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方才我没听错吧?”张行书呆愣地看着手里茶杯,喃喃道。
行云点点头,发饰窸窣作响。
又过了好些天,张行书每天都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伍茯苓,晌午用膳时,终于忍无可忍,问道:“伍姐姐,你与三叔之事就没有觉得一丝可惜?”
“有何可惜,他年岁大我一轮,除了经商之事,我们几乎无话可说。况且他那般风流的性子,谁家女儿能忍?”伍茯苓轻描淡写道。
张行书觉得很有道理,没继续追问。但是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是让伍茯苓问道:“你怎么了?”
“我听说那个缪姬今日又要献舞,伍姐姐就不好奇吗?”张行书这话还是有小心思,若是伍茯苓心中在意三叔,定会抗拒关于缪姬的事,他还是不想让两人分开。
“如此说来,的确好奇,据说她与几位王爷还有交情。可是她居身于风月,又不甘被人追捧,常常数月不见一回。”伍茯苓对缪姬倒是知之甚多。
张行书还没说话,伍茯苓接着道:“我们去瞧瞧她如何?”没等两人点头,她拉起行云就回了卧房,张行书端着碗筷,半晌没反应过来。
其实不止是男子爱美人,美人也爱美人,不过说是喜爱,倒不如说是攀比,这也是女子天性。
由于刘衍那事,张行书出门都得跟着四五个小厮,这都是他从自家商铺借来的。
行云与伍茯苓皆做男装打扮,一身素色直裰,不施粉黛,青丝全束以玉簪固定。但是任谁都能一眼瞧出二位是女子,不过这事经常能遇到,旁人也都见怪不怪。
三人带着丫鬟小厮步入明月楼,伍茯苓出手阔绰,不仅无需在外等候,掌柜还亲自出来迎接,把三人引入厢房,并吩咐好酒好菜伺候着。
“原来这便是寻花问柳?”伍茯苓头一回来这种风月场所,感觉处处都充满新鲜,四处张望。
“当然不是……寻花问柳还要找姑娘作陪。”张行书下意识回道,忽然感觉两道目光瞧向自己。
“我只是道听途说!”张行书声音没多少底气,硬着脖子道。
“还道你是个单纯孩子,没想到也是如此没个正行。”伍茯苓横了他一眼,手展折扇挡在嘴前,故作嫌弃道。
行云在旁边掩口轻笑,戏谑地看他一眼。
明月楼来的皆是文人雅士,琴歌酒赋,其声喧然。
忽闻琴瑟奏鸣,楼中顿时阒寂无声。
伍茯苓饶有兴致地欣赏楼下凤歌鸾舞,与行云悄声讨论姑娘们谁的舞姿妖娆,谁的容貌俊俏。张行书则在旁边独酌,暗道她们比自己还像登徒子,忍不住笑着摇头。
一个多时辰过去,张行书喝得有些发困,趴在桌上神游太虚。缪姬一直未曾出现,来者几乎都为了一睹她容颜,干坐了如此之久,有人开始起哄,声音此起彼伏,楼下顿时喧闹起来。
明月楼掌柜站在戏台旁,急的满头大汗,欲言又止,忽然有一身着甲胄的将士龙行虎步走到他身侧,板着脸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掌柜如获大赦,慌忙走上台去。
所有人都看着他,嚣嚷骤止,想看他如何解释。
“衡王殿下亲临本店,缪姬为衡王献舞,尔等喧嚷,扰了衡王雅兴。衡王仁善,不予计较,尔等速速离去!”他何曾如此耀武扬威过,一番话中气十足,做生意几十年,还是头一回把客人往外赶。
听到扰了衡王雅兴,客人起身便溜,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地往门口涌去,谁也不敢多言一句。俗话说民不与官斗,更何况这位是皇亲国戚。
衡王朱佑楎,就藩青州,初至一载,时年二十岁。传言衡王好学礼贤,崇奉道教,身边常常跟着几位道家明贤。
张行书听到掌柜所言,摇晃着站起身,看了眼伍茯苓,见她拉着行云小手,神色淡然道:“既然如此,我们也回去。”
三人带着丫鬟小厮往楼下走,忽见有一行军士目不斜视地从旁边匆忙奔过,不知去往何处。
出了明月楼,四处都站着身着甲胄的军士,还有从楼里出来的客人,以及瞧热闹的百姓。张行书若有所思地回头朝楼上看去,伍茯苓在身侧瞧他一眼,他摇摇头道:“没什么,伍姐姐,我们去哪?”
“在此待了许久,有些身乏,回去歇息吧。”伍茯苓想也没想,迈步离开,众人紧随身后。
回到府中,张行书在自己屋里躺着,酒劲袭来,没一会就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闻有人拍打屋门,紧接着屋门被推开,张行书眯着眼瞧去,行云不知为何匆忙进来,抓着他衣袖来回摇晃。
“哥哥,三爷被抓了!”行云焦急道。
“什么?怎么回事?”张行书睡意全消,顿时坐了起来,慌忙问道。
“方才听出门采办的丫头说,三爷在明月楼饮得酩酊大醉,久不见缪姬姑娘,大发酒疯,冲撞了王爷,被王爷当场拿下。”
“三叔老糊涂了不成!”张行书听罢,有些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咬着后槽牙道。他又想到了什么,紧接着问道:“伍姐姐怎么说?算了,我自己去问吧。”他没等行云说话,起身朝屋外奔去。
张行书气喘吁吁地跑到伍茯苓所居的院中,推门便进。看到伍茯苓侧卧在罗汉床上,手执书卷,慵懒地抬眸瞥了他一眼。
“伍姐姐,三叔被衡王抓了!”张行书没空想自己是否失礼,红着眼睛道。
“此事我已知晓。”伍茯苓语气平淡,目光复落到书卷之上。
张行书看她这般模样,来时的恐慌瞬间消了大半,方才想起自己这样闯进来是多么无礼,连忙朝门口走去。
“你去哪儿?”伍茯苓淡然问道,让张行书的身形顿时定在原地。
“我……方才我贸然进来,惊扰伍姐姐,所以想去门外候着。”张行书不敢回头,小声道。
“罢了,你且近前。”伍茯苓放下书卷,坐在罗汉床边缘,衣袂铺散于周身。
“我早已差人去探寻消息,你三叔并非无故被擒。衡王初来青州,喜好走访,以寻得道羽士。后来常听人提及你三叔,所言皆为恶事。恰逢我与你三叔未识之前,他做过不少让人家破人亡的勾当。那些人听闻衡王有意为他们寻个公道,便一齐去衡王那告状。所以衡王今日来,除了观赏缪姬歌舞,更是为擒你三叔。况且,你真以为你我布衣之身,可与衡王相较一二?”伍茯苓一席话,让张行书面色发白。
没等张行书说话,伍茯苓接着道:“且不说你三叔如何,若他罪名坐实,你爹与你二叔的官位也岌岌可危。”
“什么!”这话让张行书大惊失色。
“现在还言之过早,此事虽不至于让你爹与你二叔有牢狱之灾,却也难逃二人失察之责,我已安排人继续去探访后情,你且在家中静候,莫要出门走动。”
张行书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屋中,三叔与父亲关系不恰,所以自己打小就处处躲着他,倒也谈不上什么感情。但是若因为他而害得自己家破人亡……张行书脸色发白,恨恨地锤了一下桌子,他不敢接着往下想。
张行书坐立不安地来回踱步,忽见有一个丫鬟神色匆匆地闯进屋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少爷,有个……尼姑闯了进来!”
“尼姑?”张行书心中烦闷,也没有理会丫鬟唐突,不耐烦道:“告诉她家中逢事,赎难招待。”
丫鬟接着道:“少爷,那尼姑颇有本事,门口小厮三五个也拦不住她!”
听到这,张行书不由好奇道:“她进来有何贵干?”
“奴婢不知,她径直往行云小姐的屋子走去,我赶忙来请您去瞧瞧!”
张行书闻言迈步往外走,边走边道:“伍姐姐可在屋中?”
“小姐早不在府里,不然奴婢也不敢来叨扰少爷。”
说话间,张行书到了后院,院门口站着几个小厮,还有几个丫鬟不停拍打着房门。
“怎么回事?”
小厮见是张行书,连忙回道:“那尼姑闯进去,然后关上屋门,咱也不知道发生了啥事。”
“行云可在屋里?”张行书急忙问道。
丫鬟们都说行云一直在屋内未曾出来过。
张行书当机立断,让小厮撞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