别的事情了。”

“能打听到是怎么一回事吗?”

“没细问,和我又没关系。对了,今儿店里必须有人在!”季谷里警告我说:“如果还像昨天那样,回去后我一定把你的店拆了!”

“刘妮呢?!”

“她?好的很呢。”他咯咯的笑了两声,接着说:“过两天我们就回去了,你问她吧。好了,先不说了。”

电话再次被挂断了。紧接着,我又马上给刘妮打了过去,也被挂断了。

季谷里模棱两可的回答使我慌了神,我不敢多想,可心思却又不知该放在女友身上,还是该放在小伙计身上。这时,电视机中的新闻播报引起了我的注意。

“日前,一名李姓男子在春秋花园小区被抓获。据悉,该男子于九月十一日晚间十点前后跟踪赵女士,并对其实施强暴…”而电视机中捕捉到的正是小伙计被抓捕的画面。

九月十一日,也就是火灾发生的前一天。

在这方面小伙计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个老实人,一切关于女性的话题都会使他脸红,如果说他杀人放火倒有可能,但做出这种事来我是万万想不到的。

电视机里还在对这一相关的新闻做后续报道,可我一点也听不进去,我现在只想同他见上一面,可又顾虑重重的。

晚上九点多钟,我按季谷里的要求赶往书店。

出门前,为了不使胃太过难受,我没吃泡面而是吃了两片全麦面包,又喝了杯热牛奶,胃药和止疼药也一并带上了。到书店门口的时候,街上已不见行人了,倒是道路另一侧的“繁华区”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我无心观看,只注意起花坛里的两珠迎春,可能是灯光的缘故,迎春的枝条多出来许多影子,看上去比平时要凌乱不少。

刚走进书店,我便把卷帘门放了下来,里面的玻璃门也上了锁。书店同之前并无二致,书架上的书仍然整齐的摆放在“U”字型的书架上。我走了一圈,不管是书架还是书,它们的身上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尘土,看起来已经很久没人打扫过了。绕到收款台,保险箱整齐干净,就连边边角角都一尘不染的,透着亮光。层层叠叠的红色钞票也都是崭新的,像刚印出来是的。

我想起了小伙计先前在这里工作时的状态,又想起他逃跑时的狼狈样。回忆起来,小伙计在接手季谷里的工作之后,的确是一天比一天狼狈,一天比一天萎靡不振。在这短短的几天时间里,他的内深处到底经历了什么?

相对的,对我来说,他算是个讲义气的人,因为这家书店是他的工作地点,不管怎样,即便是例行公事,警察也都应该过来一趟不是吗?可这已经是第二天了。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并没有坦白自己的工作,可能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影响到书店,毕竟书店里还藏着那么多秘密。

我望着远一点的射灯想了很久,最后越想越远,越想越不着边际。我把它想象成小伙计,它在房间的角落里极不起眼,就像在小说中,看似可有可无的角色,却在此刻牵动着我的心。

我不禁产生了一个疑问,他的结局到底要怪谁呢?我不曾教他干这些种事!

也许这是他的命,改变不了!

我挑起门帘,转进了里屋。房间中央有一张折叠床,床边上有几摞未开封的书籍以及杂志。而门口则堆放着用牛皮纸包裹的书籍,我想,那些应该是季谷里提供的成人杂志。

半夜,我躺在折叠床上,本想趁着“顾客”到来之前睡一会儿,可困意却始终不曾光顾,因为在半小时前,我无意间发现了折叠床下的已经打开过的杂志,也终于明白,小伙计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天花板的白炽灯有些暗淡,不时还有几只飞虫在一旁转悠。我能想象小伙计在这间小屋里翻阅色情杂志的情景,他被污染了!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我。

我误入小说之中,并以自己的意识操纵着故事中的“马统”,答应季谷里的要求,并让小伙计替我做这样肮脏的交易。也许,这间书店根本就是一个恐怖的黑洞,它吞噬着周围人的善良,并把丑陋换给了他们,小伙计是如此,我也是如此!

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三长两短。

昨夜,我彻夜未眠。直到凌晨两点多,店外才彻底清净下来。

虽然书店的卷帘门和玻璃门都关着,但它们并未提供给我足够的安全感。两个门的右下角被掏出了一个方形的孔,我由那孔洞收钱,然后把未开封的杂志分发给前来敲门的人,我与来人互不见面。杂志用棕色的牛皮纸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我看不见内容,但可以想象的到。我甚至想象到那些人拆开包装后露出的龌龊、淫秽的表情,也许在他们脑袋里,已经把杂志上女郎的脸换成了自己迷恋却无法得到的女人。

在这短短的几小时里,我一边“工作”一边想象着与我对接的人的嘴脸。由于书店中光线的作用,玻璃门和卷帘门刚好组成了一面镜子,而“镜子”中自己的位置又恰巧是门外人所在的位置。的确,“他”丑陋到无以复加。

直到清晨,一抹阳光才终于从孔洞之外照射进来,像佛光般消灭了周围的邪恶,也使我不安的心得到一丝安慰。我吃了几口零食,便从书店跑了出来,并在卷帘门外挂上了暂停营业的指示牌。望着头顶的书店招牌,突然觉得有些讽刺。

我就这样过着黑白颠倒的生活,内心的煎熬和日积月累的罪恶感使我处于崩溃的边缘。我也终于体会到了小伙计所经历过的苦难。

月底,刘妮回来了。

那是个下午,我刚睡醒。起初,我以为自己在做梦,甚至在她扑向我的那一刻仍有些恍惚。我紧紧的拥住她,不管是哪个部位,我只管紧紧的抓住她。这丢失了许久的味道让我感到无比幸福,像再一次躺在草地上,沐浴着倾斜成四十五度的阳光,后来,我干脆把鼻子埋进她的头发里呼吸。

突然,我想到了双手上沾染的污秽,旋即便松开了她的衣衫。而与此同时,她的双臂也从我的脖颈上放了下来。

“对不起,有点脏,得先去洗洗。”刘妮低下头说。可话音刚落,又突然改变了主意,她接着说:“算了…还是回去洗吧。”

我问道:“怎么了?看上去怎么无精打采的。”

“没,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顺利吗?”

“嗯…总算告一段落了。”她微微一笑,可我却从她的笑容里看到有一丝阴霾闪过,我看到她熠熠闪动的眼睛里似乎留存了些泪液,只是这泪水还不足以从那深深的眼窝中溢出来。

刘妮又将脑袋轻轻的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你要不要去睡会儿。”我问。

“不,让我靠一会儿就好。”

说完,我们便都不在说话了。

阳光不知何时从窗外爬了进来,在一个美丽的角度下定格住了。灰尘也放慢了脚步,仿佛在驻足观看这房间里的美貌与丑陋相互依偎的样子,想到这里,我愈加自责起来。

不知多久,我的肩膀有些酸痛,而刘妮似乎也有所察觉,随即便把脑袋挪了开来。她看向我,目光与我相对,但仅一秒中之后,我们又几乎同时把眼睛闪到了一旁。

“对不起。”她忽然开口说道。

“为什么要道歉?”

“没什么,只是觉得走了这么久,应当向你道歉的。”

“给我讲讲吧?讲讲这次的经历好吗?”

季谷里这个名字在我的心中依旧是个坎,可考虑到上次的争吵,所以我并没有直接提到他。

“没什么可讲的。”刘妮突然转身去了厨房。

等她从厨房回来,我接着说道:“我只是对季…谷里有兴趣而已,我想知道他到底有多大的能力?”

“你到底想听什么呢?”刘妮喝了口水,坐在了沙发上。

“过程。”

“过程就是我们四人在车站碰头,到达目的地后又与他的朋友见面,在之后就开始了调查。过了几天,找到了那些杂志的源头,后来他们潜入进去,拍了照片。拿到照片后,我开始整理文字,最后发给主编,昨天他点头同意,今天我们就回来了,就是这样而已。”刘妮陈述道。

“你没进去?”

“当然了,我要进去反而会成为他们的累赘。”

“想必…季谷里也不会进去,毕竟他太胖了,又不怎么灵活。”我试探性的说。

刘妮的身体忽然颤了一下,她紧锁眉头看着我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别多想。”

“明明是你想多了!”

说完,刘妮站起身要走。

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说:“又要走!?”

“我累了!”

“别!别走!”

“我不想你再提那个人的名字!”

“可是你去出差之前还经常提起他不是吗?”

刘妮的语气忽然间柔软了起来,她重新坐了下来说:“只是觉得,他太丑了。”

难道他从前不丑吗?突然,我的心脏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紧紧的攥住了。

“你走吧!”我说。

“那你好好休息。”说完,刘妮便往门外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我心生怜悯,本想挽留,可嘴巴却像被裹了层胶水。随后,开门声使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起来,与此同时,我看到门外竟多了一个人。

刘璐。

她在门外直挺挺的站着,看起来像是来了有一会儿了。

可能是被突然的开门声吓到了,她本能的后退了几步。

我感到奇怪,因为据我了解她并不知道我家的地址。我怕这样会使女友产生误会,便走过去拉了拉刘妮的手。可换来的却是她如刀剑般的目光,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目光。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也有可能是季谷里的事还在我的心口悬着,总之我没有说话,看着她走到了电梯口。电梯上行的这段时间,我们三人淹没在无尽的沉默中,只听的到电梯上下运行时钢索与滑轮相互摩擦的声音,还有不知是谁的沉重的呼吸声。声控灯在这短暂的空白期熄灭了,屋子里的灯光包裹住门外的两个女人身上。我站在门口,影子落在了她俩中间。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楼道里的灯又从新亮了起来。我目送电梯门闭合,期盼她可以再与我对视一秒钟,但最后,我的愿望落空了。

女友走后,刘璐先开了口:“对不起,我…”

“进来说吧。”我打断了她的话,并把她请进了屋。

“喝点什么?果汁可以吗?”

“不用了,白开水就可以。”

我给她倒了一杯鲜榨果汁,自己拿了罐啤酒,说道:“还是喝这个吧。”

我将果汁递给她的时候看到她的口袋中露出黄色的纸。她只抿了一小口,便把杯子放在了沙发边上的茶几上。

“对了,这是你的信。”她说。

“我的?”我满腹狐疑,一时间搜索不来能给我写信对象。

刘璐点了点头。

“怎么会在你这儿?”

“晚些时候我去查看家里的邮箱,它就躺在那里了。我看信上的收件人是你,可地址确实我家的地址,所以我想还是拿过来给你的好。”

“你知道我住哪?”

说完,我看到刘璐的脸上忽然泛起了一片红潮,她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前几天早上看你经过店里,好像有些失落,路也走不稳。我怕你有什么危险,偷偷跟着你来着。”

说完,她脸颊上的红潮已经晕到了脖颈上了。

这时,远处的钟声响了起来。沉默把时针推向了九,分针也恰到好处的指向了十二。

“我送送你?刚好我要去趟店里。”我说。

外面刮起了风,吹着两旁的银杏树漱漱的响着。月光暗淡,倒显得周围的星灿烂非常。

“爷爷奶奶好些了?”

“好些了。”

“那就好。”

刘璐也心事重重的,声音也不像往事那百灵鸟班的清脆悦耳,可我无暇顾及,更多的时候只是以沉默相对。

“刚刚的事,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家里有客人…”

“别往心里去,这又不是你的错。听到什么了?”

她摇了摇头,垂下的乌发也跟着跳起了舞。“其实…我还有别的事。”

“你说吧,我听着呢。”

“他们老两口快要出院了,可这次的事件好像是给他们带来了伤痛,是那种内心里的伤痛!他们的儿女也极力反对他们继续在这里工作,所以他们告诉我出院以后就离开了。”

“也是啊,老人家嘛,毕竟到了该享清福的年纪。”

“嗯,我当然不会反对,可这样一来,我怕火,饭店也开不了工,收入来源也没有了。现在我每天待在家里,独自守着阁楼,一点动静也没有,就更加觉得孤独。你知道吗?人一旦空闲下来,孤独感就会更加强烈。冷冷清清的房子总会使我想起那老两口在这里的那段日子,也会使我想起我已故的父母。”

她的话使我想起了布满灰尘的书架和无人整理的迎春花,还有独自面对黑夜的孤独之感,

“要不你来我这里帮忙吧。原来的伙计不干了。”我说。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刘璐连忙解释道。

“我知道。但我是这个意思,过来吧,过来帮忙吧。”

“可以吗?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吧?”

“不会的,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我打算让她白天在书店做些简单的打扫,只要可以让书店可以与太阳的时间一样正常工作就好,只要不让它仅在晚上“营业”就好。再这样下去,书店会失去存在的意义,它现在需要的是阳光,是能量。它是间书店,而不仅仅是一个进行肮脏交易的场所。

我接着说:“明天早上直接过来吧。来书店找我。”

刘璐点了点头。

最后到店里的一段路由我独自走完。

我目送刘璐回去,直到阁楼上亮起了灯光才离开。离开前,我又望了望快餐店的招牌,不由得使我难过起来,招牌上的字掉了漆,褪了色,可即便这样,在我心里,它依旧是间快餐店,在我想要填饱肚子的时候,我永远会第一时间想起它。相比较而言,我的书店却缺少灵魂。

关上卷帘门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书店里一切照旧,甚至连一直只苍蝇留下的痕迹都没有。我躺在折叠床上,拿出了刘璐送来的信。

信封上的收信人和地址根本对不上号,我百思不得其解,还有,谁会给我写信呢?

揣着疑惑,我抽出了信纸,单独的字体很漂亮,下笔的力道恰到好处,字的结构也安排的十分完美,有练习过的痕迹,但纸张却不够整洁,其中还有几处破损。

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马老板,对不起!我犯罪了!至于其中的原由,我不想再过多解释,怪也只能怪我年轻气盛,禁不住诱惑。您对我照顾,我会记住的,所以为了不连累您,从今以后,我不打算再回店里了,绝不与您再有任何瓜葛。只是我家中的父亲母亲,他们年岁以高,还劳烦您多多照顾,我将感激不尽。

信的背面则是一处地址和两位老人的名字。

这是失火那天小伙计用我那支坏钢笔写的,我恍然大悟。他被抓那天向邮筒里扔的想必正是这封信。

我觉得惭愧不已,如果小伙计不曾认识我,不曾来这里工作,也许此时正享受着自由,而照顾父母的事就更不会拜托给别人。我无法释怀,想与季谷里摊牌,可此时从这条船上下去恐怕已经晚了,他又怎会轻易放过我?

在这个明明是我创造的世界里,有太多我无法与之抗衡的东西,这其中也包括季谷里。我不禁问自己,如果找到路西、找到逃出这里的方法后,我就真的可以坦然的走掉吗?季谷里已经在接近刘妮了,或许已经做了些什么,如果我走了,那么他的阴谋诡计就更有可能得逞,到时候或许还有更多的人受害。

我打定主意,不再逃避,即使找到路西,也不能就这么走掉。盯着天花板上羸弱的白炽灯,我的身体中似乎多了份从未有过的力量。

午夜十二点,敲门声响了起来。

三长两短…

我站起来,昂着头颅,向那阴暗的孔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