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真理世界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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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哲人蛋

飞机穿过厚厚的云层向下俯冲,准备降落在肯尼迪国际机场。七月的细雨把大地变得朦胧一片。穿着雨衣的地勤人员、机场大厦上在细雨中抖动的星条旗、扬基棒球队的巨幅开赛广告,一切的一切看上去就像克劳德·伊维尔的一幅写实派油画。

是的,是的,这就是纽约。

飞机刚刚在跑道上停稳,苏朗揉了揉发木的脑袋,站起身子。从江州市到纽约,耗时十三个小时,在这一万六千公里的航程中,他始终没有休息。

走下飞机,温暖的风吹过面颊,带着一股刺鼻的味道。不是海洋的腥气,而是轻微的硫黄味儿。

看样子,纽约的空气并不怎么好。

离开海关,苏朗上了一辆计程车。司机是一个光脑袋的黑人,身上穿着一件白底黑竖条的棒球衫。收音机里播放着小红莓乐队的歌曲,司机摇头晃脑地跟着哼唱。他十分投入,居然忘了询问乘客的目的地。

“去皇后区,路易斯大道一百零八号。”苏朗提醒。

“OK! OK!”司机伸出手指,做出不知道是“确认”还是“胜利”的手势,接着他转过头,朝苏朗龇牙笑笑,“我们一直在胜利,扬基队万岁!”

果然是胜利。苏朗靠在座椅上,长长出了口气。

从机场到皇后区,距离并不算远。这个时段,纽约的交通不算拥堵——事实上,见惯了江州市大堵车,苏朗早已对那个级别以下的拥堵视而不见。大约二十分钟,计程车停在了路边。小红莓的曲子正好播完——一首现场演唱会歌曲的加长版本。

“十美元五十美分,谢谢。”司机回过头。

苏朗搜寻钱包。他掏出十美元,但没有合适的零钱。另外还有几张,都是一百美元的大额钞票。没等他抽出来,司机就一个劲儿摇晃脑袋:“抱歉,我可找不开。”

五十美分……苏朗慢慢摸索着口袋,脑子里浮现出自己曾经在图鉴里见过的、那枚带肯尼迪头像的硬币。

金属……形状……图案……

一枚硬币凭空出现在手中,沉甸甸地。苏朗从口袋里抽出手,把它递过去。

司机接过硬币,怔怔地盯了一会儿。

“怎么?”

“不,没什么。”

司机把硬币揣进口袋,耸了耸肩。苏朗检查了一下行李,走下车子。

路易斯大道一百零八号,是一栋有着一百多年历史的石头房子。这在美国来说,算是历史悠久的古董。门口是一条探出两米多的门廊,两侧有圣母浮雕,手艺并不算好。苏朗推开虚掩的大门,立刻闻到一股刺鼻的臭气。

这是更浓郁的硫黄味儿。

苏朗皱了皱眉,走进屋内。里面黑得好像山洞,只有一团奇怪的火苗在颤动,它储存在一个钟形的容器底部,慢慢烧灼着上面不知名的物质。有那么一会儿,苏朗只能看到这些东西,随即眼睛才慢慢适应。

这是一间几十平方米的大厅。里面乱七八糟,摆放着各种平常难得一见的物件。木质工作台、铁架台、烧杯与坩埚、蒸馏器……没有任何电子设备,甚至连电灯都没有,苏朗以为自己到了一间十八世纪的化学实验室。

“有人吗?克劳福德先生?”苏朗询问了好几遍,没人回答。火苗仍在跳动,硫黄味儿就是从那个奇怪的容器里发出的。

苏朗有些好奇地凑过去。近距离观看,它更像是一个玻璃罩钟。下层是半封闭的火源,中间有隔板,上层盛满了红色液体,里面漂浮着一个倒扣着的蛋形玻璃皿。随着火焰的跃动,玻璃皿慢慢旋转,黑色的烟雾弥漫四周。

苏朗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阴险的女巫把蜥蜴尾巴、老鼠屎、猫头鹰眼球之类的玩意儿投入烧沸的容器,黑色的烟雾组成了一个骷髅头……

很相似,就差一只黑猫。

突然,一道黑影从苏朗脚边蹿过去。他吓了一跳,发现一只黑猫正蹲在桌子上看自己,一对狭长的瞳孔闪着幽幽的光。

苏朗吐了口气,他发现黑猫的一条腿有些古怪,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上面闪闪发亮。他慢慢走过去,黑猫拱起背,发出极不友善的警告。

“生人勿近,看来我忘了给它挂这个牌子。”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某处传来。瞬间,整个房间明亮起来。

“克劳福德先生?”苏朗眯起眼睛,转头看着房间尽头、一个略显佝偻的老者。他慢悠悠走过来,轻轻抚摩黑猫的头顶,然后把手中的木牌挂在它的脖子上:

Do not near stranger!

(生人勿近!)

黑猫用爪子敲敲木牌,神气活现。

“有性格的猫。”苏朗打量对方。这个老人六十多岁,极为消瘦,身上套着一件浅灰色长袍,就像一把张开的阳伞。

“他真应该再戴上一顶尖顶魔法帽。”苏朗想。

“很少有人会到这里来。”老人注视着他,“年轻人,你是谁?”

“中国区,苏朗。”苏朗介绍着自己,“您是克劳福德先生吧?我们的会长跟您打过招呼,我想。”

“嗯……”老人捻着胡须,“我想起来了。半个月前,Mr古给我打过电话。你瞧,我太忙了,居然忘个一干二净。”

“还好,您还记得。”

“没错。他说一个不错的小伙子需要我的帮助,关于时间概念的研究……说实在的,我不敢肯定能帮上忙。”

“您是这方面的专家。”

“专家?只是拥有更多的无知罢了。”克劳福德笑了起来。他转过身,在一堆乱糟糟的实验用具中扯出一把椅子,“坐下来,我们慢慢谈。”

苏朗坐下,克劳福德端来一杯咖啡。浑浊的液体打着旋儿,看上去十分可疑。苏朗瞥了一眼仍在烧灼的容器,没敢喝。

“说说你的困惑,年轻人。”克劳福德说。

“我想知道,人类能不能穿梭于时间中。”苏朗静静地盯着他,“不是科学角度的解释,而是关于……真理世界。”

真理世界。

世间最大的奥秘,一切真理的集合。科学之外,哲学之内。它是彼岸,是归宿,是虚妄之门。它是选民的力量源泉。

苏朗是选民,克劳福德也是。选民,这个词汇非关政治。完整地说,他们被称为真实选民,出现概率千万分之一。真理世界的宠儿,一群迷途的孩子。

远在数千年前,真理世界就被某些稀世天才感知。老子曾经说过,“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柏拉图则直接以一本《理想国》,解释了真理世界的构成。

我们的世界,只是真理世界的投影。物质、时间、规则、理论……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是。

而我们,只是一群囚徒。看着墙壁上晃动的皮影戏,就以为那是真实了……

时至今日,选民对真理世界的认识,依旧停留在此。

那扇真理之门,始终没有打开。

“你说真理世界?”克劳福德抚摩着黑猫的脊背,陷入沉思,“我一直在研究,但没什么结果,尤其是关于时间。”

“坦白地说,我认为我有这方面的力量。”苏朗说。

克劳福德盯着他:“证明给我看!”

苏朗从桌子上拿起一只烧杯,表面有土,内壁遍布污痕,大概很久不用。他盯着它,瞳孔微微收缩。

深藏于体内的超弦卷曲了一下,它沟通了真理世界,调用某一部分规则、力量。振荡、跃迁,从粒子的深处传播,亿万生灭。

干涉弦发动:消失。

烧杯扭曲了一下,仿佛受到磁场干扰的电视画面,然后无影无踪。

克劳福德目不转睛地瞧着,久久不语。

苏朗抬起头。

“了不起。”克劳福德吐了口气,“我从没见过这样的能力,大概是干涉系?但你怎么证明它是时间属性?”

“这就是我来找您的原因。”

“我明白了。”克劳福德想了想,“我们可以设计一下,比如,你把某个东西送到一小时前,那时候我应该在睡觉,只要你把……”

“对不起。”苏朗打断他,“这个能力没办法进行定向传送,时间、地点完全不受我的控制。”

“那么,我不得不再问一遍。是什么原因,让你认为它是时间属性?”克劳福德看着他,“也许只是彻底的湮灭。”

“不……”苏朗仰起头,喃喃自语,“有原因,有个原因……”

时间要退回十多年前。

那时苏朗五岁,觉醒了第一根超弦。一次意外,无法控制的能力让他的父母彻底消失。苏朗从此失去记忆,住进了孤儿院。直到一年前,潮东市发生一次巨大的危机,苏朗才重新找回当年的记忆,再次激活超弦。

半年前,他在巴黎遇到了诡异事件。他找到了父母的蛛丝马迹:一张黑白老照片,两个神情疏离的东方人。那是七十年前,捷克作家卡夫卡葬礼的资料。他的父母甚至通过遥远的时空为苏朗传来晦涩的信息,从而令七十年后的苏朗摆脱险境,因祸得福。

如今,苏朗二十四岁,已经是一名三弦选民,选民行会的中坚力量,前途远大。但他越来越迫切地希望将父母拯救出时间的牢笼,以弥补当年犯下的过错。

随着苏朗沉郁的讲述,克劳福德越来越吃惊。他张大了嘴巴,似乎随时准备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呼。但他终究没有出声,苏朗的声音渐渐消逝,被一阵深切的沉默取代。

“半年前,巴黎惨剧。”克劳福德深深吸了口气,“是的,我知道那件事,死了三万人,巴黎的旅游业为此一蹶不振。欧洲选民行会精英零落,几十年也缓不过来……但我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骇人听闻的内幕。”

“他们不想让人知道。”

“欧洲人都是死脑筋,却总吹嘘自己固守传统。”克劳福德从桌上捡起一根玻璃冷凝器,慢吞吞地摩挲着。他似乎在考虑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把这东西递过来。

“拿着它,再来一次。”

苏朗又来了一次。毫无例外,冷凝器凭空消失,好像从来不曾存在于这个世界一样。克劳福德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着。

“你说得对。”他睁开眼,“我在上面做了标记,无论它在什么地方,哪怕是外太空同步轨道,也能找到蛛丝马迹……但现在,没有了。而且,我也感受不到暴力损毁的迹象。”

苏朗看着他。

“我们需要合作一段时间,看来。”克劳福德决定,“你需要答案,我也一样。如果我帮不了你,我的朋友们也许可以做到。”

“你说北美选民行会?”

“不,不。这个世界上,拥有力量的不光是选民。我被称为大师,也不是因为弦力上的成就。事实上,这方面我还不如你。”

“你是说……”苏朗若有所思,眼神瞟过那个蒸煮着的容器。

“炼金术。”

苏朗有些愕然。从克劳福德的表情来看,这不是开玩笑。但据苏朗所知,这东西从一开始就是骗人的,最大成就不过是造就了几个原始化学家,以及火药的产生。

“看来你不相信这门伟大艺术。”克劳福德微微一笑。他转过身,小心翼翼摆弄着那一小盏微弱的火源。

“我相信任何一门源远流长的技艺背后,都有足够的理由。但就我知道的,还没有人成功过。”

“有。尼古拉·勒梅。”

苏朗不知道这个人。只听克劳福德继续说:“年轻人,在你成为选民之前,相信有弦力这种东西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苏朗点点头。

“摒弃传统眼光,是一个选民应有的素质。”克劳福德遗憾地叹了口气,将那个玻璃器皿打开,用一个小盖子熄灭了里面的火源。

黑色的雾气停止了滚动。

“又失败了。年轻的国王尚未长成,夭折在襁褓里。”

苏朗一句也听不懂。他有些疑惑地看着那件小巧的玻璃器皿,看着克劳福德一点点把里面的物质抠出来。浓重的硫黄气息喷薄而出,呛得人几乎流泪。

“这是三重炉,炼金术师必备的工具。”克劳福德解说着,“喏,里面圆形的东西叫作哲人蛋,国王在里面成长,直至加冕。它会戴上金冠,沐浴在金色的圣光中,在真理的海洋中重生。”

“实话实说,我完全不明白。”

“抱歉。”克劳福德醒悟过来,“这是我们的术语。翻译过来就是:金属会在容器里慢慢生长,直到它被赋予黄金的特性。再经过哲人之火的煅烧,以及水银的洗礼,彻底转化为真正的黄金。”

“你需要黄金?”

“不,普通意义上的财富,对我们选民来说毫无意义。炼金术的目的不是黄金,而是永恒的真理。就像我们选民在追寻真理世界。”

“那么,你取得了什么成果?”

克劳福德招招手,那只黑色的小猫跳上他的臂弯。苏朗注意到,黑猫的一只后腿光滑平顺,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看看它,一只智商堪比十岁孩子的小猫。呃,只是脾气有些暴躁。”

黑猫敲了敲脖子上的木牌,朝着苏朗龇牙。

“你确定……”苏朗有些不敢相信。突然,黑猫跳上了他的肩头,高高昂起头颅,就像一个巡视领地的国王。苏朗伸出一只手,小心地抚摩着它。蓦然发现,这只黑猫浑身冰冷,居然没有体温。

“相信了?”克劳福德看着他。

“不可思议……它吃什么?”

“硫黄。只要一小块,就能让它一整天都感到幸福。”

“实话实话。”苏朗瞅着那只活动自如的金属猫腿,不得不承认这是无法解释的奇迹,“比起炼制黄金来,这要让人震惊得多。”

“看上去是这样。但实际上,炼金术的最高成就,依旧是炼出黄金。准确地说,是转换黄金的魔法石。”

“魔法石?”

“是的,魔法石如同真理之门,是从未有人触及过的最终秘密。哦,对了,除了传说中的炼金术师尼古拉·勒梅。”

“只是转换黄金?”

“不,那只是最浅薄的应用。”克劳福德目光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魔法石,又名不朽之石。它的真正作用是——令人类不朽。”

不朽。

纽约州,自由岛。

厚实的云层在大地上投下阴影,阳光停歇了脚步,一小片几乎焦黄的植被获得片刻喘息。艾米丽·金欢呼一声,一把扯下白色安全帽用力扇动。这个动作带起几缕清风,汗珠顺着尖翘的下巴滴落。

维护工程师汤姆向下瞥了一眼。他站在围绕自由女神腿部搭建的脚手架上,女孩儿胸前起伏的波涛一览无遗。汤姆四十多岁,已经到了时常为青春感动的年纪。这个新来的实习生让他想起了大学时光,那些有关青葱岁月的往事。

感谢夏天。他不禁吹了声口哨。

“上面怎么样?”艾米丽仰起头。

“要多奇怪有多奇怪。我打赌,你在大学学不到这些。”汤姆收回眼神,“嘿,把安全帽戴上去!”

“热透了!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在美发店。”

“烫发有害健康,女士。”

“那是拉直,谢谢。我的祖先准是一只卷毛雪橇犬。”

汤姆耸耸肩。他有个女儿,十三岁,整天用卷发器把自己的头发弄成一堆刨花。而天生卷发的艾米丽,却又羡慕那些长发飘飘的女性,真是各有各的烦恼。

艾米丽戴好安全帽,沿着脚手架爬上来。距离基座三米,是雕像的最后一处伤痕。不知什么东西在青铜表面拖出一道长长的伤痕,汤姆正在用金属修补剂进行填充。

“自由女神被人砍了一刀,看上去。”艾米丽看着那道痕迹说。

“这笑话真够糟的——涂料。”

艾米丽递过一罐喷漆。这东西可以快速修补表面,让其看上去焕然一新。汤姆娴熟地工作着,动作有条不紊。很快,他完成了手里的活儿,再用手持抛光机轻轻打磨。

“看到了吗?就是这样。本来这根本不用修补,只是距离地面太近,容易被游人看到……”汤姆停止了讲述,他发现艾米丽根本没有用心听。

“我说,你就不能专心一点儿吗?”汤姆抱怨。真是的,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好高骛远,没人肯脚踏实地地工作。

“下面来人了。”

“游客?自由岛今天不开放。”

一艘快艇停在了南岸码头。里面钻出两个身穿制服的家伙,径直朝这边走来。汤姆有些意外,立刻顺着脚手架滑下去。

“需要帮助吗,警官?”他问。

“我不确定,老兄。”一名高个警察眯起眼睛。近距离观看这座八十多米高的庞然大物,总会给人造成视觉上的不适。

“上面还有人?”另一个警察问。

“下来吧,艾米丽!”

艾米丽招了招手。之所以滞后,是因为她突然发现,雕像表面附着一层淡淡的白色晶体。这些晶体很小,不太容易看出来。她用手指轻轻沾了一点,在舌头上尝了尝。艾米丽皱起了眉:味道发苦,但总的来说,是咸的。

盐?

艾米丽带着疑惑回到地面。因为她的青春美貌,两名警察都不禁多看了两眼。汤姆说:“这是公司新来的实习生。”

高个警察点点头:“你们公司负责维护自由女神?”

“没错,合同签到两年后。您是说……”

“跟那个没关系。”警察摆摆手,“从昨天到现在,你们一直都在这里?”

“怎么可能?”汤姆笑起来,“我们今天上午才接到通知,过来进行维护的。”

“别的时间呢?”

“这您大概要问安保部门。说实话,没人会整夜守着她,这尊雕像实在太大了,哪个也偷不走。”

两名警察互相看了一眼。显然,他们之前已经做过相关调查。找维护公司问话也不过是例行公事,没抱什么希望。

“发生了什么事?”艾米丽问。

如果是汤姆询问,大概得不到回答。但面对美女,对方表现出了足够的耐心。高个子警官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一台iPad手持电脑,在上面显示了一张照片:

背景是漆黑的夜空,纽约州的灯火闪耀如银河。巨大的自由女神沐浴在金色的火焰中,双眸蕴含神光,正从基座上腾空而起。

“电影剧照吗,这是?”汤姆愕然。

“我不确定。”警官说,“这是在自由摄影师卢卡斯的遗物里找到的。卢卡斯,你们知道这个人吗?”

“那个‘纽约之耻’?当然。你说他死了?”

“他的船沉了,昨天晚上。”警官点点头,“我们在海底打捞到了一些残骸,还有他的尸体。就像被巨型锻压机压过一样。幸运的是相机没坏,那玩意儿太好了,居然还能防水。”

“就在这个地方?”艾米丽指了指上湾附近的水域,“怪不得,今天早上我看到了警方的一艘拖船。”

“没错。”

“您的意思是,他被自由女神跳下去踩死啦?”汤姆拼命忍住笑,用力咳嗽了两声,“抱歉。”

两名警官面露不快。他们也不相信这件离奇怪事。但职责所系,又不得不将自己都认为愚蠢的问话进行下去。

“这可不是开玩笑。我们还接到报告,说今天凌晨有人听到巨大的响声,还有一艘船差点被波浪掀翻,船上的人都看到了巨大的水花。”

“好,不是开玩笑。您问吧。”汤姆板起脸,让笑容在面皮下面酝酿。

“你们刚来的时候,自由女神身上有水吗?”

“没有,一滴也没有。”汤姆抬头瞧了瞧,“警官,就算她真的下到海里洗了个澡,也早就干透了。您知道,今天的太阳究竟有多毒。”

“就这样吧。”高个警官耸耸肩,“谢谢你们的合作。出于保密条款,请不要把询问的内容向外透露。”

“嗯,不要透露。”另一名警官强调了一遍。不是因为什么狗屁保密条款,而是怕由此让纽约警局贻笑大方。

“当然。”汤姆很配合地回答。但他面皮发紫,很显然,强忍笑意对毛细血管造成了很大压力。

目送着两名警官回到快艇,汤姆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一阵狂笑。

“哈哈哈,我的天……我……我一辈子也没这么开心过!听到了吗,艾米丽?刚才的话简直……”

汤姆止住了笑。他发现,艾米丽一点想笑的意思也没有。

“盐……”他听到女孩儿低声叨念。

“你说什么?”

“神像上到处是盐,你没发现吗?”

“海风里总会夹杂着一些。遇到金属冷凝,附着在上面,这很正常。”汤姆不以为意地回答。

“不应该这么多……”

“听着,别去找麻烦。”汤姆告诫,“一旦纠缠进去,公司会受到牵连,这关系到今后的合同……明白吗?”

艾米丽没有回答。一阵风吹来,一头金色的长发向后飘动。突然,她皱了皱鼻子:“你闻到了吗?一股臭味……是硫黄的味道。”

“没有。你怎么确定是硫黄味儿?”

艾米丽摇摇头。对这种味道,她实在太熟悉了。从懂事起,家里到处充满了这种味道,父亲对炼金术的狂热直接导致了母亲的离去。

“今天的工作到此为止了吗?”艾米丽抬起头,“我突然有些急事,想要处理一下。”

现在的年轻人。汤姆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