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哈尔滨这座城市,要想吃老口味的馄饨,只有到道外区去。道外区至今还顽固地保持着几家地方风味的小馆子。说实话,虽然我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几乎半个世纪,却极少到道外去。只是在处第一个女朋友的那段热恋期,几乎天天都去道外。女朋友的家在道外二十七道街上。当年,青年恋人囊中羞涩,又喜欢馄饨,只有去这种小馆子一乐。在“酱婶儿”的小馆吃馄饨的,自然都是一些小人物,工人、小干事、学生等等。这儿的馄饨搞得很纯粹,皮儿薄,馅儿嫩,个头不大不小,配有爽眼的清汤,且有蘑菇丁、干贝、紫菜、小海米、海菠菜、瘦肉丝儿和翠绿色的葱花、香菜一配合,再滴点儿香油,那叫一个香哟。实话说,我之所以到道外来,除了想重品老风味的馄饨,恐怕与在下的初恋也不无关系吧。
正是刮开江风的时节,所谓春风入骨,人兀然间有点儿伤风了……
在这条街上慢慢悠悠地逛着。原本是要找那家傻子馄饨馆,但一抬头,看见左边一家匾上写着“玉芳馄饨烧饼店”。冲这个店名我决定进去。小店并不大,几张简单的餐桌而已。虽是中午,但是这里就餐的人并不多,零星几位,都是像我之类的老年人。是啊,人老了,更多的时候是在吃一种回忆喽。
我要了一个烧饼,一碗馄饨。特地嘱咐那个男孩子说,烧饼一定要刚出炉的,馄饨也要烫一点儿的,汤宽一点儿。我有点儿伤风。
很快,烧饼和馄饨就上来了。我又特地在馄饨里多抖了些古月面,这样好发汗。先尝了一口,虽说烧饼和馄饨味道与先前有点儿差别,但大致上还是老味道。
不急,放下竹筷,抽一支烟再吃。由于店里的客少,那个跑堂的男孩儿便坐在旁边的桌子那儿歇着,并不时地盯着门口,准备随时招呼光顾的客人。
我问他,你们这个店为啥起个玉芳的店名呢?
他说,我们老板的娘名字就叫玉芳。
我一愣,问,那你知道她姓什么吗?
男孩子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地说,那我可不知道。
我说,那你总归知道你们老板姓什么吧?
男孩子笑着说,老先生你可真逗。老板姓什么和他老妈姓什么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我这才恍然大悟,便笑了起来。
吃差不多的时候,那个跑堂的男孩子从厨房里端出一碟菠萝水果,放到我的面前,说,这是老板的娘赠送您的。恰好她今天来了。
我立刻问,她在哪儿?
男孩子说,她告诉我,等她走以后再给您送过来。
我说,哦。
走在街上,我还清楚地记得,当年和女友玉芳热恋的时候,不知为什么,那时我经常感冒,每至感冒时,尤想吃菠萝罐头。这么多年了,难得她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