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对自己的“回顾与研究”发现,大约是过了2000年之后我才开始逐渐变质的,才开始灵魂有问题的。先前的操守、先前的价值观、先前的理想,包括多年形成的个性,都是在2000年以后开始纷纷坍塌,开始渐次滑坡的。有人说“三岁看到老”。这种说法显然是有问题的。我认为,这一源自民间的论断脱离了人与社会的那种“502胶”似的关系,既不足为凭,也不足以信。岁月之风不仅可以让坚硬的石头风化成柔软的沙子,也可以让灵魂发生质的变化,跳跃向前的岁月有能力把你“变化”成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你。
多么强有力的岁月呵——
坚持一成不变该有多么的难。
我知道,有些同志(甚至还包括一些年轻的同志)是反对变化的——骨子里的意思是说,一切自生自灭就好。但是,遗憾的是,这种变化并非是主观的驱动、主动的求变,所谓的变化,是在你毫不知觉的情况下发生的,绝对不是一时冲动,即便是一时冲动,也应当透视或者看到社会的作用力。请原谅,这不是浅薄,而是一种发现。如果同志们对此有兴趣的话,有机会我们可以针锋相对、真刀真枪地讨论这个问题。
好了,不兜圈子了——直说吧,我现在很想买一辆小汽车,而且这种想法一经冒头就驾驭不住了,似乎它已经在我的大脑神经罩上形成了一个固定的概念,成为一个随时都可以启动的程序了。坦率地说。在2000年前后,我是一个城市打车族成员,上下班全部打车。我认为,我不能再折磨自己了,我这一生已经被莫名其妙的“操守”折磨得够呛了,我应当正确地对待自己,爱惜自己。那么,在这之前的之前——请注意我的表述,是“在这之前的之前”,我是骑自行车上下班的。后来,骑生气了,骑自行车的形象可以不谈、不论,上坡那个熊样、下坡那种得意都不说了,要说的是,自行车是需要“伺候”的。同志们,“伺候”自行车并非是一桩易事,你要经常地对它进行保养、维修,更换零部件等等。而且,常年骑自行车,一定会使你的前列腺受到长期的压迫,就像在放水的小胶皮管子上压一块大石头似的。这样子,特别是在三九天里,你的立式排尿就会有些问题,而且状态非常荒唐。所以,我听从了一个养生爱好者的建议,不骑自行车了,改坐“大汽”(公共汽车)或者坐“大辫儿”(无轨电车)上下班。
“在这之前的之前”,城市里是有“自行车流”的。尤在下雨天的时候,在高处选择一个可以俯瞰的角度,你会发现自行车流特别地好看。每个骑自行车的人,或者穿着各种颜色不同的雨衣,或者像玩杂技似的举着一把花伞,姹紫嫣红地在雨中浮动,像一群流动着的彩帆,很有诗境,也让人梦魂萦绕。毕竟那个年代我还很年轻,天下不服,喜欢战斗。就是在那样一个咄咄逼人、敢想敢干的状态里,我也从未产生过去买一辆小轿车开开的念头。这是多么令人费解的事情呀。
在那十几年骑自行车上下班的日子里,我的自行车一共换了三台(“永久”、“孔雀”和“凤凰”),换句话说,是骑坏了三台(不包括丢的那台一天未骑的“国防”牌新车)。我记得,最后的一辆自行车还是七成新的,枣红色的车身,虽然有一点坤车的味道,但是,骑着它的却是一个十足的男人。尽管如此,骑自行车骑“生气”之后,我还是下定决心把它送给我的连襟了。
实话实说,我的连襟生活是比较清贫的,他非常羡慕那些早晨在报摊上买报纸的人,同志们,他也非常喜欢看报啊,但没钱买。我听说他的那辆破自行车刚丢(这在一定程度上也促成了我放弃骑自行车的决心)。按说,我把自己的那辆七成新的自行车送给他,应当是近似于“雪中送炭”、“雨中送伞”的行为了,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却表现得滞滞扭扭的,真的是不想要的样子,表情也非常不好看。我立刻明白了,这家伙是在跟我玩自尊。于是,我撂了脸,把自行车硬送了过去。这个世界也太他妈的匪夷所思了。
但是,过了几十年之后,我明白了。他是对的,他再穷,他也是一个男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