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九重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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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他

沈清玦被人断言天煞孤星之名,刑克父母亲朋,还被放言若是放任此祸害灾星在世,来日定当贻害天地,造下无尽业孽,天下一片骨山血海。

生来不详,是她的原罪。

更不用说她的存在本就是沈家家主心中一根拔不去的刺。

故而,可以被人肆意轻贱,本该是天之骄人也无法与之比肩,理应沦落到尘埃里。

听人说她的异父妹妹沈恋雪降生在世时引来八九七十二只凤凰盘旋飞舞三天三夜的场面,身怀单一水灵根,又是难得的玄阴灵体,加上她的生母是沈家沈家捧在心尖上宠爱的女人,每一次的宴席无一例外是大操大办,珍肴佳酿不要钱的往上摆。可不如她,清苦惨淡。

上一世她早夭崩殂,离世时还不足碧玉年华,恰逢笄岁之龄。

生而尊贵,死后敛尸人也无。人走茶凉至此,倒也是令人唏嘘。

出窍的三魂七魄停在她渐渐冰冷的身体旁,桌上那一道长寿面还散发着热气,耳边杂乱聒噪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入耳膜中,越发冰冷。

魂殇的毒,最最难解,翻看浮生红尘能逃过的人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神煞之毒,附骨噬髓的冤煞驱之不散,毁神灭魄。毁人根基、夺人气运,枉亏她苦心孤诣多年,竟不知养了一群白眼狼。

魂殇与神煞一样不伤肉身,却是克制魂魄之物,割裂三魂七魄,魔煞之气混着鬼息侵染灵魂,残破的魂魄无法抵挡地狱凛冽的罡风,灵魂不洁净也无**回,只能停留在冥间做个孤魂野鬼,时间一久,不是落入魔道修鬼魂之术,就是在漫长的等待中耗尽灵魂,神识全灭。

她从来没有想到他们会恨她恨到这一步!

晦暗不明的宫殿,镀金绘彩的高脚铜灯静静的燃烧着,不辨日月,耳边的沙漏声也越来越模糊,凝实的灵魂开始变得飘渺虚无,在空洞的深渊中徘徊,不知流年迁移。昏睡过去的那一刹那,从门外射进来的那一束阳光穿过推开的房门倾斜,细碎而朦胧罩在来人身上,还有眼底那一片绣着墨枝竹叶下摆。

生于帝王家的孩子,虽然锦衣玉食不忧吃穿用度,锁在深深宫闱、陷于勾心斗角的泥潭里不能自拔,父母不睦而貌合神离,两人各有心上人并与之藕断丝连,夹在中间的自己无疑是个拖累。要不是祖父垂怜将她抱回宫中抚养长大,怕是早就成了一抔黄土,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不过是个靶子,给她权利与尊荣,不过是为了他另一个儿子铺路,身边亲信叛离,无非就是荣华过后万事衰,无根漂泊罢了,回想先前诸般,也算抵了这一场恩情,想来也不多牵挂。

我唯一的遗憾,是再也见不到他。

人死成灰,前尘已尽,功过是非自有后人评说,能盖棺定论的是,我自己始终不能出现在浩瀚史册上,多不过百年,也就没了存在的痕迹。听说,忘川受刑千年自可去留随心,再归人间,只是,我都快把自己忘了,走不到奈何桥了,饮不饮下那碗清汤都无所谓了,更别说做这件事了。

别人都说,一个人若前世无缘相约白首,死前只要两人诚心向诸天神佛许愿来世一世相伴,多半都应允承诺的。可惜,就算这样,我也没机会了!

我连我自己有没有下辈子都不知道。

从襁褓小儿到碧玉年华,沈清玦的前半生孤苦清伶,只为了候故人归。

被偏爱的人永远都有恃无恐,掐着别人的心脉往死里践踏,等那一天不爱了,你又拿什么寻人回头。

前世掏心挖肺换不回一人,今生你我有缘无分。

初见君颜,红缨玉簪聘为家,合欢树下话长生。

那个种着雪莲花的少年,出身低微而生活清苦,左眼下一团拳头大的胎记覆盖了半张脸,赤红狰狞,像是火吻后血肉黏糊堆积的一滩烂物,一半为神、一半为魔,旁人避之不及哪还有心思靠近,常年居于山林之中,栽种花草怡然生活。遭遇暗袭的人不经意间闯入,仅此一眼令人暗许终身,将万千山河锦绣繁华铺陈而入,红尘席卷而上。

吾聘汝为妇,结发为夫妻,白首共黄泉。

他跟她拜过乾坤大地,跪过十方生灵,缔结神魂为媒,生生世世心系与她,直至归于混沌。

即便没有任何人的祝福,他依旧给予了她十里红妆的大婚,纵然他们阴阳相隔。

京都,容家。

容崎望着突然出现的男人,神色惊恐,张大眼睛跌坐在沙发上。凭着脚上那双金线绣纹的靴子勉强能看出里头月白色的衣角,修长挺俊的身体完完全全藏在白色的斗篷里,玉山巍峨,极具压迫力。

“容崎。你这长相倒与那女人有几分相似,难怪那姓墨的肯花心思讨好你!”男人的嗓音清润如玉,说起话来也是不疾不徐,淡淡的春风拂面,清厚沉稳很容易令人信服。可话里的意思颇为让人沉思,要是知情人在场,不亚于掀人伤疤踩人脸面。

谁都知道墨家大少爷有心上人,就是早早殁了,要是被看上的话,那么此人的长相定会跟他心上人有几分相似。

他千不该万不该去肖想他的人。

现在不能动手,也不妨碍给人找点麻烦来着。

年轻精致长相的男子面容凝白细腻,含着淡粉色,宛若初开的芙蓉一样娇艳,平白多了些脂粉气,现下因惊恐而脸色惨白,更是添了股柔柔弱弱,按在男子身上,倒是有些入不了眼了。

“容家的子嗣当真是越来越出息了。”男子轻轻笑了笑,抹不去的冷嘲暗讽,隐去身影消失不见。

当晚,容家便晓得此事,对于视禁忌于无物,来去自如的男人展开了铺天盖地的搜查。

“小祖,你这般戏耍后辈子嗣当真好吗?”

守灵人跪在他身后,花白的头发和苍老的面容也无法忽视眼中的清明,脊骨挺直,穿着祭祀专用的华章,在容家的祖宅大厅内开口。

“你觉得呢?”男子轻轻诘问。“要不是迫不得已,我怎会让她过得如此艰难。初九,你逾越了。不想发生当年的惨剧,就别来挑战我的底线。”

幽冷的月光照亮了这一隅地方。

香烛火焰缭绕,供桌上摆着鸡鸭鱼肉并果品糕点,金楠木底阳刻鎏金的牌位对着大门,黑沉沉的压的人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