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金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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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八角台

从额穆寨出发,一路翻山越岭,差点儿搭上小命,好不容易才到了八角台。八角台是个大集镇,往来人口多,一年到头总是热热闹闹的。一行人本来的想法是避过集镇,一路向南,投奔辽南的绿林好汉冯德麟。但走了几天,张鸣九就敏感地发觉众人都已经累得打不起精神来,便提议到就近的八角台休整几日,再继续南行。

哪知道张林在赵家庙组建大团的时候,名声极好,可谓是香飘百里,无人不知了。刚刚到了八角台,商会会长张紫云便拿着拜帖,找上了门来。

“不知阁下可是赵家庙的雨亭兄?”张紫云四十出头的年纪,说话很是客气,远远地看见张林便迎了上来,率先抱拳行礼。

张林连忙扶住张紫云,随即便是一躬到底,连连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在下正是张林,不知先生是?”

“我嘛,是此地的商会会长,姓张,名紫云。”

“哦,是张会长…”张林实在是想不到,自己这样的小人物,竟然也能让商会会长登门拜访。赶忙连连作揖,口称怠慢,一脸的诚惶诚恐。

“诶,兄弟,这声‘会长’可是万万叫不得的。”张紫云摆摆手,侧过身子,不肯受了张林的礼,“老哥比你痴长几岁,又是同宗。兄弟若是不嫌弃,便叫声大哥也就是了。”

“也好,也好,张大哥。”

“哎,这就对啦。”张紫云笑着拍拍张林的肩膀,半晌,才神秘兮兮的凑到张林耳边道,“兄弟啊,大哥此来,可是有一桩好买卖要与你做。怎么?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

“哎呦,是兄弟唐突了,大哥请进,请进。”

张林把张紫云让进屋中,拍了两个兄弟在门口护卫,吩咐任何人未得允许一律不得靠近,然后亲手掩好房门。

二人在客栈的房中交谈了整整一天,眼看日头偏西,才从屋中走了出来。看他们二人那满面的笑容便知道,那桩买卖八成是谈妥了。

八角台,五湖赌坊。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开!三四六点,大。”

看看面前堆积的小山一样的赌品,张鸣九“吧嗒吧嗒”的吸了两口烟。色盅在荷官的手里上下翻飞,张鸣九的耳朵轻轻动了动,无视荷官快要冒火的眼睛,随手一推,把所有的筹码都押在了桌面上的“小”字上。

“开!一二四点,小,这位兄弟又赢了。”

张鸣九打从进了八角台,只在赌坊对街的面馆里吃了碗刀削面,然后便一头扎进了赌坊。一整天,他都坐在那一处,不停地下注,一路赢钱,直到天快黑了,还是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赌坊没有赶客人的道理,人家有钱,就不能不让人家赌。至于这钱带不带的走,那就要看看谁背后的靠山更硬一些了。

“哎呦,我的爷诶,可找着您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张鸣九微微侧了侧身子,看清了身后的人,正是面貌一新的王银铠。

几日前,在母子崖的地方,张鸣九把王银铠从鬼门关里头硬拽了回来,却没有得到王银铠哪怕一个“谢”字。晚上扎营的时候,众人聚在火堆旁聊天,不知怎的,聊着聊着,就提到了白天张鸣九救了王银铠的事情。起初只是说王银铠的性格太孤僻,和谁都合不来,聊到后来竟然变成了王银铠恩将仇报、狼心狗肺了。

众人的话越来越难听,本来和他们坐得很近的王银铠渐渐有些听不下去了。他想站起来反驳,但性格使然,让他思来想去,在脑子里酝酿了好久却还是不敢开口。就在他站起身,想到处走走透透气的时候,却发现张鸣九一个人坐在营地边缘,喝着自家酿的烧酒,逗弄他的那只金雕,嘴里还念念有词。

好奇心驱使着王银铠悄悄走近,想听听张鸣九在说什么。张鸣九的声音并不小,两个人平常聊天的音量,若不是众人太吵,离着很远也能隐约听到。王银铠站在张鸣九身后不远不近的位置,听得清清楚楚。张鸣九兴许是憋得难受,正在给他的金雕讲白天那个母子崖的故事,而王银铠恰巧听到了那个故事的后半段。

不管那传说是真是假,王银铠都已经坚信张鸣九不只是救了他那么简单,那是从鬼神手里抢了人。再造之恩,他真的不知道除了这条命之外,自己还能拿什么去还。

如今的王银铠整日跟在张鸣九身边,那副样子,活脱脱一个长随跟班。今天早上吃面的时候,张鸣九硬说自己想喝酒,叫他去买。结果酒买回来了,张鸣九却不见了踪影。王银铠怎么也想不到张鸣九会跑到赌坊去,到处找不到他,只好一个人回了客栈。

傍晚,张林送张紫云出门,转头想找张鸣九商量事情,问了大伙儿却都说没看见。张林想起王银铠最近几天似乎在张鸣九身边献殷勤,便找他询问,当得知王银铠把张鸣九跟丢了的时候,一时情急之下,张林把王银铠大骂一顿。王银铠自知理亏,赶忙出门寻找,这才在赌坊里找到了张鸣九。

“银铠?有事吗?”张鸣九转过头,目光依旧盯着桌面上的大小,漫不经心的问道。

“爷,大哥到处找您呢,好像是有事儿。”王银铠看看张鸣九面前那些真金白银,压低了声音,在张鸣九耳边道,“爷,我瞧您应得够多了,咱回吧?”

“嗯?嗯,等等,再等等,我就玩儿这最后一把。”张鸣九扫了眼面前的赌品,随手把筹码都推向了‘小’。

“三个六,豹子!”荷官露出得意的表情,虽然并无所指,但那话却实实在在是对张鸣九说的,“这位兄弟,愿赌服输,愿赌服输啊。”

“爷,您要是不赌那最后一把该有多好啊?那可是…那可是真金白银,小几千两呐…啧啧,多可惜啊。”

回去的路上,王银铠走两步,就嘟嘟囔的抱怨一句,语气中满是惋惜之意。张鸣九对此却浑不在意,笑着打趣他道:“怎么着?平时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这才一整天不见,怎么就成话唠了?”

“爷,您…”王银铠瘪瘪嘴,不吭声了。

“银铠,你记着。这赌场啊,有赢就得有输,有输呢?也一样会有赢。”张鸣九‘吧嗒吧嗒’的抽了两口烟,意味深长的说:“这天底下,没有稳赚不赔的赌客,只有稳赚不赔的赌场。就说我吧,我今天要是拿着那些银子出了赌场,八成就得挨黑棍,人家不会让的。一文钱拿不着,还得搭上医药费,这买卖才不划算呢。”

“可是…爷,您好歹得赚点儿啊。”王银铠依旧不明白,皱着眉头问道。

“你啊,你啊。”张鸣九笑着摇了摇头,道,“银铠,总是惦记着捞点儿什么的,往往什么都捞不到。”

张鸣九回到客栈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张林正坐在客栈的大堂里等着他。

“鸣九,这大半天,你是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哎呦,饿了吧?来来来,先吃点儿东西。”

张鸣九摆摆手,连连解释说自己不饿。可张林却不肯依他,招呼小二上了几道热菜,还烫了一壶酒,硬是要张鸣九吃饱喝足了,才肯说正事。

“好好好,大哥,大哥。”张鸣九连连笑着告饶,“我服了,我服了还不成吗?咱们别耽误了正经事儿。您看这样好不好,咱们边吃边说,这样两头不耽误。”

“嗯,这还差不多。”张林点点头,坐在张鸣九身旁,“不瞒你说啊,大哥真的是遇到难题了。今天上午,八角台商会的会长张紫云来找过我。”

“哦?商会?”张鸣九夹了一筷子鱼,放在嘴里慢慢咀嚼,脑子里却想着张紫云的事情。商会啊,那里面可都是乡绅。在地方上,乡绅就是财神爷,商会就是财神庙。这财神爷的头头儿上门,可是大事儿啊,大喜事儿。

“没错,是商会,他们希望我带着兄弟们留下来,留在八角台。”张林眉头紧皱,显然是还没有彻底下决定,“可是兄弟,你知道啊,这八角台原本就是有大团的。一山难容二虎,他们怎么能容得下我?”

“所以呢?您需要我做什么?”张鸣九转着手里的酒杯,目光灼灼,直视着张林的眼睛。

“鸣九啊,兄弟。你知道的,八角台是个大集镇,能留下来,对我们以后的发展,可是有很大助力的…”

张林还在喋喋不休的解释,张鸣九却不想听了,他摆了摆手,道:“大哥,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怎么办?你说就是了。”

“好,那我就直说了。”

张林需要张鸣九做的,无非就是和此地原本的那个大团的团练长沟通一下,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最好,若是不能,也不会失了抢夺八角台的先机。

“大哥,瞧我的。”张鸣九拍了拍张林的手,这种事情自然没有让大当家的亲自出马的道理,没得丢了身价不说,万一人家不同意,自己这一群人可就统统颜面扫地了,到时候,自己这些人还有什么脸赖在这儿不走呢?

张鸣九在心中暗暗发誓,这件事儿,必须要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