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一天,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接到报告,说昨天夜里市中心商业大厦发生一起特大盗窃案,财务室的保险柜被打开,一百二十万元巨款不翼而飞。案情十分严重,队长命令侦破组刑警毕剑和鲁华立即赶赴现场。
此时,现场已被封锁,几个技术民警正在进行现场勘查。毕剑和鲁华赶到后,分局刑警大队长老杨立刻迎了上来,对他俩说:“这小子有两把刷子,活做得很干净。”
毕剑和鲁华心里清楚:这案犯能让老杨承认有两把刷子,功夫一定不同凡响。两人不由同时惊道:“莫非他是个神偷?”
老杨习惯性地摸摸下巴,点点头说:“差不多吧,我们已经对现场做了勘查。财务室位于这幢大厦的第十二层,据管理大厦的物业经理介绍,他们在大厦每一层都安排了保安,十二层当然不会例外。既然有保安值班,这小子还能打开财务室两道防盗门,而且保险柜的密码和自动报警装置也没有把他难住,动作敏捷,手脚利落,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我们初步进行了排查,分析内部人员作案可能性不大……这小子肯定是个老手,开锁手段厉害得很。”
毕剑和鲁华听老杨这么一说,不由怀疑:“杨队,这事儿会不会是李四干的?”
李四原名李思源,因在家排行老四,又称“李四”,他自幼习武,练得一身好轻功,脑瓜子好使,手脚也利落。小时候,他妈一次出门忘带钥匙,李四就学着大人的样子,用一截铁丝捅锁眼,三捅两捅还真让他给捅开了,从此就对各种锁具发生了兴趣,几年后竟没有他打不开的锁。有了这手绝活儿,李四的手就痒了起来,后来慢慢走上了邪道,而且因为功夫好、手段高,道上的狐朋狗友还送了他一个“燕子李四”的绰号,意思是夸他和传说中的燕子李三不相上下。
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李四很快便成了公安局的“座上客”,在局子里挂了号。不过这小子贼精,他给自己规定,每次作案最多只偷一万,被公安局逮到了认栽,逮不到那就赚了,所以他尽管两次被劳教,可服刑的时间都不算长。
李四肚子里的弯弯绕很快就被警方识破了,但他这手开锁的神功还是大大惊动了办案民警,所以现在一听老杨介绍案情,毕剑和鲁华很自然地就把李四联系上了。
可是老杨却有些犹疑:“若真是这小子,他怎么现在一下子胃口变得这么大了?他现在就不怕这一百二十万卡了他的脖子?”
毕剑若有所思道:“人是会变的,何况外面的世界这么浮躁。”他给老杨建议说,“杨队,如果我没记错,这家伙就住在古北三巷6号楼406室,我们是不是去把他‘请’到局里来谈谈?同时也通知交巡警在全市布控,要真不是他,别的案犯也跑不了。”
“我看可以!”老杨立即安排人员去“请”李四。
可出人意料的是,当民警赶去李四家时,李四正悠悠地坐在楼前的柳树下看两个邻居下棋,看到警察来找,他拍拍屁股就主动站了起来。
下棋的人开玩笑说:“怎么,你又要‘进宫’去了?”
李四眯着眼笑笑,不火也不恼,说:“我不也就是去报个到嘛,过会儿就回来继续看你们下棋。”说罢,他也不用警察说什么,就跟着他们上车来到局里,走进了询问室。
毕剑和鲁华此时正默默坐在里面抽烟,看到李四进来,两人就像没看到一样,一言不发。李四也是老油条了,见他们不开口,就自己乖乖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一脸无辜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毕剑突然将手里的烟往烟灰缸里一摁,朝李四发问道:“知道今天为什么请你来吗?”
“不知道啊,我咋知道呢。”李四满脸堆笑。
“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毕剑又点上一支烟,对鲁华说:“先给他作个笔录。”
鲁华问李四:“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思源,男,汉族,42岁,现住古北三巷6号楼406室,小学文化。我父亲叫李大根……”李四嘴里吐出一连串词儿来,如背家谱。
鲁华朝他一瞪眼:“少啰唆,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
“是是是!”李四满脸堆笑地应道。
“我问你,昨晚你干什么去了?”
“昨晚?昨晚我先是在楼下和邻居喝茶歇凉,后来就回家看电视,再后来就睡觉了。”
“看的什么电视?”
“《大宋提刑官》。”
“什么内容?”
“呵呵,一个县官,姓什么我忘了,他刑讯逼供,屈打成招,被宋慈给收监了……”李四说到“收监了”时,眯着眼瞥了鲁华一眼,似乎鲁华就是那个刑讯逼供的县官。
毕剑没有开口,他知道对付像李四这样的老油条,这么简单的问题肯定难不住他,他只是在一边静静地听,想从中找出破绽,从而揪住这条老狐狸狡猾的尾巴……
就在这么一来一去的问答中,夜渐渐深了,李四开始不停地瞅墙上的钟。此时尽管是午夜,可天还是很热,远处传来几声闷雷,看样子快下雨了,李四终于在再一次看了墙上的钟之后,对毕剑和鲁华笑道:“大哥,都快夜里一点了,天快下雨了,我阳台上还晾着衣服,你们要是没什么事,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回去?毕剑皱了皱眉,他知道,在没有抓到有力证据的情况下,他们只能放人。但他暂时没有理会李四,而是轻轻对鲁华说了声:“你看着点,我出去一下。”随后就起身向门外走去。
毕剑凭一个老刑警的直觉认定,李四现在这种有恃无恐的样子,正好说明他有很深的作案嫌疑。但如果是他作的案,那他就肯定是有备而来的,如何下手来进一步破这个案子呢?毕剑在询问室门外踱起了方步。
外面的天气同样很闷热,只见一群群蚊子在门廊灯下起劲地飞舞着,大概是闻到毕剑身上的汗味,都“嗡嗡”地飞了过来。有只蚊子一飞到毕剑的脸上,就立刻伸出吸管猛吸起来,毕剑眼疾手快轻轻一挠,把它挠到了手里。看着这家伙只一会儿工夫就吃得滚圆的肚皮,毕剑眼前突然一亮,他用指甲轻轻一点,蚊子的肚皮就破了,流出鲜红的血来……
两个小时后,毕剑精神抖擞地走进讯问室,望一眼墙上的钟,又冷冷地看着李四,一开口,声音里充满了威严:“李思源,你还没想好吗?我们原本希望你能老老实实交代,给你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可惜你死不悔改!难道一定要我把你的罪证拿出来吗?”
“罪证?我……我没有罪啊!”李四眨眨眼睛,声调中似乎充满了委屈。说实话,他根本不相信毕剑出去一趟,就能找到他什么罪证来。
毕剑于是冷笑一声:“嘿,我看你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他两只眼睛直逼李四,“如果我没有记错,你李思源第一次被我们抓获,是因为在现场留下了指纹;第二次被抓获,是因为在现场留下了脚印。这一次,你自以为干得天衣无缝,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可惜啊,百密一疏,你还是防不胜防,还是在现场留下了罪证!”
李四一听毕剑这话,似乎有些吃惊,但他还硬不肯认输:“毕……毕警官,我不知道……你这话……这话是什么意思?”
毕剑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已经戴上了白手套,他把一个塑料袋拿到李四面前,说:“你看一看,这里面是什么!”
李四睁大眼睛一看,塑料袋里是一只死蚊子,肚皮已经破了,流出一团黑红的血。
“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李四嗫嚅着,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这就是你留在现场的罪证!”毕剑厉声道,“通过DNA鉴定,我们已经证实,这只蚊子肚子里流出的血,和以往对你做过的DNA样本完全吻合。而这只蚊子,就是我们在财务室的保险柜里发现的!现在,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你的血为什么会留在那只保险柜里了?”
说到这里,毕剑轻蔑地笑了:“你不会告诉我们,是蚊子吸了你的血,又飞过财务室两道防盗门,钻到密不透风的保险柜里去的吧?”
“这不可能!”李四似乎受了天大的冤枉,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
“不可能?”毕剑不容李四喘息,步步紧逼道,“当你一心一意打开财务室保险柜的防盗门时,这只蚊子却把你当成了猎物,它飞到你脸上,美美地吸了一肚子血。只是当时你被保险柜里大把的钞票迷住了眼,并不在意它的攻击,可你的手却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抬手拍死了它。死蚊子留在你手上,你没注意;又因为急于把保险柜里的钞票搬出来,你手里的这只蚊子被碰落在了保险柜的门上,而你也没有注意……这就正好给我们破案留下了有力的证据!”
李四简直听得目瞪口呆,心里狠狠诅咒着这只该死的蚊子。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策划了多日的行动,却被一只死蚊子给咬砸了。唉,怪只怪自己太贪婪,没有牢牢把握一次最多只偷一万的原则。现在足足有一百二十万,自己会被判多少年啊!
李四崩溃了,不得不承认案子是他做的,并且交代,他得手后,就把所有的钱都藏到了财务室旁边那个办公室的天花板上,打算等事件平息后再伺机去取。
第二天,老杨在听鲁华详细介绍了破案经过后,他给毕剑打电话说:“毕剑,你这家伙太棒了!我已经把在现场勘查的那几个小子臭骂了一顿。哎呀,他们也太不仔细了,保险柜里那么大一只蚊子,怎么就没发现呢?”
“什么呀!”毕剑笑了,“杨队,你这不也是在损我吗?我开始也没注意呀,还是后来在询问室外面被蚊子咬了,才突然打开思路,重新跑回去找的。不过话说回来,杨队,那蚊子吸了我不少血,你得好好请我吃一顿,让我把损失给补回来哪!”
(于永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