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沉没在远处的地平线,黑暗开始蔓延。谌婧看见帝陵上空残留的紫光下那淡淡的云雾中,浮现一群唐代宫女群舞《踏歌》。紫光里的幻影。帝陵上空的幻影。谌婧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听舒嘉说过,站在朱雀山那块巨石上,可以看到帝陵上空紫光和雾气营造的种种神秘。谌婧知道这是幻觉:那些唐代宫女不过是舒嘉带领下的艺术团的女孩子,几乎每个家庭都有不幸经历的女孩子。谌婧喜欢她们,因为她和她们同病相怜。
现在她扭头望向帝陵不远处公司的所在地——皇城。谌婧实在没法摆脱当初刚来公司报到时对皇城的直觉:我们不过是一群来陪葬的活人。所谓皇城,其实就是公司强行建筑在帝陵前面的旅游商品街,因为违反了世界组织关于文化遗产六百米方圆不准有任何新建筑的规定,所以新建的皇城商品街被上级部门明文禁止使用。公司现在一筹莫展,把总部和宿舍设在了皇城。
想到这里,谌婧自然想起那次兴师动众的周末夜查。那是去年秋末冬初的一个周末,公司蔺总、萧副总带着总办奚主任和公司秘书谌婧等一班人,指挥了一场突袭夜查。在大洪山风景区的五大景点,以皇城总部为指挥中心,各景点在同一时间行动,对公司全体员工宿舍和野地进行突查。过程惨无人道,结果触目惊心。除打牌赌博以外,有近百对男女在谈情说爱,其中那些正在宿舍或者野地云雨交欢的男男女女,都被当场活捉。以谌婧当时听到和感受到的,觉得这些夜查人员都怀有不可告人的窥视欲望。而那些被当场活捉的员工,一辈子都会在内心仇恨公司并在身心留下难以消散的恐怖阴影。不要对任何正在偷欢的身心进行伤害,就是动物也不要那样做。那天晚上她失眠了。她想到了辞职。可笑的是,那次夜查并没能阻止员工继续发生同样的事情,不少员工说:我们就是希望被公司发现,被公司除名,然后顺理成章离开这个寂寞无聊的偏远之地。
隐隐约约的,谌婧好像听到黑夜中近处的林子里,传来一阵一阵很怪异的声音。细听,是男女交欢才有的那种声音。呻吟声是舒嘉发出来的。舒嘉跟谁?舒嘉在性欲方面好像毫无自控力,真的没有男人你就不能活了吗?谌婧本来应该选择快步离开的,但她没有。一时激动,谌婧忽然喊叫一声:舒嘉——!舒嘉——你出来!
舒嘉没有出去。谌婧在山道上等了一会儿,见林子里依然安静,大声说:好啊舒嘉,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是你!谌婧有些生气,把山路上石子踢得乱飞,气冲冲下山去。
我知道你替会我保密的,回到宿舍后舒嘉对谌婧说。谌婧不理舒嘉,故意低头看书。灯光照耀着谌婧白皙的脸。舒嘉只好拿了换洗衣服到盥洗室去。淋浴的时候舒嘉忽然想:谌婧为什么就不能像我这样想开一些呢?我有什么办法劝阻谌婧对张建的一往情深?
丝质睡衣是半透明的,舒嘉的身体近乎赤裸。就在舒嘉多少有些卖弄风骚张扬性感地穿过走道,刚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办公室奚主任快步走了过来,喘着气说:蔺总紧急通知,马上到办公室集合开会。舒嘉连忙问:奚主任,是董事长还是张副总裁来了?奚主任微笑说:舒部长厉害,一下子就猜到了是张总。奚主任离开的时候,双眼用力捏揉舒嘉的胸脯。舒嘉进屋后关上房门,说:迟早我会叫人挖掉奚主任那对狗眼,整天看女人的胸脯屁股,真是一个色狼,我靠,好像中年男人都这个德行!
谌婧盯着舒嘉,像在审视罪犯。舒嘉说:当然,某些人的情人除外。谌婧阴冷一笑,说:你别跟陶亮玩,不值得。舒嘉有点吃惊,问:喂,你是怎么知道的啊?谌婧说:陶亮多次对我发誓,如果追不到我,一定在短时间内把我最好的朋友舒嘉搞到手。把你搞到手了吧?舒嘉,我就不明白,你已经跟萧恪是不公开的情人关系了,隔三岔五就去开房间上床,你还不满足啊?还要跟一个保安发生关系?你就那么喜欢做那事啊?你一天不被操就过不了吗?
其实谌婧的这些话是完全可以憋着不说的,但她不知道自己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不假思索一口气泼了出来。这些话几乎摧毁了舒嘉。舒嘉更换职业装的时候,背对谌婧,眼里滚动着伤心的泪水,不时紧咬牙骨。她很不喜欢谌婧刚才的一番直言,尤其憎恨陶亮是在追求谌婧失败后把自己当替身当牺牲品。舒嘉说:我怎么玩是我的事情,你这样说话很伤我,你居然说出这样的粗话!谌婧继续一脸冷笑,不回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