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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温暖杀意(7)

这时候做笔录的民警从房间里走出来,说死者家属在回来的路上撞见过一个可疑的,穿着深蓝色牛仔服的人!

另外经她回忆,她在电话里好像听见那个人提到过一个叫阴晴的女孩……

很多的问题已经得到印证。

继出租屋独身女性被害案后发生的这两起案件是同一凶手所为,这种复杂的犯罪形式不同于以往,从起初的个人极端暴力犯罪到如今的复仇犯罪,我们是越来越摸不清楚凶手的动机和目的。

通过小区物业登记处我们得知,凶手是通过正当渠道进入小区的,并且得到过死者的应允,足以说明被害人是认识凶手的。

刑警大队的同事又通过监控录像,按照死者遇害时间与受害人家属遇到蓝衣男子的时间进行排查,发现凶手也就是蓝衣男子进入与离开小区的时间非常吻合。

后续维薇也给出了一个佐证,遗留在现场的一枚指纹和前两起案件留下的指纹完全一致,由此可以百分百确定这个蓝衣男子就是多起命案的杀人凶手。 “这么看来凶手的确还在逍遥法外。”

说这话的时候段局的手都在抖,省级领导虽然没有露过面,但无时不刻不在关注案子进展,段局的压力不比我们小。

一个星期时间,一名凶手,四条人命,这是一起震惊社会的大案。

省里面迫于媒体舆论临时做了退让,决定暂时性地释放被告阴晴,但在案件没有结束前,保留了传唤权利并限制了阴晴的活动范围。

这天傍晚天际红得就像是染了颜色,很哀怨。我踏着夕阳的光色独自来到阴晴家里,比起上一次看到我时她更显紧张,一张柔弱的脸上写满了无辜与厌恶。但介于我身份的缘故她不得不把我“请”进去,象征性地给我倒了一杯水,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学生一样等待训话。

“你别紧张,我就是来和你道歉的。”

我想缓解一下彼此之间的气氛才好让接下来的谈话更融洽一些。

可阴晴并不领情,一张脸上都是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与沧桑感,“我不会告你们的,我也没有那个能力,就算我有那个能力……”说到这儿她脸上总算是有了反应,就像是历经了多年的心酸,“也赢不了不是吗,这个社会不是官为民服务,是老百姓给你们当官的做了脚蹬,我怕一不留神就会和我爸一样。”

一个很不起眼儿的小姑娘能说出这样的话,我不能不好奇她背后到底藏了多少的坎坷,才造就了她如此老成的性格。

我扬起脸望向已经被涂抹干净的墙壁,那些极端的字眼经彻底从视线里消失。

“上面的字是你写的吗?”

“嗯。”

她毫不避讳地承认着,从她眼底你也看不出任何的心虚,从而让我对这个女孩产生浓浓的好奇。

“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能和我说一说吗?”

良久,她都没有回答,一直歪着脸低视倒扣在破旧木桌上的相框。一时好奇我便擅作主张把相框扶正,没想过这样会将她激怒,相框被她从手里面抢夺过去,修长的指甲毫不留情地在我手背上留出几条血痕。

“不许你们碰他……”她尖叫着。

一个本来对警察有着强烈忌惮的女孩子,为何会突然之间勇敢起来,我把注意力集中在她拼命护着的相框上,这里面肯定有一个她拼了命都想保护的人,也是她深埋在心里的一个不容侵犯的痛苦记忆。

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放弃,她刚刚承受了不白之冤,所以,任何的强求对她来说都是不公平的。

“实在抱歉,我无意侵犯。”

她紧紧把相片抱在怀里,就像是抱着一个已故的亲人,目光微微上扬落到我的手背上,带着一丝丝的愧疚伸出手来却又因为内心中的一些成见缩了回去,想说的一句抱歉始终没有说出来。

我无所谓地笑了笑,让她不要介意。

她不言不语地跑到柜旁,拉开抽屉取出两张创可贴递给了我。虽然只是一个小动作,却让我看到了她内心的善良。

我说了声谢谢。

正在贴创可贴的时候她敞开了心门,说这是她小的时候和父亲一起拍的,也是她保留下来的唯一一个念想。

多年以前的一把大火把她家烧了个精光,母亲也被烧死在了房子里,这张相片倒是像她一样奇迹般地幸存下来,所以她才会这么在乎。

“对不起,让你想起难过的事了。”

“没关系,既然你想看那就看吧。”她主动把相片递给我。

从相片的颜色上来看的确有年头了,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双手握着自行车把,在他旁边依偎着一个与肩同高的,穿着米黄色裙子的女孩,后面是一所高中的校门口,因为被一颗柳树挡去了一部分,所以在校门上我只看到了“向高中”三个字。

“你……”我不知道这么问是否合适,但为了了解更多的细节我再次戳痛了她的心,“我听说你父亲在你小的时候因为杀人入狱。”

她身子一怔,显然有些生气,“你走吧。”

忽然转变的态度让气氛变得很僵硬。

“阴小姐,我……”

她没有给我说完这句话的机会,大步走到门口用力拉开门,脸色阴沉的就像是即将要下雨的天。

无奈,我只好离开。

到了门口以后她用力摔上了门,似乎是在向我宣泄,但我觉得那更像是一种辩护。不久她又一次把门拉开,几乎吼叫,“我爸他不是杀人犯,他是被你们冤枉的,就是因为你们他死在监狱里,你们才是杀人犯呢!”

这一句话在我耳边回荡了很久。

都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究竟有何内幕无从追溯。

回到局里。

他们一直在讨论着高档小区受害人王易仁的事儿,除了他律师的身份,还研究着案发现场存在的一些疑点,譬如王易仁的姿态和朝向。

从法医角度说血液性缺氧的死者肌体无力,是没有办法以跪姿支撑自己的身体,所以有人推断是凶手故意为之,而这个姿势应该是意味着谢罪。

起初听到我不以为然,可他们频繁念叨着“向南”这两个字时一下就又引起了我的注意。

回想起相片中“向高中”这三个字时毛骨悚然。如果把南字加进去的话不就是向南高中吗……

我翻阅了相关资料可惜没有发现我市有叫向阳的高中,随后却在王易仁的资料里发现了一些端倪。王易仁和市第三中学的校长交情匪浅,曾经多次为其做过辩护律师,诡异的是第三中学的前身就是向阳高中。

凶手巧妙将线索指向了向南中学,会不会真的是想告诉我们什么?好端端的向南高中又为什么改头换面成了第三中学?种种迹象告诉我向南高中、凶手与阴晴之间存在必然联系。

夜里。

维薇还在研究着案子上的一些疑点,但她和廖大国等都没有发现阴晴身上存在的诸多问题,以及从某些线索中暴露出来的向南高中。可惜我实在是没有办法直接提醒她什么,再说现在我并不能完全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准确的。

“沈毅。”维薇叫了我一声,“有件事儿我一直想问你。”

我乐了,“我没有女朋友。”

“我问的不是这个。”维薇转变态度,严肃几分,“那天开会的时候你上厕所用了半个钟头,你到底干嘛去了能和我说实话吗!”

我被问得一愣,连忙搪塞,谎称自己坏肚子了。

“坏肚子也用不了半个小时啊,你老实告诉我指纹线索是不是你发现的?”维薇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可有些时候太一板一眼。

“和你说实话我有什么好处啊?”我故意挑逗着维薇,“维薇老师,你这么挖空心思想了解我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沈毅,我是你老师!”

“你现在是我同事,拜托你别有这种阶级观念行吗,再说你之前不也谈过一段师生恋吗?”

我无意间戳痛了维薇的内心,她说,“所以我才不会重蹈覆辙。”

在沙发上坐下我把手搭在维薇的肩上,“人嘛,心态要放宽一些,不要因为一颗朽木而放弃一片森林。”

“少动手动脚的。”维薇把我推开闪进卧室。

我冲着她的背影又补了一句,“更不要因为忘记一颗朽木而去接受另外一颗朽木。”

维薇砰地一声关了门,隔着门不服气地还了一句,“所以我才让你死心,别在我身上动心思。”

翌日清早的阳光很明媚,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刚一到局里就听说第三中学的校长吴俊凯过来报案,他的律师被人杀死,所以他觉得自己的安全也受到威胁,言外之意就是认为这个凶手是冲他来的。

值班民警一直在安抚着他,叫他不要过于紧张,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凶手会对他构成威胁。

“我需要你们24小时保护,不就是钱吗我可以给你们。”

值班民警笑了笑,“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随随便便就出警我们可没有权利。”

听到民警婉转拒绝吴俊凯十分不服气,“你们公安就是马后炮,王易仁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人都死了你们就算抓到凶手还有个屁用,是不是等到我也死了你们才开心?”

虽然是在发泄情绪,但马后炮这三个字却说得十分形象。

我站在狭窄的玻璃窗口前,一直听着。

他不惜一切代价要求得到公安部门保护,在我看来这是一种心虚的表现。至于为何心虚,我猜……和阴晴有关!

一次案件讨论会议上,一些心思同样缜密的刑警同志也看出吴俊凯行为上的极端,就在会议上指出了吴俊凯当年的一些丑闻。

那件事发生在很多年前的向南高中,也就是现在的第三中学。当时吴俊凯还只是向南高中里的一名老师,后来谣传他和校长奸污了学校里的女同学,公安机关、检察院以及教育部门都介入调查,澄清实属谣言。

这个女同学就是阴晴。

坐在会议桌前的我一直闷不吭声,当然也不会有人希望我发表什么看法,我的心里却止不住地疑问着,若是谣言又怎会闹到家破人亡?

廖大国突然开口称他有充足的理由怀疑阴晴有极端思想买凶杀人!

张弛立即提出疑义,现场留下的指纹怎么解释,阴晴买凶嫁祸自己?

廖大国反驳说这是主谋给我们做的一个局,先让我们抓住她,然后让帮凶继续作案,再利用舆论给我们施压,好洗脱自己的嫌疑。

张弛不同意廖大国的观点,“理由不是很充分吧。”

廖大国随后提交了一些证据,“这是我们最近一段时间的调查结果,阴晴在酒吧里当过公主,还在洗浴中心里当作小姐,认识他的人说阴晴到处找人,让这些人帮她杀人,不惜以自己的身体为代价。”

廖大国提交的证据让人无可厚非,也无话可说。而这一证据也有力地证明阴晴买凶杀人的可能。

仍存在的诸多疑点让我无法接受这样的一个推断。一个身无分文,毫无背景的女人有什么能力买凶吗。再者,当年是阴晴一家在无中生有,恶意中伤吴俊凯,怎么就闹到了买凶杀人这种地步?

廖大国坚持自己的观点,认为现在应该再次把阴晴抓回来好好审讯一下,保证让她招供。

段局没有同意。

社会舆论是不能忽视的一个问题,再没有充足证据的情况下绝不能轻举妄动,不然的话新闻媒体会把我们推到风头浪尖,万一这里面如果真的存在什么误会我们的处境将会更加糟糕。

随后段局下令。

24小时密切监视阴晴,只要凶手落网就把她一起带回来。

时间流逝得很快,转眼之间就到了下午。

这是一个阳光懒散,容易让人困倦的午后。张弛趴在桌子上睡,哈喇子流了一胳膊。我放下了手上整理出来的一些文件,用纸帮他擦了擦嘴上的哈喇子,却一不小心把他给弄醒了。

“睡得浑身都疼,几点了啊?”

“两点多。”

我开始翻看那些整理好的资料,其中有一个名字格外引起我的注意,因为这个名字里面也有一个廖字。

“你看的什么啊?”张弛问我。

“向南高中的那个案子,这上面有个警察也姓廖。”

“哦。这是廖大国的他爸,向南高中的案子就是他办的。不过人几年前就在一次抓捕任务中牺牲了,是个烈士。”张弛又懒洋洋地趴在了桌子上,“你是我兄弟我不瞒你,我觉得这案子有蹊跷。”

难得张弛和我有同样的想法,深感欣慰。

“那你有什么看法?”

“有看法能怎么样,检察院和教育部门都出面了,你我还是别瞎研究了,小心引火烧身。我再睡个回笼觉,不到下班点你别叫我,晚上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放松放松。”

张弛眼睛一闭,高枕无忧。

夜里。

张弛带我去了一间超大型的酒吧,一进去就被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弄乱了心境,黑暗中五彩缤纷的霓虹灯却让你又陷入了另一种宁静。

“你带我来这儿干嘛?”我很大声问他。

“玩啊。”张弛指着里面的男男女女,“这是我哥们办的单身派对,不能对自己太刻薄了,你也该找个女朋友了。”

“这种地方不适合我……”

“有什么不适合的,我看你就是不适应,别废话了,我给你介绍几个朋友认识。”

说着张弛就拉着我往里面走,给我介绍了一些浓妆艳抹的妖艳女孩,象征性地和她们聊了两句后借故离开,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下,喝了两口闷酒后就开始盼望这该死的音乐能快点结束。

这时一个穿着裙子,眉清目秀的姑娘来到我旁边,微笑,“嗨,你好,我能在你旁边坐吗?”

“不能。”我立马拒绝。

“好的,谢谢。”她厚颜无耻地坐下,“我看你很面熟啊,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我以前在向南高中念书,你呢?”

“……”

向南高中这四个字引起我的注意,或许我可以从她身上套取一些线索,故而改变了自己的态度,“这也太巧啦,我也是向南高中的。”

我说了谎。

“你的态度转变的好快啊!”

“我平时不和陌生人聊天,但咱们不是老同学吗,念旧。”我嘿嘿笑着。

“你哪个班的啊?”

“二……班。”我随口胡诌了句。

“还真是巧了我也是二班的啊,我说你怎么这么面熟啊,让我猜猜你的名字,你是王大壮,不对,又有点像孙一冰,那一定是白宇杭……过去太久了,我也有点记不清楚了。”

她再猜下去我肯定就要穿帮了,于是急忙地转移话题,“咱们聊点别的吧,比如你现在有没有男朋友?”

忽然这么直接来了一句让她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有啊,不过可能咱们两个聊完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