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并不是电子表被偷了，它还在。
只是，这块表被人动过了。
我清楚记得，两三个小时前把它放进抽屉时，是以正常的状态，塑料表带插进表扣里，表扣针插进表带的孔里面，好端端地放进去的。
如今，这块电子表的表带，却不知道被谁粗暴地拧了180度，以一个扭曲的姿态，背面插入表扣，然后再用表扣针固定好。
我紧皱着眉头，拿起这块扭曲的电子表。
这个结构，有点眼熟，好像是……
莫比乌斯环。
“呵。”
黑暗中，好像有人在叹息。
“×！”
我吓得跳了起来，环顾四周，却是一个鬼影都没有。
我用手捂住狂跳的心脏，刚才进门时，电子门锁并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这么高的高层公寓，飞贼也很难从阳台爬进来。
而且，没有什么窃贼会有情怀到破了空门，进了屋也不偷东西，只是把主人放在抽屉里的电子表，扭曲了表带再放回去。
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所以，这是老向留给我的信息。
既然他可以突然消失，突然出现在酒店房间里给我拉窗帘，当然，他也可以突然出现在我家的复式公寓里，给我留下一条线索，然后再从容地咻一下，灰飞烟灭，不留一点痕迹。
我几乎有点羡慕老向的超能力了。
我赶紧摇了摇头，真是个危险的想法。
还是别胡思乱想了，既然老向留下了线索，那就从这条线索开始查起。
我拿着这块诡异的手表，跑到楼下，打开电脑，开始查资料。
维基百科上，把这东西叫作莫比乌斯带，它是这么介绍的：“莫比乌斯带（德语：M？biusband），又译莫比乌斯环或麦比乌斯带，是一种拓扑学结构……”
我跳着往下看：“……这个结构可以用一个纸带旋转半圈再把两端粘上之后轻而易举地制作出来。事实上有两种不同的莫比乌斯带镜像，他们相互对称。如果把纸带顺时针旋转再粘贴，就会形成一个右手性的莫比乌斯带，反之亦类似。莫比乌斯带本身具有很多奇妙的性质……”
这么长的一段话里，我最关注的是这三个字—“右手性”。
我从键盘上收回右手，伸到眼前仔细观察。
大学四年，老向跟我一样，是惯用右手的少年，无论写字、打游戏、吃饭还是撸……好吧，最后一项我只确定自己的。
总之，他跟我一样是个正常使用右手的人，或者说是右撇子。莫比乌斯环有所谓“右手性”，那么我跟当时的老向，都可以称为是“右手性”的人。
而现在，老向变成了一个左撇子，就连他手上戴的卡西欧电子表，也变成了左右相反；所以，本来“右手性”的老向，现在变成了“左手性”的老向。
右手性，左手性，嗯，这是个有趣的解释。
只不过—长方形的一张纸条，你可以随便怎么扭曲，右手性也好，左手性也好，爱怎么扭曲就怎么扭曲，很容易做到。
一个右手性的人，该怎么变成左手性的人呢？就算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瑜伽大师，能把身体扭成麻花，也无法做到这件事情。
莫比乌斯环……
我看了一眼桌上扭曲的电子表，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看维基百科里的资料。
如果把一只蚂蚁，放到了莫比乌斯环上，驱使它往前走。我们可以观测到，蚂蚁不需要翻越纸条的边缘，就可以从莫比乌斯环朝外的这一面，爬到向内的那一面。可是，对于蚂蚁来讲，根本没有什么内外之分，它只会觉得自己是在同一个平面、同一条道路上，顺着直线，一直往前爬。
然后，莫名其妙的，它就回到了原点。
一只普普通通的蚂蚁，被人类的手抓住，放到了莫比乌斯环上。以它的智力，能看到的只有二维的平面，无法理解莫比乌斯环在三维空间的构造；所以，蚂蚁会迷失在这根扭曲的纸条上，一直走、一直走，直到死亡为止。
我突然打了个寒战。
如果把人类这种三维空间里的生物，被一只神秘的大手抓起来，放在一个四维的类似莫比乌斯环的构造里。以我们的智力，估计也无法看穿这个构造，跟蚂蚁一样，只能迷失在没有尽头的时间空间里。
老向。
难道说，他就是这样一个“迷失”的人？
我看了一会儿资料，感觉有点困意，想起来冲杯单丛茶喝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已经快00:00了。
我不由得讪笑了一下，刚才自己也迷失在关于莫比乌斯环的资料里了，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今天刚从帝都回来，舟车劳顿，因为老向的事又伤了半天脑筋，现在，身心都挺疲倦了。
这么想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困了，上下眼皮都要打架了。
我打了个哈欠，那就先睡了吧，明天再说。
爬到床上，打开微信，刚想跟唐双报告一下我要睡觉了，却发现有人发了条新信息给我。
一看，是Upson，刚才跟我一起圈了老向出来的那个。
奇怪了，他找我干吗？
点开一看，Upson说的是：“老蔡，明天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我皱着眉头，好端端地找我吃饭？我跟Upson并不是很熟，两人毕业后都留在深圳，但是他工作很忙，又喜欢放飞机，所以在这10年里，我跟他见面不超过三次。
莫非，是跟老向有关？
这么想着，刚才还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现在却一下子来了精神。
我手指在屏幕上啪啪啪地打字：“明天没事，好啊，去哪儿吃？”
Upson的答复是：“去华兴吧，你还记得吗？好久没吃了。”
我嘿嘿一笑，华兴，怎么会不记得？对许多S大人来说，这是一家充满了回忆的饭馆。出了S大学的正门往西走，到区政府对面，华兴就藏在一个小小的城中村里。这家店的手撕鸡是一绝，盐焗猪肚、客家猪肉汤则屈居必点菜单的第二、三位。
大学四年，手上稍微有点闲钱的时候，我简直就把那儿当成饭堂。说起来，跟老向也在那里吃过不少次。
还挺怀念的啊。
这么想着，我回复Upson说好，约了明天中午12点，先到先等。
跟唐双汇报完，关了灯，在进入睡眠的前一刻，我想的是—明天，Upson会跟我聊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