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二次芳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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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忘记

杨盼芳随众来到了海城人民医院。事故处理小组的工作人员接待了他们,并告之在车祸中受伤和罹难的人员中,已核实身份的名单里没有何近亮。大家听了心情稍放松了一些。

工作人员说要抽取何近亮的爸爸妈妈的血液样本,用于核实身份未定人员DNA校对,还说这次车祸的善后工作最快也要五到七天才完成,要大家耐心等待。根据家属亲疏关系,当晚何近亮的爸爸妈妈和杨盼芳被安排在指定的招待所里住下。

登科公司的员工需要自觅住宿地方,昨天来海城参加新药研讨会的同事听闻也赶来了。公司研发组郭组长将情况告诉了秦必钢总经理。秦必钢说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大家继续留在海城,没有工作任务的员工要协助何近亮的家属,待研讨会结束再作决定。

杨盼芳发现招待所里住的大多是这次车祸伤员的家属,招待所距离人民医院很近。何近亮的爸爸还生着病,南州的医生怀疑是轻度脑血栓,但拍片却没见异常,他是请假离开医院的。在招待所住下后,他对妻子说自己的头有些疼,胸口压抑得很。何近亮的妈妈很担心。

杨盼芳从别的房间走过来,看见何叔叔这个样子,也十分焦虑,“阿姨,叫叔叔到海城人民医院挂急诊看一看,叔叔的脸色很差呢。”

“老何,听盼芳的话,你去急诊室看病吧。咱们在这里干等也没什么用,不如随便去医院打听一下。”

何近亮的爸爸觉得有道理,于是三人就来到医院的急诊室。医生检查后说发低烧,吃点药和输液应该会缓解些。

杨盼芳陪着何近亮的爸爸妈妈在输液室坐了一会,就说要去找医生询问车祸病人的情况,其实她知道这里的医生是不愿说的,大多叫她去接待室找那里的工作人员。

在医院里反复询问后,杨盼芳来到三号楼的二层,这里是急救中心,收治的多半是这次车祸受伤的人员。门口有保安截住了她,说没有事故处理小组的安排,普通人员是不能进去的。杨盼芳几乎哭着说她的男朋友也是这场车祸的伤者,但没法确定身份,她很想他要进去找找。保安员被感动了,拿出来访记录本要她写下名字和身份证号码,然后让她进去。

杨盼芳向护士站的护士打听有没有一个叫何近亮的伤者。护士查看了电脑后说没有。

“护士,这里的伤者都有家属在照料?”

“大部分都有,护工怎么都不及家属细心。”

“家属还没来的怎么办?”

“医院有护工,一对一看护着。”

“护士,你可不可以带我去看看那些护工照料的病人?”

“这——不合手续呢!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去看那些伤者?”两个值班的护士很警惕地问。

杨盼芳伤心地告诉护士,说自己男朋友就在车祸的客车上,现在还没找到,她与男朋友已计划在元旦结婚,可是如今一切都改变了。

两个护士听得眼睛也红了,一个护士说愿意带杨盼芳去病房走一趟。

可是病房里没有家属看护的男伤者就得几个,一会儿就看完了。每到一个病房,杨盼芳都会走近病床,对缠满绷带的伤者轻声地问:“近亮……你是不是近亮?你是近亮就点点头抬抬手。”

那些伤者都昏睡着,对杨盼芳的问话没有任何反应。只有一个伤者例外,当她来到23床伤者身旁,轻声问他时,那个伤者唔唔唔的晃动着脑袋,还想将双手抬起,却被护工按住了。杨盼芳很高兴,以为找到何近亮了。谁知看护伤者的护工却说这个病人叫高天赐,不叫何近亮,不信你看那个病床卡。

杨盼芳疑惑地拿起病床卡,果然写着伤者的名字叫高天赐。她又认真地打量一下躺在病床上的伤者,伤者有一米八几的身高,而平常感觉何近亮的身高至多一米七。唉,他真的不是何近亮,但他听到我说话后为什么反应剧烈?

“护士,这个伤者怎么了?”

“应该是过激反应,多半是思念亲人所致。他的家属还没来,他的头部受伤了,你一叫他,他就以为亲属来了。靓女,几个伤者你都看过了,我只能帮忙到这里了。你先回去吧,事故处理小组一定会帮你们找到何近亮的。”

只能先回去了。杨盼芳闷闷不乐地走出急救中心,回到了急诊室找到何近亮的爸爸妈妈。何叔叔的精神好了些。

“盼芳,情况怎样了?”何近亮的妈妈手上拿着纸,不停地抹眼睛。

“没找到。”杨盼芳失神地摇摇了头,一种不详的感觉弥漫心间,幸存的伤者里没有,那么剩下的就是……她不敢想下去,她怕想得多会变成事实。

何叔叔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忽然睁开眼睛,“难道这真是——命运。”

杨盼芳听了抬起头,愕然地看了看何叔叔,她不明白何叔叔说的是什么意思。何叔叔是中学教师,怎么也相信命运?

******

五天后,何近亮可以坐起来了。从护士的工作牌上知道小宋的全名叫宋玫。他很讨厌护工老范总是叫自己高生,纠正了几次不听终于发火了,说若再叫高生就反脸叫医院换护工。开始老范还说病床卡写着你叫高天赐,何近亮说写错了我姓何我迟早叫医院更正。后来在何近亮的威吓下,老范服软了只好称呼何生。

何近亮苦恼地用缠着绷带的手摸着头部,感觉头发是没了,还有那条导尿管也令何近亮烦闷,担心损伤了功能。当看见宋护士来测体温时,何近亮即说:“小宋护士,多谢你的护理。现在我不想插导尿管了,请你叫人拔了它。”

“拔导尿管?我要问问医生。我建议你再过二三天才拔,最好是能下床走路的时候。”

“还要等多二三天?我的导尿管是谁安放的?”

“好像是护士长。那天你昏迷了,需要放导尿管,怎么了?”

何近亮有点不好意思,“如果医生说可拔的,请你叫护士长过来帮我拔掉。”

“拔掉很简单的,当班护士都可以操作。”

“我——我不想让其他人看见。”

“护士长也是女的。”

“反正我不想别人拔。”何近亮的头扭向一边,不看宋护士。

“嗟嗟,这几天我帮你换绷带什么都看见了。有什么难为情的,我只当你是病人,这些是我的工作范畴。好啦,我跟护士长说一声,她有空就来拔,没空的,我扭转脸不看你一手拔掉。”宋护士说完推着小车出去了。

何近亮躺在床上,不明白爸爸、妈妈、盼芳怎么几天都没来医院看他,难道他们不知自己车祸入院了?公司的人呢,怎么没有联系我的?诶,刚才忘记向宋护士借手机打电话了。

“老范,你有没有手机?”

老范正在倒开水,准备给何近亮吃药,吃完药还要打点滴。“有啊,老爷机,不怕摔。”

“借我用一下。”

“医生说你可能有脑震荡,应该少用手机。”

“我没事很清醒,就打一个电话,没用你多少话费。”

“不是话费的事,打电话真的对你身体不好。这样吧,你说电话号码我帮你摁,你看你的手还绑着纱布。”

“好好,我说你摁,通了你放我的耳边。电话号码是137——137后面是什么?”何近亮觉得很奇怪,杨盼芳的手机号码他平常记得滚瓜烂熟的,比自己的还熟,可是现在怎么就记不起来?这个脑袋是不是出现的问题?

“137——跟着是什么?”老范拿着手机问道。

“记不清了,让我想一想,想到再跟你说。”何近亮懊烦地拍了拍脑袋。

可是想了很久都想不起。盼芳的手机号码记不清,我的手机号码记不记得?我的号码是136——什么?也记不清了。接着他尝试想起别的手机号码,结果发现不单是自己的号码记不得,他爸爸妈妈的手机号码也记不全,还有公司里相熟的同事的手机号码居然也记不清了。何近亮摸着脑后那个没有消散肿块,心想难道自己真是得了脑震荡后遗症,失去了许多记忆?

“老范,我昏迷的时候有没有人来看过我?”

“我是第二天才来照料你的,没看见谁来过。”

“第二天?第一天呢,谁照看我?”

“第一天是医院指派的护工,我是你的老板请来的。”

“我老板请你的?我老板来过?怎么我不知道的。”

“你那时昏昏沉沉,时清醒时糊涂,谁来过怎么知道。”

何近亮想不对头啊,如果公司的人来过,回去肯定跟盼芳说的。公司办公楼的同事都知道我和盼芳拍拖,出了这么大的车祸,肯定不隐瞒盼芳。怎么好像大家都忘记了我似的。

“老范,请你照顾我的那个老板姓什么。”

“姓叶,是个女老板,那天她带着几个员工来到看护服务中心,说要请个男护工帮忙照看同事。”

“姓叶?我的老板不姓叶,我好像也没有姓叶的同事,谁个搞得这么神秘?”何近亮嘀咕着。

“我就不清楚了,那些人都叫那个女老板叶总叶总的。水凉了,吃药吧,吃完药我叫护士来打点滴。”老范说着将水杯和药递给何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