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妩媚帝姬为谁痴:凤囚金宫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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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画楼深闭,暗消肌雪(1)

夜袭金营失败,李刚与叶非皆被赵恒训斥,斥他们自作主张,不计后果。

太宰蔡景与少宰李西敏等主和派大臣在御前进言,污蔑李刚与叶非故意陷陛下于不义,赵恒听信谗言,收回李刚和叶非的兵权。

听闻消息,我立即前往延和殿面见大皇兄。

“大皇兄,李刚御敌有功,叶非勤王有功,为何收回他们的兵权?”我又着急又生气,不顾身份对着宋帝大呼小叫。

“皇妹稍安勿躁。”大皇兄赵恒不慌不忙地说道,从御案起身,朝我走来。

他身穿红色圆领大绣袍,头戴展角幞头,脚穿粉底靴,与六哥有着二分相似眉眼的脸庞,相较以往的丰润,消瘦了些。

想想也是,金兵入侵,包围汴京城,大皇兄做了二十六年的太子,养尊处优,学着父皇风花雪月,侍弄书画,几乎从不理会国事军政,平时也不多多学着如何治国安邦。父皇下诏禅位于他,他涕泣推辞,想必也是觉得自己无能亦无力接手大宋江山。

甫一继位,便是江山动荡、金国兵戈侵扰的军国大事,即使是六哥,也会日夜焦虑、愁白头发,更何况是胆识谋略皆庸常的大皇兄。

倘若由六哥继位,六哥一定会大展身手,将二十年来所学的学以致用,力挽狂澜,扭转乾坤,救大宋万民于危难之际,还我大宋河山永世太平。

“大皇兄,蔡景与李西敏所言皆荒谬,怎能听信?”我恼怒于赵恒耳根子软,胸无主见。

“皇妹,家国军政大事,你无须费心,朕自有主张。”赵恒似有不悦。

“大皇兄,臣妹虽是一介女流,可是臣妹在金营待了几日,见识过金兵的厉害与凶悍,金兵一日未退,绝不能收回李刚和叶非的兵权。”

闻言,赵恒怜惜道:“皇妹,你受了委屈,朕痛惜难过,从今往后,朕不会再让皇妹受苦。”

我丝毫不让,“既是如此,请大皇兄复用李刚与叶非。”

他皱眉,微恼,“皇妹,延和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回殿歇着,或者去华阳宫游玩吧。”

心中的怒火更炽,我气急败坏地质问:“大皇兄,李刚和叶非手无兵权,假若金兵攻城,如何是好?谁能御敌?蔡景可以吗?还是李西敏可以?”

赵恒一怔,须臾才道:“皇妹休要多言,退下吧。”

怒目瞪他良久,我无奈离去。

大皇兄没有改变旨意,李刚与叶非丧失兵权,赋闲在府。

金营传来消息,金帅雷霆大怒,决意斩杀六哥与李容疏。

后又听闻,他们逃过一劫,不知怎么回事,金帅饶过他们一命。

不知金帅是否听闻李刚与叶非无权的消息,金兵复至汴京城下,耀武扬威。

蔡景向赵恒进言,下令不得得罪金兵。太学生数百人伏宣德门上书,指责蔡景与李西敏等为首的主和派为社稷之贼,要求罢免他们、起用李刚与叶非。听闻蔡景退朝时,被京中百姓指着痛骂,扔菜叶子和鸡蛋的多不胜数,且有人动手揍他,幸而蔡景跑得快才没挨打。

迫于民众激愤,赵恒下令降蔡景与李西敏的职,让李刚与叶非重新执掌兵权。

金兵围城,赵恒惊恐,竟然遣使对金帅说:“初不知其事,且将加罪其人。”

所说的,自然是夜袭劫金营一事。

我气得夜里难眠,恨大皇兄不刚。

我希望大皇兄能够远奸佞小人、起用忠臣良将,希望击退金兵,因为,我害怕金兵真的攻破汴京城,我会再次落入他的手中,很怕很怕。然而,大皇兄让我失望了。

金兵再次攻城,叶非亲率西军抵御,再次击退金兵。

金兵停止进攻,又三日,金帅派人来京,向赵恒要求换肃王赵颖为人质。

不得已,赵颖哭哭啼啼地领了皇命前往金营。

六哥终于回来了,我翘首以盼。

这日,六哥进宫拜见赵恒与父皇之后,自然会来找我。

我在沁玉殿静候他的到来,让雪儿和霜儿将我打扮得有精神一些,让面色红润一些,可是,胭脂擦得再多,也无法掩盖从心底渗透出来的伤痛。

两个时辰过去了,我等得不耐烦,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六哥为何还不来?

雪儿急匆匆地跑进大殿,上气不接下气地禀道:“帝姬……王爷在华阳宫……还有……”

我一喜,向华阳宫奔去。

华阳宫是父皇下令修建的美丽游娱苑囿,原名“艮岳”,取天下瑰奇特异之灵石,移南方艳美珍奇之花木,设雕阑曲槛,葺亭台楼阁,美轮美奂,仿佛人间仙境、琼阁瑶台。

靠近凤藻池,或轻软或娇媚的语笑声隐隐传来,我猛然止步,望着前方簇拥人群,怔忪无言。

春衫缤纷翩跹,宫裙飘飘飞扬,花枝招展的帝姬们,围着六哥七嘴八舌地说着,莺声燕语。

群芳怒放,各色花瓣在令人沉醉的风中洋洋洒洒,浅白的,粉白的,浅红的,嫣红的,花雨漫天,幽香阵阵,好一副春光烂漫的《华阳宫春景图》。

十里楼台倚翠微,百花深处杜鹃啼。

置身皇妹的脂粉香中,六哥从容应付,只是脸上的笑意似乎未抵达眼中。

“帝姬……”雪儿和霜儿齐声唤我,想来是看见我满面冰霜而担心我。

正要转身回去,六哥望见我,拨开人群,微笑着朝我走来。

一袭精绣麒麟白袍,腰束玉革带,面如冠玉,脸上漾着笑,俊美得令人不敢正视。

我的皇姐皇妹们,恼怒地瞪着我,恨不得将我一脚踹回去。

我转身,快步奔回沁玉殿,一路奔入寝殿,歪在贵妃榻上。

六哥走进来,坐在我脚边,温和笑道:“湮儿,不想见到六哥么?”

“六哥已有那么多皇姐皇妹了,不差我一个。”

“傻丫头。”他拉起我,将我轻搂在怀,揉着我的发,“湮儿是六哥心中最亲的妹妹,其他,都是皇妹。”

皇妹与妹妹,孰亲孰远,一清二楚

方才的委屈与微怒,烟消云散。

我赖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熏香,恍惚间回到了以往,未曾去过金营,未曾身受劫难,我还是那个玩心很重、骄纵任性的沁福帝姬。

猛然间,一双冷酷的眼睛切入我的眼前,我心中一凛,全身颤抖起来。

六哥感觉到我的变化,紧搂着我,抚着我的背,“湮儿,六哥在这里,我们没事了。”

我环抱着他的腰,紧紧的,担心他就像母妃一样离我而去,再也不回来。

母妃走了,父皇虽然宠爱我,却无法理解我的内心与感受,只有六哥明白我的悲伤,了解我的孤单,只有六哥能够填平那因为母妃离世而产生的空缺。

过了两日,六哥再来看我,告诉我金帅为何要换人质。

李容疏早慧,若非他只有十岁的个子,所有人都不会觉得这是一个孩童该有的智慧。

我逃出金营,完颜宗旺震怒得抽刀要砍他们的脑袋。

惊险之际,李容疏悠缓道:“假若元帅要聘帝姬为侧妃,需让帝姬回宫,稍后元帅再携聘礼前往汴京提亲。”

钢刀没有落下来,金帅咬牙道:“本帅的聘礼便是你们二人的脑袋。”

“帝姬自小与王爷亲厚,假若元帅杀了王爷,帝姬会恨你一辈子。”李容疏悠闲道。

“你以为本帅会在乎她的恨?”金帅怒火中烧。

“既然元帅不在乎,那便好了,立即砍了我们。反正王爷不得太上宠信,太上最宠信的肃王,正在汴京皇宫饮酒作乐。”

李容疏点到即止,金帅沉思半晌就命人严密看管他们。

李容疏这么说,就是要让完颜宗旺明白,之所以大宋迟迟不送来财帛、三镇,就是因为太上皇根本不在乎康王的生死,能拖得一时便是一时。

就这样,六哥和李容疏安然回京,肃王赵颖成为倒霉鬼。

一提起完颜宗旺,我就全身发抖,怒火焚心,恨意四窜,既而噩梦连连。

完颜宗旺,是我的噩梦,驱之不去的噩梦。

再多的熏香,也无法让我安睡。

再多的安慰,也无法让我再回到从前。

日日憔悴,夜夜难眠,画楼深闭,暗消肌雪。

金兵终于北退,遣使入城辞行,甚至给我一封辞别信,我看都不看就撕烂,将碎屑烧掉。

金兵一撤,蔡景与李西敏再次起用,官复原职。

赵恒密诏中山、太原、河间三镇守将不要让金人接收。

叶非以为此乃乘胜追击的大好机会,上奏赵恒可以在金兵渡黄河的混乱时机聚歼金兵。赵恒听信蔡景与李西敏等人谗言,担心金兵卷土重来,再次招惹祸端,不但不听叶非的用兵策略,反而再次收回叶非的帅印。

御史中丞奏请不可撤掉叶非的兵权,于是,赵恒派叶非往前线抵御金兵。

叶非以家国安危为重,上书赵恒,奏请集中优势兵力破敌,调遣关中、河北、河东各路兵马,沿着沧、卫、孟、滑一线设防,以防金兵。

然而,文武大臣皆以蔡景与李西敏为马首是瞻,满朝奸臣,满朝皆是无识之徒和庸碌之辈,以为金兵已退,何必兴师动众?

叶非的防御策略未被采纳,六哥扼腕叹息,望天无奈。

奸臣又进谗言,李刚被外调河北河东宣抚使,被驱逐出朝。

于此,满朝上下,都是奸相昏官。

六哥本想进言,但是赵恒对他颇为忌惮,未免遭嫉,六哥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在康王府侍弄花草、闲谈风月。

父皇见我欢颜不展、眉心愁损,搜罗很多奇珍异宝赏给我,我未曾打开便让人拿下去。父皇带我到翰林图画院,任凭我肆意涂鸦,在多幅画上尽情挥墨,那些宫廷画师看着我捣蛋,又心疼又无奈,不敢怒也不敢言,愁眉苦脸的样子很好玩。

连续数日,我都到图画院玩耍,或是信手涂鸦,或是以宫廷画师的脸为画纸,将墨涂在他们脸上、手臂上,或是命他们在前庭青砖上作画,画出霜雪图,画不好,就不能用膳歇息。

图画院被我闹得鸡飞狗跳,画师与侍人摇头叹气,不置一词。

因为,这是父皇允许的,只为博我一笑。

一日,我从角落里看见一副装裱精细的画,便捡起来展开,未曾料到,画上是一个影姿出尘的韶华少女。我惊得手一松,画卷飘落在地,愣了须臾才又捡起来仔细端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