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北用力地点头，“北哥哥，那你呢？你的娘亲呢？”
“我娘，她走了。”北谌平静地说。
“去了远处？还是……”齐北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住了口。
北谌微微笑了笑，“无事，她走了也好，不然看我现在这般，还不得替我日日担心……”
他从出门看见齐北那闪躲又担忧的眼神时便知道榕树把山鬼的事情说了给她，索性不避讳了。
“北哥哥，你可以不当山鬼吗？”齐北握着北谌的手背，却是摸到一道疤痕。
疤痕被银灰的袖子遮去了一半，齐北拿着北谌的手，把袖子向上挽了一折。
“这是如何弄得！”那疤看的人心惊，粗粗长长，蜿蜒到手腕。如此吓人，可想而知那伤口得多痛。
北谌抽回手，“无事，都过去了。”
又是这样！有任何事都是他自己面对，即便是过去了也不会提一个字。
自下午时齐北听了榕树妖的那席话，就开始担心北谌的性命安危，这下又看到他手上的疤痕，心终是悬起来了。
“北哥哥，你可以不当山鬼吗？”齐北又问了一遍，这一次更加认真。
北谌看着她，心里满满的，“傻北儿，这是责任，岂有轻易放下的道理。”
我怕你知道后悬心，却终是如此。看到你忧愁的目光时，我竟有些开心。
北儿，你虽忘了我，但情还在，也足够了。
齐北见北谌不答应，只能作罢，“北哥哥，我们相识几天，不算长，然我知你是真心待我，我也是如此。虽没什么立场，但我还是要聒噪一句，若遇艰难境遇，你不可一人逞强，最不济你还有我和榕树，切记切记！”
她看着北谌的眼睛，一字一顿。北谌望着她的脸，许久。
榕树妖不应景地来了一句：“小丫头，什么叫‘最不济还有我’，我那么差呢？！”
声音一出，对望的两个人清醒起来，头都偏向另一面。
齐北意识到刚才那般，羞得面颊绯红，跟榕树犟，“你一把年纪的，还逞能这些作什么。”
“我一把年纪？你可知你的北哥哥贵庚啊。”榕树被这小丫头怄的不行。
齐北倒说“北哥哥年纪多少，都是我的北哥哥！”
听得北谌心中一乐，“北儿，你别欺负荣桦了。”
“原来你叫荣桦啊，荣华富贵，那我以后就叫你贵老头儿吧。”齐北听见榕树妖的名字，瞬间给它取了个外号。
“……”荣桦也放弃了，随她怎么叫吧。
“北哥哥，你刚才还没有讲完，有关你母亲的。”齐北刚才的一个发现打断了北谌的话，得让人家说完才是。
齐北本来不知道说些什么，被齐北一提醒就想起了来。
“我母亲是尹祁氏，这你是知道的。她与我父亲多年如初的那么相爱，那时我还小。”
北谌想起那段时光，眼睛里都是光，像阳光洒在湖面上，清澈透亮。
齐北能看出那段日子的北谌，是十分幸福的，“那后来呢？”
“后来，他们在那里。”北谌站了起来，目光投向远处的山。
好景不长，他们碰上了人界大旱，且一旱，就是三年。
人们没了粮食，纷纷扛着锄头打起了山的主意。仿佛那是他们唯一的指望，大山被作践的千疮百孔。
不出意料地，山之心脉断了。
北谌的父亲，便是上一任山鬼。他在修复的过程中灵尽而亡，而北谌的母亲为了完成爱人的遗愿，以灵身祭山，山中脉得以复原。
可北谌的父母，却都回不来了。
齐北听完这段往事，明白了北谌因何成为山鬼。他的父母爱着这方土地，不惜生命的代价，也要护好这里。
北谌不只是因为与生俱来的责任，更是在继续他们的心愿。
“北哥哥，我想帮你！”齐北的目光如炬一般明亮，她是打心底敬服山鬼一脉。
北谌没有回头，“如今这里有树神同我一起，不会再轻易发生那种事的。”依旧看着远处，那座云雾缭绕的山头。
齐北知道他不会同意，也不分辩，但已然下了决心。
“天晚了，我们回去吧。”北谌感觉到风有些扑人，担心着齐北的身体，便带着齐北下了树顶。
“贵老头儿，今天谢谢你把头顶借给我们看月亮。”齐北回去前不忘“感谢”荣桦。
荣桦无奈，“等哪天给你见见我的人形，看你还见不见我老头儿。略~”
“好，我等着，看你什么变。略略~”
这俩人也是幼稚的很。
回房后的齐北坐在妆台前发呆，忽然想到什么，起身满屋翻找着。最后在床榻下面的暗格里找到了纸笔。
来到桌前，端端正正地坐好，铺了纸，拿着炭笔就开始写写画画。
另一边的北谌，虽然躺下，却无困意。枕着手臂，想起齐北今天的话。
“北哥哥，我娘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北哥哥你可不可以不当山鬼？”
“北哥哥，我可以帮你！”
果然，北儿还是北儿，重生几世，她依旧是那个单纯善良的齐北，那个自己爱着的齐北。
想想当初，如果能早些看清自己的心，何苦会害的齐北受这样的罪。
北谌原不希望齐北能想起自己，可今夜的他，好想让她想起来，好想把她永远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