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城,洛家。
奴仆大清早便起来忙碌着,只因一个月前出门寻药的二公子前几日修书说要回来了,今日就到家。
一群人便早早守候在门前,一个清秀的女子扶着一位老妇人从府内缓缓走出,众人连忙过去请安问好。
路过洛府的人看着这家下人个个喜气洋洋的样子,不禁暗暗摇头。
可怜见的,自从洛府二房的二公子出生起,这家的日子愈发不好过。
不足月的婴孩刚刚落地,父母和哥哥就糟了意外没了。没过多久,洛老太爷也跟着去了。随后远在他乡的洛大爷和洛大夫人也去了,留下一个嗷嗷待哺刚出生的女婴。
洛老夫人带着一身病痛好不容易把孙儿和孙女拉扯大,从小定下亲住在洛府的表姑娘却命不久矣,又有高僧说洛二公子活不了多久了。
也不知这家人上辈子得罪了谁。
“公子还没有到吗?”那老妇人望着街口,满脸焦急。
“回老夫人,人还未到呢。”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从仆役中走出,弓着腰,面色恭敬。
“祖母,时辰还早着呢,咱不急。”扶着老夫人的女子娇笑一声,安慰她。
“是谁昨儿还记挂着二郎的。”老夫人轻轻拍了她一下,假装生气。
说话间,只见一辆华丽的马车使至跟前,后面还跟着一辆简朴一点的。
年轻的车夫拉着缰绳,停稳后轻声道了一句:“到了。”
便见一个俊秀的男子从马车上下来,赫然是洛二公子洛临。
后面那辆马车里走出两个婢女模样的女子。
扶着老夫人的女子面露喜色,正要上前却瞧见洛临转身向马车伸出一只手,道了一句:“下来吧。”
缀了珍珠秀着花的车帘便被撩开,。紧接着是插着发簪的发髻,浅浅的蛾眉,一点朱唇,浅紫色的衣裙。
众人屏着神,狠狠地抽了一口气。
虽然二公子信中说会有贵客一同回来,却不曾想是这样一个宛若仙子的姑娘。
朱鱼走出来,微微抬眸,碧色的眼睛扫了一眼呆在原地的众人,扯了扯披帛,下了车。
“临儿!”老夫人反应过来,看着朱鱼,迟疑道:“这位姑娘是……”
洛临上前一步,扶着老夫人,笑道:“朱姑娘是孙儿的救命恩人,若不是她,孙儿怕是已经葬身大海了。”
老夫人打量着朱鱼,然后曲了膝行了一礼,语气带着感激:“原来是恩人,这些时日多谢姑娘了。还请姑娘安心在这玩耍几日,让老身好好感谢姑娘。”
朱鱼避开后连忙扶起她。
老夫人身后的女子僵着脸,朝朱鱼一笑:“姑娘姓甚名甚?家住何处?可还――”
“洛辛!你逾矩了。”洛临沉着脸叫了那女子一句,语气中是前所未有的威胁之意。
洛辛眼中泪光闪闪,不可置信的看着洛临:“二哥,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凶我?”
她紧咬着唇,满脸委屈,随后瞪了朱鱼一眼,头也不回的跑进府。
朱鱼被她瞪了一眼,也没有计较。反倒是身后的侍女面带怒色,悄悄掐着诀,想要给洛辛一个教训,被朱鱼拦住了。
朱鱼对不解的侍女摇摇头。那侍女只好悻悻的松开。
她来泗水城本来就只是为了洛临,没有必要在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朱鱼看着老夫人,微微笑着,声音清冽:“我叫朱鱼。”
洛临对她歉意的一笑,道:“进去吧,时候不早了,该用膳了。”
被他搀着的老夫人连忙点头:“朱姑娘,老身已经派人为你收拾了客院。这一路上舟车劳顿,姑娘用完膳早早歇息吧?”
“劳烦老夫人了。”
一群人簇拥着几个人前往大厅,一路上洛临说着路上的所见所闻。
只在洛府门前停留的这一会,洛家二公子带回来一个美若天仙的姑娘这一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泗水城。
这一切朱鱼后来从洛府下人们的口中得知。
客院,朱鱼慵懒地靠在庭院中半人高的鱼缸边,手轻轻撩着水。水中的鱼儿不时轻啄着她的手,逗的她笑起来。
两个侍女站在她身后为她打着扇子。
她来到洛府已经有半月,离炼制换生丹没有多少时日了。
这半个月除了吃饭之外她都很少见到洛临。虽说很少见,但她知道他在哪里。
他在福安院,他守着她命不久矣的未婚妻,那个磕府上下都喜爱的表姑娘。
那个从未和她见过面,同曾经在九重天的她一样,被他小心翼翼捧在手中怕磕碰坏了的表姑娘。
院门被人推开,一个仆役走进来低着头说了句:“大小姐要见姑娘。”
话还未落音,洛辛走了进来。
朱鱼抬头静静看着她,碧色的眼睛全然透露着你有什么事的样子。
洛辛暗自咬着牙,若不是这个人,二哥也不会凶自己。
她抬着下巴,一副高傲的样子,语气满是傲娇:“喂!我知道你喜欢我二哥”
朱鱼抿着唇,一副看蠢货的样子看着她,眼中分明写满了无聊两个字。
见她不回话,洛辛有点生气,道:“我二哥这样风光霁月的人你喜欢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当年喜欢我二哥的人从洛府能排到泗水城门去。”
朱鱼看着她还是没说话,身后的侍女面色微怒。
见她还是不说话,洛辛继续说:“可是你喜欢我二哥也没有用啦!我二哥已经心有所属,就是我二嫂。”
“当初就是为了二嫂,二哥才离家寻药。我二哥极疼我二嫂呢。”
“我二嫂是顶好的一个人,世上人没有同她一样好了。虽然你同二嫂有些相像,还是二哥的救命恩人,但你不可能嫁给二哥的。”
朱鱼看着她,广袖下的手紧紧握着,显示着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这些日子你没有看见我二哥吧?”洛辛笑着,“我二哥日日守在福安院的二嫂那,就怕一个疏忽二嫂出了什么岔子。”
“为了让你死心,我带你去福安院瞧瞧怎么样?”
朱鱼松开握着的手,娇嫩的手心已经布满了斑驳的血迹。她轻轻笑了,道了句:“好啊……”
好啊……她也想瞧瞧,那个让他如此爱护的姑娘到底长什么样,是不是真的同她相像。
福安院,雕花的房门紧闭着,屋内的说话声毫无保留的传入刚进院的几人耳里。
“咳……咳咳咳…二郎,我的身体自己清楚……咳咳……你不要再出去为我寻药了……”
“不要说话……来,乖乖喝药,我一定要找到救你的药的!”
“二郎……咳咳咳……听说你带回来一个姑娘?”
“恩”
“那姑娘救了你,还与我长得像……咳咳……咳咳咳……这算不算是缘分啊?”
“只是几分像而已。是哪个仆役在你面前多嘴,我非得惩戒他不可!”
“二郎……我挺想见见那个姑娘的……”
“有什么好见的,左右不过是个外人。”
“虽说这样,我对那个姑娘挺好奇的。”
“那就等你病好了,再叫她来见你便是了。”
左右不过是个外人。
朱鱼捂着心口,眼圈通红,向后踉跄一下,仿佛全身的力气都散尽一般。
身后的侍女眼疾手快地扶稳她。
见她这样,洛辛眼中闪过不忍,却还是轻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朱鱼捂着阵阵发痛心口,靠在侍女身上,自嘲的笑了笑。
她竟还心存着一丝幻想。不过是个外人,呵,现在她于他不就是个外人么。
雕花的房门被拉开,一道修长的身影走出来,带好房门。
洛临诧异地看着庭院中的朱鱼:“朱姑娘,你怎么了来?”
朱鱼看着他,借着侍女的力站直了身子,说:“我可以救她。”
她可以救她,可以救他心尖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