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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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下落

日渐西沉,落日余晖侧照过来,少年立在告示墙前,影子拉得老长。

一立就是四个时辰。

城内走出两军士,正色接过李堂、良哥手中长矛,如雕塑一般笔直矗立在城门下。

换岗时间到了。

李堂辞别良哥,走到月读跟前,低声道:“跟我走吧。”

两人一路上小声交谈,穿过主街,绕过侧道,入了一条低矮小巷。

在一处小屋前停下,李堂手上轻轻一推,院门打开,灰尘扑面。

这里显然很久未曾有人居住过了,院里杂草丛生,房檐塌陷,砖瓦成堆,一派破败景象。

月读眯了眯眼睛,面上疑惑,不知这李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进到院中,李堂关紧院门,低身拔除左侧的杂草,收拾出一条供人暂时行走的小道来。

李逸指了指道:“便是这了。当年岳老汉便是把你藏到这柴房之中的。”

瞥了一眼破败柴房,月读毫无印象。冷声道:“我很忙,讲重点!”

“五百两。”李堂道。

“你把东西交给我,莫说五百两,五万两又有何难!”月读语气有些急促,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递了过去,道:“现在可以交给我了吧,这里是五万两!”

李堂并没有接过,道:“当初焚烧那块黑布我也在场,知其水火不侵,不是凡物后,便建议老汉拿着黑布去富源当试试。”

“我因为守城的缘故,抽不开身,没有跟去。第二天,我上门问询黑布是否卖掉时,发现岳老汉已经死了,一刀穿胸,就躺在柴房门口!后来与他办理后事时,发现他怀中揣着五十两纹银。”

月读声音更冷,道:“东西呢!”

“岳老汉怀中所揣银锭打着仙盟钢印,东西应该是被富源当收走,那五十两银子也被我用掉了。”李堂不敢看他的眼睛,低着头道:“岳老汉就一穷苦人,平日里也不跟人结怨,哪里会有闹出人命的仇家,多半是富源当怕走漏风声,杀人灭口了;富源当是仙盟名下产业,我一个守城卒子哪里敢去报案,生怕一个不小心惹火上身,吃了这些年官饭,有些事是真的害怕……”

月读转身便走,身后传来李堂的声音,“昨日在仙来居我便认出你了,六年前偷尸的蠢事,是我第一次做贼,那种眼神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的。”

月读并不理会,李堂忙追了出来,跪在地上,乞求道:“五百两,我只要五百两,您行行好,拿了钱我马上就走,若是富源当知道是我泄秘的话,我一家老小都要死啊。”

一路行来,月读大概知道了自己当初如何被捡尸,如何被城主千金抓走,心下知道此人与自己并无仇怨,虽玷污买卖族旗有大罪过,但他能冒死与自己说这桩秘事,已是难得。

心里一软,扔下五百两银票。黯然道:“你口中那块黑布,莫说是五万两,便是五万城池也不及它万一价值!他们自然要杀人灭口的,你自求多福吧。”

看着地上抖作一团的李堂,月读叹了口气又道:“你也别自己掰着眼睛吓自己,富源当多半不会留意你这种小角色,好好活着吧。”

李堂跪在地上,声音颤抖,道:“对不起……”

月读出了泥水巷。

…………

富源当与仙来居隔清河相望。出了仙来居往左行了百余步,走过横跨清河的安和大桥,便来到了临泉街。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白日里热闹非凡的街道也陷入短暂沉寂。想必要不了多久,用过晚饭的人潮,会再次挤满这条大街。

月读驻足在桥头,街道两旁,茶楼酒馆,当铺钱庄应有尽有。远远地便看到一个大大的“当”字,从红墙绿瓦中飘出,颇有气势。

街道上人影稀疏,掺杂着几声吆喝叫卖,月读已来到富源当门下,正打算拾步而进,忽有一阵娇笑入耳。

月读侧目,见与富源当相邻的二层阁楼走廊上,多出了一个浓妆艳抹的美丽女子,正执着小扇朝自己招手,巧笑嫣然。

月读心头一跳,没由来一阵紧张,略微调整情绪,也朝女子挥了挥手,露出两排大白牙。

“公子,来玩嘛,来嘛,来嘛……”女子声音清脆嘹亮,勾人心神。

阁楼上首,牌匾高挂,上书“怡红院”。

“……”

月读眼皮一跳,瞬间回过神,摇摇头,不再理会,转身进了富源当。

也许因为少年一时的心头悸动,未曾留意身后,猛然转身恰好与一迎面而来的白衣女子近在咫尺!

淡淡的香气扑鼻,椿姑娘满手紫青的一幕飞速掠过心头,月读慌忙侧身闪避,不料那女子也惊人的做出同样闪避动作,恰恰撞了个满怀!

淡淡的温度,有些柔软。

月读慌忙往前一推,女子踉跄后退。

月读仍然保持着推手的动作,久久不敢睁眼。

“大胆!”一粗狂男音骤然刺耳,一把抓住了月读衣领。

“快找个精壮汉子给这位姑娘解毒,还有的救!”月读不敢睁眼,他害怕见到又一个椿倒地不起的场景,急声道:“晚了人就没了……”

“你特么瞎说什么!我……”男人举起拳头,作势要打!

恶寒刺骨,女子盯着眼前这个青衫少年,面上现出一丝惊疑。

“退下!”女子声音冷冷入耳,“修行之人不拘小节,何必小题大做,走吧。”

女声柔冷,犹如天籁奏响!

有那么一刻,月读的心极速下坠,几乎就要窒息!他睁开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他猛地晃了晃脑袋,再睁开,眼睛里满是阳光。

他快步挡在女子身前。

一个只存在月奴笔下的窈窕身姿,除了不是那身火红衣裳!

高岭之花,不食人间烟火,举手投足尽显仙女之态!只是她的眼眸为何这般痴傻?

是爱慕吗?

是缘分!

他的心,骤然起火!

“姑娘,我要娶你!”他几乎毫不犹豫奔了上去,一把抱住她不愿松手,兴奋道:“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男人嘴巴大张,瞪眼如铃,黄掌柜手里的算珠“噼里啪啦”滚落一地,扫地小厮半歪着个脑袋,目光呆滞……

时间仿若静止。

凌姚如梦初醒,脸色煞白,眼神中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杂质!

一股冰寒至极的能量侵袭入体,无孔不入,仿佛是世间最烈的毒摧残肌体生机!她不得不运起全身修为与之抗衡,隐隐的竟被这股极阴之气死死压制!

她比少年矮了半个头,此时被死死抱住,挣脱不得!于是她疯狂挥起拳头锤向少年后背!

一下,一下……

元婴真人一拳之威,便是修为被压制,放倒一头壮牛也丝毫不在话下!

少年后背迅速塌陷下去……

感觉后背一片湿润冰凉,她赫然停手,面上的冷色也淡了些,她微微闭眼,调整呼吸。

少年越搂越紧,血越流越多……

她似再也受不了这湿乎乎的感觉,怒道:“金执事,快掰开他!”

被称作金执事的男人,终于回过神来,招呼扫地小厮,一人抓住少年一只手,花了老半天才把少年身躯掰了下来。

轻薄凌姚仙子,放眼天下英豪,便是有那贼心,也绝无一人敢生这贼胆!

袖里飞箭,威名赫赫,谁敢缨锋?

两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手上用力,如扔死狗一般,将少年丢将出去,滚出老远!

世间竟有如此诡异妖力,能蚕食压制自身本源之气?凌姚眼中阴晴不定,呼吸不稳,不再看那个倒地不起的身影,转过身去,白衣上满是血污!

她背对几人,声音有些急促,道:“黄掌柜,我要沐浴更衣,速速准备!”

在场之人无不看出了平日里高高在上,处变不惊的舵主此时的反常举动,你看我我看你,皆是大气不敢喘。

往日里,舵主从来不会脸红的……

“是,舵主。”黄掌柜慌忙入了后堂去了。

凌姚素有洁癖,如今被登徒子无辜轻薄,衣裳血渍污浊不堪,若是不清理干净,她断然不会公然于人前行走,辱损名声。

体内气息逐渐平复,她调整呼吸,紧攒成拳的手慢慢松弛,脑中依然一片混乱,身躯还在微微颤抖。

爱慕她的人何其多,如此无耻的却还是第一个!若非初掌无双城需要树立威信稳固局势,她会毫不犹豫的杀掉这登徒子,以证清白!

若是此时杀人,必然落一个无视法度,凶残嗜杀的恶名,于笼络民心大为不力!

她内心之中不断安慰自己以大局为重。惊怒之色稍退,心神稍定。便欲进入后堂,冷不防一双手又伸了过来,环腰抱住她,朝着门口激射而去!

电光石火,一瞬之间,她全无防备!

再度被至寒之气包裹,一生修为似要被冻结,她怒不可遏!

袖口中本能地亮起一道光华!

袖里飞箭,举世无双!

一阵风吹过,金执事一脸惊愕,这人不是早已重伤倒地,奄奄一息?为何此刻竟如变了一个人,龙精虎猛?

他似乎才反应过来,刚欲抽出佩刀追击出去,却立马又是一呆。

他就看见身形如鬼魅的少年将舵主扔向一旁,一头撞在门口一丈多高,重达四千多斤的巨大石狮之上!大地颤动了一下,然后他直挺挺倒了下去。

这是闹哪样?舵主不要面子的吗?他忙追了出去,抽刀直指倒在地上的少年。

凌姚身形一闪,莲步生风巧妙避开行人视线,如浮光掠影飞入富源当。

“杀了他!”身后富源当中声音冷冷传来,有不可抗拒的森然杀意。金执事面上露出一抹狠厉,挥刀欲砍!

只是当他无意间看到那根插在少年心脏处的短箭时,心头没由来一紧!

奉命杀人,本是职责所在,但奉命杀一个死人……

袖里飞箭,举世无双!

利箭刺心,哪还能活?已然是一具尸体!这是要自己做替罪之羊,杀人偿命!

刀光闪闪,在离少年脖颈不到一寸处,猛然停住!

金执事一咬牙收回刀刃,单膝跪地,惶恐出声,“禀舵主,此人已死在舵主袖箭之下,无补刀必要!”

凌姚冷哼一声,面上看不出任何变化,素袖一挥,入了后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