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确切的消息后,淳煕的头整个儿嗡得一下。
结果在意料之中,又出人意料。
他如实告知了宁馨和梁蓉。
“不能把那个拍下来么!或者!或者打印出来啊!”梁蓉心急的喊。
“不能!这么做本身就是不允许的,这是个人隐私。能把消息透出来,就已经是人情了。”
“唉呀……唉呀!”梁蓉跳脚。
宁馨直呆呆地坐在那儿,不哭不闹不笑。
“姐……”淳煕担心的喊她。
“呵,全国。合着每次出差,都是带着去的。带着去出差,出差回来再一起去自己租的另一个家。一周一周的不见人,工作忙。呵……”宁馨低头笑了。
“姐……”
“馨儿啊……”
“没事儿,没事儿妈。”宁馨抬起头,“我总算是知道了。知道了。”
“离!即使改了断了!我也不要他了!!离!!”宁馨怒吼!
“馨儿,你别伤心。这种人,早离开是福。你,你别伤心。”
梁蓉自己先哭了出来,赶紧转头儿去找纸擦泪。
淳煕顺势把梁蓉推了出去,让她去买菜做饭洗衣服,随便去做点什么自己该做的。表示自己要单独和宁馨谈谈。
梁蓉也觉得自己要先稳稳情绪,就一个人坐着小马扎到厕所洗衣服去了。
不用洗衣机,她此刻就想用手,用劲儿,狠狠地搓。她一边搓一边抹眼泪,嘴里还不时念叨着自己已过世的老伴儿。
她不知道怎么劝慰自己闺女儿,毕竟自己也没有失恋过,更没有经此变故过。
她心疼心痛,可一个退休多年的老太太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起码,起码不让她看见自己哭,不让她瞅见自己崩溃。
精神上,她得撑住,不能让她再回头来操心自己。身体上,她也得好好的,以后帮她带孩子。
“老伴儿啊,你可要保佑我们啊。还好,还好有淳煕在啊。”
世间的人们总在争论,男人出轨,妻子究竟是第一个知道,还是最后一个知道。
其实,妻子应该是最早发现,最后一个确定的吧。
曾经日日夜夜的枕边人,一个拥抱都能察觉到变质。然而,却是最后一个才确认的。非得要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都跑来告诉她,把所有确凿的证据,都摆在她面前才罢。她才不得不“知道”,曾经那个美好的他,那个深爱的他,真的变了。
一切都回不去了。
“离婚吧。姐,不要再为了这种人伤心了。”
“我知道了,离婚。你不是把你朋友的话都告诉我了,我知道了。离。”宁馨说的波澜不惊。
可是,不对。这个情绪不对。淳煕知道,她现在不适合再受刺激,不能再过度起伏。但是,她现在的情绪太稳定了,这明显不对。
淳煕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宁馨似乎真的累了。他也无奈,只能放她一个人缓缓。
半夜,淳煕被冷醒。四月的天气,后半夜大敞着窗户,风呼呼的刮进来,还是有些冷。他看到宁馨危危险险地坐在窗台上,半个身子探出去,吓了一跳。
“姐,你!”淳煕冲过去。
“淳煕,我胆儿小。以前都没坐过过山车,没玩过蹦极啥的。你玩过么?”
“我也没有,等你生完,出了月子。我陪你一起玩。”淳煕一把抓住宁馨,紧紧地。
“我现在特别想试试呢。那种感觉。”宁馨把手伸出窗外。
“姐,你先下来下来。”淳煕想使劲把宁馨拖回来,又怕伤到她肚子里的孩子。
“你别拽我啊!你别担心,我不会自杀的。”她幽幽地笑着,低头温柔地爱抚自己的肚子,“我不可能带着它去死。我的孩子。”
“好好,我知道,你不会,为了那种人死才不值得。但你也别吓我,吓舅妈啊。舅妈可就你一个了。”
淳煕小心翼翼地把她搀下来。
“淳煕啊,我曾经每一个细胞每一滴血液里,都是他……”
“嗯,我知道的。”
“可是……这半年,我一次次的,都疼得麻木了。每一次,每一次,我都觉得,这已经是极限了吧,我已经不会再疼了。可是……我还是……”
宁馨目光呆滞地看着远方,眼泪刷刷地往下坠,一直不停,顺着下巴砸在地板上。
吧嗒,吧嗒……
淳煕扶她坐在床边,一下一下抚着后背给她顺气,“我知道。”
“我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只有他,全是他。淳煕,你知道么,我感觉自己都烂了。全身都破了一样。从心口,这里,每次呼吸,伤口都在往外淌血。还有这里,全身的肉,好像都烂了。我每次呼吸,每次心跳,都在往外冒血。我好疼,我好疼啊淳煕……”
“我知道,我知道。”淳煕强忍着眼泪,可是还是不争气地往外涌,“会好的。你所有的伤口,都会长好。然后你就重生了。离婚了,彻底离开他,不再受伤,你就好了。”
“我还会好么?”宁馨望着淳煕。
“会。会的,你的伤口都会好,都会好。”淳煕伸出一只胳膊搂住宁馨。
“可是,我的孩子怎么办!?他还没有出生,就没有爸爸!他怎么办?当他受欺负的时候,他去找谁?当被别的小朋友问起来他怎么回答!我要怎么回答,为什么他爸爸不要他了也不要我了!”宁馨眼神空洞茫然。眼泪从空洞里,汩汩地向外淌。
淳煕站起身来,情绪激动地冲她喊,“可是现在就好了吗?那个男人已经不再爱你了,他就是个心里只有他自己的混蛋!他天天不回家,他已经有了别的女人了,这是事实!改变不了的事实!一辈子都这样!你接受的了么!你们以后天天吵架!还有你刁蛮的公婆!这样的家就好了么!你的孩子在这样名存实亡的家里,他就会幸福快乐了吗!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单亲不好,但在那样的家里更不好!这些过错不是你造成的!你现在做的是止损!为了你的孩子,你才更应该离!”
宁馨抱着肚子缓缓的蹲下,把自己缩成一团抱着自己亦是抱着自己的孩子轻轻抽泣,仿佛碰一下,她就会整个儿碎掉。
淳熙的脑海里浮现小时候和妈妈两个人的一幕幕,喃喃地说,“你的孩子,他会好的,他会处理好的,他会长大的。”
淳熙缓缓的蹲下,充满泪光又极尽温柔的说,“放手吧,别再为难你自己了,离开他,我会水远陪着你。”
最后用轻不可闻声音喊了一声,“妈妈”。
宁馨终于大哭了出来,与其说是哭,不如说是嘶喊。
淳熙明白,痛哭之后妈妈终将从新站起泪,已经流干了。
宁馨起身找出她的日记。她双手战栗,一页一页的撕掉她的日记。
每次纸张破裂的声音,都像是在她的心上,划过一刀。只是,她已经,再也感觉不到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