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杂志旅途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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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加床垫

塞北有家国营工厂,厂里有个科职干部名叫李庆祥。李庆祥不幸身染肝癌,已到晚期了。他知道这种绝症已经没有半点指望,心想:与其待在家里等死,还不如趁腿脚还能动弹,去逛逛大城市,也不枉白来人世一回。于是,他借口当地医院设备落后,要求去大城市公费医疗一次。

这天,他乘了火车,来到沈阳,等乘客们下得差不多了,才拎了一只小包,歪歪斜斜出了车站。到了大街上,走了一程,忽然肝部又剧烈地疼痛起来,他急忙靠在一根大理石的柱子上,喘息一会,又从衣兜里掏出止痛片,吞了几粒,然后就急着去找旅店。

他走了没几步,在昏暗的路灯下看见一家门面不大的小旅店,他探头往里一看,看见服务台里面坐着一个30出头的男人,就上前问道:“同志,有单人房间吗?”那男人马上热情地站了起来,忙不迭声地答道:“有,有。”一边打量着李庆祥,一边接过他递来的工作证,一看是远道而来的,更是热情迅速地办好了登记手续,把钥匙递给李庆祥,同时眨一眨小眼睛,把嘴凑到李庆祥的耳边,小声嘀咕说:“您要加个床垫吗?”“加,当然要加。”李庆祥嘴里说着,心里也在嘀咕说:这帮吝啬的城里人!床不加垫子,让人睡在硬木板上?这不要我提前挺尸吗?

李庆祥接过钥匙,进了房间,拴好房门,就感到疲惫不堪,他不洗不刷,就一下子躺在床上。忽然,他想起内裤还缝着单位里给他的三千元钱,忙伸手去摸了一摸,钱在,这才放心地闭上双眼,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入睡了。

在迷糊中,他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街上都是花枝招展的妙龄女郎,一阵阵高级香水味向他袭来;接着又觉得有人在解他的衣裤,他一下醒来了,睁开眼,蒙蒙眬眬地瞧见一个裸体女郎坐在他身边,在解他的纽扣。他还以为这是在梦里,心想:人常说“红粉爱少年”,我这么个干瘪老头,咋还会有此艳福?

此时,那女郎已剥掉了他的外衣,正要解他的内衣,他一个激灵,睁大眼睛惊慌地叫了起来:“你,你是什么人?”女郎松开手,把食指放在两层鲜红的嘴唇上,示意他别出声,然后嗲声嗲气地说:“您不是要加床垫吗?我们旅店虽小,但服务质量是一流的,顾客至上,信誉第一,您到了这里,就像到了自己家里一样。”她把“家里”两字说得特别亲切。

李庆祥这才知道:原来加床垫是这么个加法。他浑身虚汗直冒,女郎见他如此模样,“噗嗤”一声笑了,马上拿块满是香水味的手帕帮他擦头上的汗珠,并且趁机把身子贴了上去。李庆祥连忙推开她,连惊带吓地说:“不……我……我不……”女郎附在他耳根边柔声柔气地说:“哟——你看你,急什么,咱们公平交易,等事后,价钱您瞧着给就是了。”说着就施出她特有的推拿按摩的功夫来。这一下,李庆祥可难把持了,直觉得从脚底到脑门都像通了电一般,禁不住心狂意荡,心猿意马,难以控制自己了。此刻,李庆祥虽说年近半百,又有绝症缠身,但不知哪来一股狂劲,竟然陡地从床上坐起,喘着粗气,一双眼睛红红的,抖抖索索地伸出双手,一把把那女郎按倒在床上……

正在这时,房门突然“笃笃笃”地响了三下,李庆祥慌了神,女郎却镇静地拉过一条被子盖在他身上,叫他别出声。她自己抓过一条浴巾披在肩上,又顺手将他的几件衣裤抓在胸前,下了床,去开门。她开了一下门,马上折回来,对慌作一团的李庆祥说:“没有人,怕是咱们神经过敏吧。”这下,李庆祥那颗悬在半空中的心才放了下来。

天刚蒙蒙亮时,李庆祥依依不舍地目送女郎出门而去,心里感到无比满足:呀,没想到自己的生命快到终时,还能睡上这么一张令人销魂的“床垫”。他正痴痴地一遍又一遍回味“床垫”的美味时,突然肝区一阵剧痛,他吃力地去拿衣服,想服几粒止痛药,谁知在床上翻了几遍,不见自己的衣裤,再从桌上找到椅上,连衣裤的影子也没有。这时他想到缝在内裤里的三千元钱,惊得“天哪”一声叫,便一下瘫在床上。他哪里知道,就在女郎去开门时,他的衣裤从女郎手中传到了那开票的男子手里了。

李庆祥躺在床上,快速地向黄泉路上奔去。他感到心疼的是:加只“床垫”竟要花三千元的代价,太贵了!

(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