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在张行书发呆时,高举纤细的手臂,将一个活蹦乱跳的东西递到他面前。
张行书回过神,讶然接过她手中的鱼,而后女子又返身沉入水底,宛如一块白玉被水流吞没。
方才他还在想,女子如何在这种地方过活,看来她自有生存之道。
好好一个姑娘,被弃在此处,人不人,鬼不鬼,也不知云峰门到底有多少不可告人之事。
张行书心头愤慨,转眼瞧见女子又捉上来一条鱼,半身浸在水中,双手捧鱼,张嘴就啃。
“慢着!”张行书吓了一跳,连忙出言制止,可是女子没有理他,在鱼肚上留了一个小小的齿印。
看着她嚼也不嚼,直接吞下鱼肉,张行书急忙抢过她手中的鱼,可是鱼滑不留手,不小心落入水中,女子想要俯身捉鱼,被张行书一把抓住手腕,将她拽出水面。
女子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无神的眸光一直盯着水面。
张行书看她衣不蔽体,满身是水,无奈地脱下衣衫,披在她身上。
把她拉到白椴身侧,将她按坐在巨石上,张行书看着女子冷漠的小脸,和声细语道:“你在这坐着,不要乱走。”
接着张行书望向白椴,她好似又沉睡过去,蜷缩着,瑟瑟发抖。
来不及思量,张行书举起火烛,朝山洞外走去。
他需要寻找柴薪,否则这里都是石头,根本生不起火。
刚出来张行书就瞧见不远处有一排排房屋,为了白椴,他强忍着惧意,朝那一步步挪动。
走到近前,屋门半掩,张行书推开门后,不敢往里走,而是举着火烛朝内打量了一眼。
果不其然,一口石棺横在屋子正当中,张行书虽是心里有准备,却还是被这阴森气氛吓得手脚发软。
可是他想起白椴虚弱的模样,强撑着朝四面望去,果然看到有不少破损的木桶散落在屋子角落,甚至还看到一盏油灯。
张行书大喜过望,深呼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他拿起油灯,将其点亮,又把火烛熄灭,伸手一块一块捡起木桶的碎片,抱在怀中。
直到抱不动为止,张行书才晃晃悠悠地离开屋子,往山洞走去。
可是他刚走几步,隐约感觉身后有人跟着自己,可是回头四望,并没有什么人,张行书暗中寻思,莫不是女子跟了出来?
来不及多想,张行书回到山洞,瞧见女子一如自己方才离开时的模样,安坐在巨石上,娇躯裹着的衣衫湿得通透,犹如一层薄纱覆在玉上,玲珑剔透,引人遐思。
张行书没有心思欣赏美景,而是为女子的悲惨遭遇叹息一声,把木板一股脑丢在地上,拿起一根细木,用油灯燃起,伸到木板下面,不一会就将火堆生起。
女子最先抓的那条鱼被张行书剔净放在火上烤,而后一分为二,一半递给女子,另一半拿到白椴身侧,他小心翼翼道:“白姐姐,你快吃些东西。”
白椴从方才就醒了,看着女子的背影,低语道:“我吃不下,你从之前就饿了,快些吃吧。”
张行书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一旁的女子几口就将手中的烤鱼吞了下去,连骨头都没剩下,无神的目光又落在地上,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张行书扭头看了她片刻,揪下一块肉,想逗逗她,手伸到她唇角,女子一口就把他的拈肉的手含在嘴中。
感觉一片湿滑的东西扫过指尖,将鱼肉卷走吞下,张行书心头一热,忍不住又揪下一块鱼肉,递到女子唇边,看着她吃下。
“大侄子真有兴致。”白椴揶揄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张行书才想起她在身侧,羞得面红耳赤,低着头愧于言语,闷声啃手里的烤鱼。
“大侄子,你可知她是谁?”白椴的话让张行书一愣。
张行书疑惑道:“她是谁?”
白椴叹息一声,细语道:“来云峰门之前,我看过一本卷宗,记载了关于云峰门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若我猜的没错,外面是否有许多房屋?”
见张行书点头,白椴接着道:“那就没错了,此地名为归冢,外面的房屋便是墓穴,云峰门每一代人身故,都会葬在这里。”
张行书听得瞠目结舌,问道:“那她又是谁?”
“我观她有离魂之症,此症会被认作是半死之人,所以她……”白椴没有往下说,张行书却知道她的言中意。
她果然是被抛弃在这的,又不知怎样活到了今日。
两人正说着话,一旁的女子忽然站起身,盯着洞口,而后悄无声息地移至暗处。
张行书正在诧异,猛然瞧见又一张脸出现在山洞门口!
那张脸没有眼睛,两个漆黑的眼眶看起来极为恐怖,这是一个老者,头发稀疏灰白,满脸黑斑,衣衫褴褛,看起来神志不大正常,宛如一只蜘蛛在地上爬行。
张行书与白椴对视一眼,皆缄口不言,张行书双手握剑,心惊胆战。
老者东嗅西嗅,而后径直朝火堆爬来。
他爬行的速度极快,眨眼就把脸触到了火焰上,但是他仿佛毫无知觉,直到张行书闻到一股焦味,老者才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
那张恐怖的脸,被火烤了一下,更加残缺,看起来比方才还要吓人。
张行书甚至连呼吸都不敢,生怕被老者寻来。
老者嚎叫了一会,猛然朝女子的方向转身,手脚并用朝那里扑去!
张行书弹坐而起,持剑想去救人,可是他竟然看到老者倒飞出来,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女子宛如鬼魅一般从阴影处现身,纤手握爪,指甲在火光中闪着寒芒,冷漠地盯着老者。
老者又嚎一声,由于离得太近,张行书被震得头脑发昏,等他缓过来时,老者已经往洞口逃离,不知去向。
女子没有追赶,放下纤细的手臂,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一瞬气氛有些诡谲,半晌白椴才开口道:“大侄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即刻就得走。”
张行书点头,继而望向女子,心中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他朝白椴道:“白姐姐,我想带她出去!”
本以为白椴会拒绝,她却沉吟了一会,应道:“也好,她留在这里的确不妥。”
正说着,白椴坐起身子,捂着额头,将脸上的易容抚平,伸手烤了一会火,朝张行书道:“大侄子,把剑给我,之前你的那把剑被我遗在水里,回头我再寻给你。”
张行书把剑给她,摇头道:“那剑本就是云峰门带出来的,还给它便是。”
白椴没有说话,沉思了一会,而后艰难地用手撑起身,往前踉跄了一步。
张行书想要扶住她,被白椴伸手挡住,闭着眼睛道:“大侄子,你去领着她,不可耽搁了。”
回头望向女子,她依然站在那里,张行书又担忧地朝白椴道:“白姐姐,你……”
“快走,远处有响动!”白椴语气一变,疾声道,边说边往洞口迈步。
张行书什么也没有听到,他拉过女子的手腕,连忙跟上去。
女子无神的目光看着地面,任由他拉着自己一步步往外走。
离开山洞,白椴忽然止住步伐,张行书跟在她身后,疑惑道:“白姐姐,怎么了?”
他话音刚落,猛然瞧见油灯所照的尽头,有一位佝偻的老妪,睁着一双没有瞳仁的眼睛,朝这里望来。
老妪穿着一身大红花袄,脸上用粉涂得煞白,阴气森森地笑着,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满是血污,上下翻嚼着什么。
张行书看得胆寒,下意识后退两步。
白椴愣了片刻,毫不犹豫,提剑就上!
老妪侧耳听到动静,一声怪叫,刺得张行书两耳生疼。
白椴仿佛毫无知觉,一剑递到老妪的喉间!
老妪向后翻倒,身体竟然折了过去,两手撑在地上,仰面在地上爬行。
躲过致命一剑,老妪缩了一下身体,仰面朝天地向白椴弹去,张着血盆大口,转眼就到了白椴面前!
白椴不慌不忙,抬脚踹在了老妪的侧腰,一脚将她蹬离自己。
老妪借这一脚之力,返身遁入暗中,不知去向,只留下几声怪叫,在黑暗中回荡。
“快走!”白椴不知又听到了什么,语气有些惊慌,紧接着又喃喃道:“迟了。”
只听四面八方此起彼伏传来一声声怪叫与哭嚎,并迅速朝这里聚拢。
白椴转身看着张行书道:“只能从水中离开了,大侄子,快些回去!”
张行书惊慌失措地跟在白椴身后,手中还攥着女子的手腕,他转头看了一眼,女子的双眸依旧无神。
来到溪水旁,白椴仔细看了看水面,一指右侧的岩壁道:“水是从这里流过来的,我们可以游回地面。”
没等张行书说话,白椴望向洞口,语速变急:“他们就要来了,水中激流暗涌,变化莫测,我先下去探寻,你紧随我身后!”
这般说着,白椴如游鱼一般潜入水中,几下就消失在岩壁中的水流里。
张行书伸手触到水面,冰凉的溪水让他猛然想起,自己并不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