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绝色倾城2:非我情迷(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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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小夏,你是一个好姑娘(2)

凌靖是一个让人踏实的摄影师,他的眼神很干净,看不到男人的欲望,只看到对摄影,对艺术,乃至对我这条生命的尊重。

其实人体艺术也本该如此,女人的身体是上帝赐给人间最好的礼物。她不是一条虫子,也不是一块石头,她线条流畅,圆润光泽,对称和谐,有血有肉。

好的人体照片也无外乎光影的搭配,环境的选择,个性化的姿势。色情和艺术只在一线之间。摄影师本着艺术之心,观众本着艺术之意,从艺术而非情欲的角度赏析评价,镜头下自然只有唯美,没有色情,再多的裸露也只见纯净。

反之,摄影师如果不单纯,只热衷于关照女性的神秘地带,或者观众不单纯,看到女人的裸体就浮想联翩,那么即便是艺术,也变成了色情。

而在那天下午,凌靖就是做到了心无旁骛,这也是在很长一段时间,让我对他全心信任的最主要原因。

他是一个优秀的摄影师,把摄影变成了一场美好的体检,用他的眼睛在礼赞和尊重我的身体,给了我一种从没有过的自信和骄傲,第一次让我感到自己的裸体在一个男人眼中除了性,还可以是艺术。

当然,如果把这一切想得阴暗些,也可能是我魅力不够,或者是他不能人道。

我在浴室穿好衣服,回到客厅的时候,看到凌靖正在翻看相机里的照片。

他挑出几张认为拍得不错的给我看,结果看完之后,我郁闷了。

有一张照片:我侧躺在白色的沙发上,眼神悠远,长发拂面,背景是虚的,只有我是实的。按凌靖的说法,这张照片应该很有feel。可我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幽怨的少妇,等待久别不归的情郎。

还有一张照片:我站在落地窗前,后背是楼宇间夕照残留的紫红霞光,凌靖的本意是让我长发垂在胸前,侧过脸以四十五度角低头看着地板,明媚的忧伤。但拍出来的效果,依我看比较像一个春心萌动的不良少女,还是日系的。

我看过一遍,对他说:“怎么看着像艳照啊?是不是你的拍摄手法有问题啊?”

凌靖对着照片研究了半天,淡淡地说:“应该是模特的问题。有人脱光了衣服,也可以表现得很艺术。有人穿着衣服,依然看着很色情。不过小夏,你也不用难过。这是天生的,谁都不想。”

我琢磨了三秒,他是不是在骂我?

之后凌靖指着照片说,问题可能出在我那条黑色纯棉小内裤上,给人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

他说:“这就像和服跟比基尼相比,男人普遍会认为和服更加性感,因为穿得多,露得少,层层叠叠的遮挡,让人有一种想要扒光的欲望。而比基尼能见度太高,肉露得太多,失去了神秘,也就丧失了欲望。”

我说:“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穿着内裤,就是半遮半掩,欲迎还拒,所以很色情。我脱掉内裤,就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就可以升华成艺术了?”

他摸着下巴,上下打量我,“你脱与不脱都是一样,有些东西是骨子里的,非人力可以改变。”

我觉得我想拍死他,但考虑到体能差距问题,很可能被他反揍一顿,最终作罢。

照片看完了,今天的工作结束。我们的工资都是日结,我等着拿钱。

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问他:“凌少爷,今天的照片还满意吗?”

他点点头,“效果还不错,这次只是试拍,正式拍的时候要在室外进行。不过你放心,我会找一个没人又安静的地方,绝对保证你的隐私。”

“好的,我没问题。”

他放下相机,走向酒柜,“时间还早,我们一起来喝一杯,你不着急回去吧?”

我看了看手表,已经下午六点了,文昭没给我电话,说明他晚上不会来了,想到凌靖的酒一定是好酒,人生苦短,跟帅哥小酌一下又有何妨?

事实证明,坐在豪华公寓的地毯上跟帅哥喝酒,看着地毯上的阳光一点一点变淡,对面大厦的窗户一个个点亮,整个城市灯火通明,真的是一件非常浪漫而惬意的事儿。

他的红酒不错,口感醇香,起初只想喝一杯,结果却是一杯一杯,又一杯。

“这里好吗?”主人问。

我实话实说:“夜景很漂亮,是个喝茶下棋、吟风弄月的好地方。”所以说,有钱人真会享受。

凌少爷笑了笑,忽然问:“对了,你会下围棋吗?”

我愣了一下,回道:“会一点点,不是很懂。你会?”

“我一点都不会。不过我有一个小堂弟,倒是一个职业棋手,经常去韩国和日本参加比赛,每次都有斩获。”

我忍不住赞道:“他一定很厉害。你堂弟参加的是什么赛事?富士通?LG?三星?还是应氏?不对,应氏杯应该在台北……”

他笑了,“我不懂围棋,不是很清楚。等他回来,我介绍你们认识,让你们切磋一下。”

我赶紧摆手,“不不不……人家是职业棋手,我只是略懂皮毛,怎么配跟国手较量,太不自量力了。”

凌靖递了一盘水果给我,“你也别对他期望太高,他上学的时候还曾经输给一个段数比他低的对手。人家是自学成才,都没进过道场,结果把他杀得片甲不留。所以你们两个对弈,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那是不可能的。围棋不是一种创造奇迹的运动,除了要有天分,对数字敏感,善于心算,剩下的就是靠一滴汗水,一点收获。我跟你堂弟,相当于幼稚园和研究生的级别。你说我会赢?除非他放水。”

“可是,我看你说得头头是道,不像一般的围棋爱好者,倒像一个围棋高手。”凌靖煞有介事地上下打量我。

我笑了起来,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你看,你又被我糊弄住了。我就这点本事,耍耍嘴皮子还行,再多就没了。”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我笑,又给我添了一杯,我高兴地接过来。

酒真是一个好东西,几杯酒下肚,人就飘了起来,好像灵魂脱离躯壳,飞进了另一个空间。遥远的,变得亲近了;在意的,变得淡泊了;清晰的,变得模糊了;就连眼前的男人也比之前英俊了几分,尤其是他倒酒的时候。

凌靖在我将那瓶红酒喝完之后,终于说:“你酒量不错。”

“泡花场的男人都喜欢喝混酒,被练出来的。”我端着剩下的最后半杯红酒,小心翼翼地浅酌慢饮。这可是好酒,我不忍心将它一口喝完。

“花场?”

我想起来,凌少爷这几年一直在国外,大概还不知道国内娱乐界的新生名词,于是向他解释:“认识文昭之前,我曾经在南方的演艺吧里走秀,那些演艺吧就叫‘花场’。每次表演结束之后,如果有客人给我们送花篮,我们就要下去跟客人喝几杯。如果你不去,人家就会说你不给面子,下次就不会捧你的场。如果没有熟客,老板会觉得你没有人气,那就离炒你不远了。而且花篮越多,抽成越多,要是有人送你一个皇冠,你这一夜不但有面子,还能赚更多的提成。所以为了能留住客人,基本上在花场工作的女孩子酒量都不差。”

他有些疑惑,“那跟坐台有什么区别?”

我看着他,“很大区别,我们只是夜场艺人,不是小姐。虽然为了谋生,也要跟各种男人周旋,可我们的收入主要来自才艺表演,而不是陪酒陪睡,这本质上就是不同。所以在同一个场子里,我们赚得也没她们多。如果你还是理解不了,就当我们是卖艺不卖身吧。”

凌靖有点脸红,诚恳地说:“不好意思,是我不会说话。我没那么想,只是觉得,你这么年轻就经历这些,让人感叹。”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又解释道:“其实还好,毕竟已经长大了,赚钱的方式很多。不像小时候,每天只能跟着奶奶捡汽水罐,收旧报纸。那时候奶奶身体还很好,从小她就很疼我,家里的日子再难过,过年过节我也有新衣服穿,还有糖果吃。她自己什么都舍不得,连买药都舍不得。天气再怎么冷,日头再怎么毒,她都要出去工作,她的身体就是这样拖垮的。奶奶一直希望我能上个好大学,可惜家里太穷,我高中就辍学了,在社会上一直混到现在,混得自己遍体鳞伤。现在觉得有句话说得真好,没学问害死人。我如果能够上大学,现在也差不多该毕业了,就能找到一份更像样的工作,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我看着自己的酒杯,心里有点难过。都说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可有些事,永远都没办法真的平等。

凌靖沉默了片刻,问道:“小夏,既然过得这么不开心,你为什么不离开他?你跟文昭只是男女朋友,你不是卖给他,你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酒劲开始上头了,脸颊像发烧一样,我的脑子浑成了糨糊,迷迷糊糊地说:“离开?我欠他的钱还没还完呢,怎么离开?”

他有点惊讶,“你欠他多少钱?”

我晃了晃巴掌,“五十万。”

“那也不是很多。”

我苦笑一声,“凌少爷,对我来说,这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你自己有工作,怎么会跟他借钱?”

“因为我奶奶,她病了,病得很严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从南方回来,就是因为挂念她的身体。我回来没多久就认识了文昭,我奶奶一直不喜欢我跟他在一起,可是她没骂过我,只觉得是自己拖累了我。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她的病越来越重。我陪她到医院检查,大夫说必须住院。可我手里来来去去就那么点钱,哪里够?我只认识文昭一个有钱人,那时他对我的态度已经很差了,可我真的没办法。老人家吃了一辈子苦,只有生病的那最后几个月,把这辈子没享过的福都享过了。你没看见文昭帮我安排的那家医院,病房就像宾馆一样,三餐有营养师给搭配,二十四小时有专人照顾。我当时就想,等她病好了,再多住几天也不碍,就当度假了。可是我奶奶没撑过三个月,就撒手人寰了……后来医院跟我结账,竟然花了三十多万。她一辈子含辛茹苦,只有一间四处漏风的破瓦房。现在人没了,我想一定要给她找块好的墓地,让她入土为安,就托人找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离着市区还不远,也方便我过去看她。一问价,要二十多万。文昭给我的卡里只有五十万,我不好意思再问他借,就把自己在南方那几年的积蓄也都用了,刚刚够。”

我一段话说完,抬起头,正对上凌靖。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我,脸上的表情真诚而坦然,他一直在认真听我说话。

或许,我要的就是这种感觉吧。那些漂泊的经历和心酸的过往,不需要别人同情,只要有人知道就好。

“那是他应该为你做的,他是你男朋友,他有能力就该帮你。”跟我一起聊天的男人帮我总结道。

我抱着酒杯摇了摇头,“没什么应该不应该,他帮我是情义,不帮也是道理。我奶奶从小就告诉我,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就是道理。跟他在一起这三年我一直在攒钱,好在有地方住,可以把房租省下来,其他开销我能少花尽量少花。估计再有个两三年……”我掰着手指算了算,“应该就能还清了。”

我抬起头,对面的男人久久凝视着我,最后总结道:“小夏,你是一个好姑娘。”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垂眼看着酒杯,“你别这么说,我不是。好姑娘应该清高,应该自爱,不会为了钱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凌靖笑了,收敛笑容之后,却胸有成竹地对我说:“你跟文昭在一起,不是为了钱。”

我疑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所有人都以为是。”

“那是所有人都看错了你。”

“既然所有人都看错了我,你又怎么知道自己的看法是对的?”

他摸了摸下巴,笃定地说:“因为我比其他人更会看人,尤其是女人。”

我微微眯着眼睛,带几分醉意看着他,“如果文昭也像你这么想就好了。可是你知道吗?我奶奶去世之后,有一次他喝醉了,拉着我站到镜子前,让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你猜他跟我说什么?”

凌靖摇了摇头,表示猜不到。

“他说,你看看你自己,你以为我在跟你谈情说爱?你连大学都没念过,连一句完整的英语都听不明白,你配吗?你只配站在商场里,穿着那些廉价内衣走来走去,只配跟一群和你一样的女人,像小丑一样被人拍来拍去。你还当自己是模特?你什么都不是!”

酒气一阵阵上涌,视线越来越模糊。我用手揉了揉眼睛,极力克制,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在发抖。

凌靖沉默了片刻,深深叹了口气,“小夏,酒后说的话不能当真,他心里未必是那么想的。”

我点点头,“我知道。文昭喝酒还是比较克制的,这样的话他也只说过一次。第二天早上醒了,他也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是被大家族规矩过的人,就算再怎么不喜欢一个人,教养和礼貌还是有的。其实我心里明白,文昭就算真的看不起我,也有他的理由。他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他的朋友大多都是出身于良好家庭,受过高等教育,能把英文说得像中文一样顺溜。其实日常交际英语我也能听懂几句的,但是他们随便说几句话带出来都是商业,谈的都是股票财经,我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在他朋友面前,我总是给他添麻烦,闹笑话。可是,如果他真的有点看不起我,为什么又要跟我开始?他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什么样儿,我是个野模,但我从没靠过他,我也在努力工作,这有什么不对吗?”

我将下巴搭在胳膊上,望着窗外的夜景,像个迷路孩子似的喃喃地说:“我知道,很多事情不能认真。可是人心肉做的,是人都有感情,难道有钱人的感情就是感情,穷人的感情就什么都不是?我是个人,我也会伤心,他为什么就是不知道呢?”

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被那段往事压抑得太久,我越说越难受,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卡在喉咙里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脸上一会儿凉,一会儿热,连身上都是。

我不知道自己借着酒劲儿又说了什么,或许都是一些颠三倒四的话,反反复复就是那么几句,却已经不再连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