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杂志决斗故事
5601900000003

第3章 谁是送药人

你道此人是谁?他竟是大昶诚典当的老板杨鸿兆。

原来,杨鸿兆名义上是大昶诚典当的老板,实际上是潜伏特务头子,国民党驻敌后行动小组上校组长。当军代表向小猢狲布置了押运六百亿人民币的任务后,只隔了十五分钟,他就收到银行系统三号情报员送来的情报。他想:解放前夕,想炸金库没炸成,眼下,如能把六百亿人民币抢过来,或连车带钞票炸毁,就是对共产党的沉重打击。怎么干?他仔细盘算了之后认为,共产党定然根据守卫兵力就近运送,于是决定由被他收买的薄刀党出面干,并立即导演了一出请小猢狲押黄货的把戏,把小猢狲引入他的网里,再由跛足叫花子和黑汉子逼小猢狲上贼船。他本不想此刻把自己的身份暴露给小猢狲,谁知小猢狲软硬不吃,非但不上贼船,还把他托他运的四箱黄货抛了出来,气得他七窍生烟,从地底下冒出来,指着小猢狲的鼻子骂开了:“我出重金聘用你押车,现在镖物未动,你倒先把我的东西出卖了,天底下有你这种无情无义的押镖人?”

小猢狲见杨鸿兆从地底下冒出来,一切全明白了。他忍住一肚子怒火,冷笑一声,说:“杨老板,我这么做,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先不仁,我才不义!”

杨鸿兆看看手表,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了。他觉得把小猢狲扣留的时间过长,会引起共产党的怀疑,如万一不让他押车,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所以,他不再与小猢狲斗嘴,拿起那张“受贺”照片,说:“今天的事我们都已挑明了。你要走出这个坟包,只有两条路:一条,与我们合作,抢下六百亿;还有一条,等我们把这张照片在全上海发一发,帮你扬了名之后你再出去。到那时,你可以到共产党那儿告发我们。不过我们就说,这六百亿消息是你提供的。怎么样?”

小猢狲听了这话,暗骂了一句:好个心狠手辣的家伙!他觉得今天不答应和他们合作,就难活着出去!与其不明不白死在这坟包里,倒不如到外面再去抖一抖。于是,小猢狲语气软下来,无可奈何地问:“你们到底要我做什么?说实话,押运这六百亿人民币的车什么时候开,走哪条路线,都由军管会决定,我确实不知道。你们逼煞我,我又不能瞎编一套!”

杨鸿兆见小猢狲软了下来,便说:“共产党规定你的行车路线后,你只要在出发前通个消息,我们也给你一条行车路线。方向盘在你手里,只要开往我们指定的地点,你就算大功告成。当然,以后的事,我们会妥善安排的。”“那你们谁来与我联系?”

杨鸿兆举手朝后招招手,那个去请小猢狲的包车夫,提一只带盖的六角形竹篮,放在小猢狲的左脚边。杨鸿兆对小猢狲说:“把衣服脱了!”小猢狲不知他要干什么,只得顺从地脱下衣裤。杨鸿兆见他脱得只剩下一条衬裤,便说:“打开竹篮。”小猢狲又顺从地伸手去掀篮盖。哪料到,篮盖一掀,突然“呼”一声,从竹篮里蹿出一条全身碧绿的小蛇。小猢狲避让不及,左大腿被毒蛇咬了一口。包车夫立即上前,手脚敏捷地把蛇捉回竹篮里,盖紧篮盖。

这时小猢狲的大腿像馒头发酵,立刻肿成碗口粗。他只觉得一阵钻心疼痛,胸口发闷,头脑发昏,人顿时摇晃起来。

杨鸿兆嘴边掠过一丝奸笑,从袋里取出一粒三分来长的圆柱形蛇药,一掰两半,半粒浸在烧酒里,待化成浆状,给小猢狲敷在伤口周围,然后把剩下的半粒递给小猢狲,说:“把它吞下去。”小猢狲吞下药后,感到胸口松了些,头也不昏了,但左腿伤口还在胀痛。

杨鸿兆得意地说:“这是条七步蛇,要治这毒蛇的蛇伤,只有靠我这特效蛇药。一粒药能维持十二小时。现在是下午两点,半夜两点前总能出车了吧?到时,我会派人找你联系,联系人就是送药人。你把行车路线告诉他,他也会把我们规定的行车路线交给你。你吞下他交给你的蛇药,把车子开到我们指定的地点,他会安排你的去向。如果你要出卖我们,蛇毒在你的身上,过了午夜两点,不用我们动手,你自己就会去叩响阎罗殿的大门!现在,请回吧!”

小猢狲急叫道:“你们把我扣到现在,万一军代表另外派人押车,我不是白送命吗?”杨鸿兆嘿嘿一笑说:“这你放心,离开时间长一些,我们会有人帮你说话的。好了,别啰唆了。送客!”

杨鸿兆说完,一挥手,跛足叫花子和几个歹徒上前又用黑布给小猢狲蒙上眼睛,一边一个架着,走出坟场,送上汽车,把他送回先施公司的转角上,给他取下黑布眼罩,推下汽车,等小猢狲睁开眼睛,汽车早已没了影子。这时,小猢狲只觉得左大腿又胀又痛,迈不开步子。他想:不照杨鸿兆的话去做,自己性命难保;照他们的话去做吧,又对不起共产党!可自己……他陷入了极度痛苦的矛盾之中。

正在这时,有一个人向他走来。谁?一乐天的长脚茶博士。因为小猢狲是一乐天的老茶客,天长日久,竟和茶博士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茶博士对小猢狲说:“你刚才遭绑架的事我已看见了,既然受人之托,就要忠人之事啊!”接着便附着小猢狲的耳朵,悄悄说了几句,又紧紧握了握他的手,向他报以神秘的一笑,走了。小猢狲一听,顿时怔住了。

正在这时,突然又有一个人朝他飞奔过来。

故事说到这儿,还得把朝小猢狲奔来的人是谁搁一搁,回头先说说军管会主任老徐。下午两点,军管会主任老徐吩咐秘书找沧州五猴班到他办公室来具体商量晚上押车的事,谁知秘书只找来四兄弟,独独缺了班长。徐主任问大家:“老五呢?”四兄弟见问,你看我、我望你,不敢把老五接外快生意的事说出来,但肚子里也在犯疑:平时老五做事总是快刀斩乱麻快去快回,今天怎么会像“鹞子断线”一去不回呢?洪老大怕再不回话,会引起徐主任的怀疑,万一今晚不让他们押车,岂不是砸了五猴班的招牌了吗?他一急,连忙说:“徐主任,老五刚才还和我们一起吃中饭的。他有个习惯,欢喜饭后散散步,说不定他又一个人荡马路散步去了。”

徐主任看看表,说:“快两点了,你们快去找找老五,他一回来,就到我这儿来。”

四兄弟回到宿舍,洪老大抓起电话打到大昶诚典当,那里人说五爷早走了。洪老大一听,急得立即叫众兄弟分头去找。

蓝老三从外滩沿着大马路朝西找,当他快找到先施公司转角处时,远远看到老五倚在路边的墙上,蓝老三又惊又喜,急忙朝他奔来。

蓝老三奔到小猢狲面前,见他脸色苍白,满头冷汗,身子摇晃着不能走路,他急得弯下身子,背起老五,一溜小跑,直往宿舍奔去。

这时其他几个兄弟,都因没找到老五,急得在宿舍里直打转,突然门“砰”地被撞开,只见大汗淋淋的蓝老三背着小猢狲闯进来,大家惊得团团围上去,问道:“老五,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弄成这样?”

这叫小猢狲怎么说呢?他不能把坟洞里的事和盘托出。他有口难言,只得含糊其词地说:“被毒蛇咬了一口。”边说边吃力地拉起左脚裤脚管,果然,他的左腿肿得像个熟透的红柿子。洪老大见了,又心疼又担心,他忧心忡忡地轻声说:“老五,刚才军管会徐主任来找我们,他见你不在,脸色很难看。你怎会被蛇咬伤的?”

这时,蓝老三朝小猢狲脚上的伤口地方仔细看看,焦急地说:“不把毒汁挤了,要出事,老五你忍着点!”说完,他从身边摸出一把水果刀,在蛇的牙痕处划了两刀,然后双手在伤口周围用力挤压,一股已经发黑的血水立刻从伤口处流出来。接着,蓝老三又俯下身子,把嘴凑到伤口上吸了吐、吐了吸,痛得小猢狲冷汗直流,他紧咬牙关,一声不哼。看得出,他被老三这种兄弟之情感动得流下泪来。正在折腾时,突然门“砰”被推开了,大家转脸一看,不由一阵发慌。

进来的是军代表老陈,见小猢狲瘫坐在地上,蓝老三趴着在吮吸血水,不禁一怔,忙问:“怎么受的伤?”

几位兄弟见陈代表突然闯进来,一时慌了神,他们也说不出小猢狲是在哪儿受的伤,只是眨巴着眼睛看着小猢狲。小猢狲一见陈代表,就挣扎着站起来。陈代表让他坐下,他自己蹲下来,一边查看小猢狲的伤口,一边平静地问:“刚才徐主任找你,你到哪儿去了?”

小猢狲努努嘴,叫把房门关上,然后吃力地说:“陈代表,‘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小猢狲做人就讲个信用。今天承蒙陈代表看得起我,把押运六百亿人民币的大事交给我们,为了保证运途中的安全,刚才我到通往吴淞的路上跑了一圈,实地看了一下地形。”

陈代表听了“喔”了一声,接着,他饶有兴趣地问:“你跑了一趟,发现什么情况吗?”

小猢狲叫蓝老三拿来纸笔,摊在地上,边画边说:“陈代表,我们去吴淞有两条路可走,一条由大柏树经江湾镇到达吴淞,另一条由张庙经张华浜到吴淞。看来张华浜是今晚去吴淞的必经之路,如果有人要劫车,很可能在那儿打我们的伏击。为此,我要求解放军在这一带派驻重兵保护我们过去。我刚才从大柏树经江湾到何家湾车站,那儿是火车交会的地方,停了好多装货的空车皮。我想万一有人在空车皮里埋伏,趁我们汽车沿着铁路经过时,打我们个措手不及,就糟了,因此我就走到空车皮里去看。不料,被铁轨旁边草丛中的毒蛇咬了一口。刚才老三帮我吸出了毒血,现在好多了。”

小猢狲临时编了这个故事,倒把陈代表感动了。他关心地说:“老五,你好好休息,晚上押车的事,我再和徐主任商量商量……”

小猢狲没等陈代表把话说完,猛地站了起来,咬咬牙,把左腿在地上蹬两蹬,说:“请军代表放心,我能挺得住,今晚仍由我来开车。”

“好,我去叫医生来,给你上点药。”陈代表说着转身出了宿舍,不一会就领了一位军医走进来。那医生给小猢狲打了针,敷了药,还特地给他注射了当时十分贵重的盘尼西林,可是,仍然控制不住蛇毒的蔓延,伤口还是在恶化。吃过晚饭,众兄弟出去了,小猢狲一个人在宿舍里,双手捂着又肿胀起来的伤口,心情恼恨而又矛盾,他恨那个送药人,又巴望他早点把药送来,解除痛苦!

这时,门被轻轻推开,小猢狲一看,又是陈代表。陈代表见只有小猢狲一个人,就随手把门关好,然后轻声说:“把裤管卷起来。”说着,摸出一粒三分长的圆柱形蛇药。小猢狲一见蛇药,不禁一怔。他惊愕地瞪着双眼,看着陈代表笑眯眯地把蛇药一掰为二,半粒交到他手上,要他吞服。接着他把剩下的半粒,用烧酒溶成浆状,涂敷在小猢狲的伤口上。小猢狲好似木了一样,看着陈代表拨弄蛇药的一招一式,似乎与杨鸿兆没啥两样。他懵了:难道陈代表是送药人?惊诧间,他猛想起,杨鸿兆曾经说过:“你离开时间长一些,我们会有人帮你说话的。”但他仍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他想起杨鸿兆曾说过,送药人也是联系人,于是问道:“陈代表,今晚走哪条路线定了吗?”陈代表说:“行车图在我这里,你的伤口怎么样,敷了药感觉好些吗?”“好些了。”

陈代表这才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行车图,交给小猢狲说:“你把行车图仔细看一遍,要记牢。图看好仍还我!”

小猢狲接过行车图,暗暗惊呼:想不到杨鸿兆有这么大的神通,军管会里竟有他们的人!这六百亿人民币还能保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