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
“还不滚?”
孙副官向站在书房门槛处的两个卫兵使眼色,两人进来将地上的两个侍卫兵带了出去,一时房中只剩下商寒煜与孙副官两人。
商寒煜整个人都陷进身后的大椅上,重重的叹了口气。半年,那丫头就换了三四处住所,狡兔三窝,说的就是那丫头吧。
商寒煜抬起宽厚的大手,在灯光下反复翻看着,突然握掌为拳,冷笑了声。只可惜,兔子再狡猾,也逃不过山大王的五指山。
孙副官见他这阴测测般冷笑的模样,忍不住出了一脖子的冷汗,趁着他闭眼的间隙,偷偷抹了一把。
闭眼仰躺在从西洋店高价买回的西洋牛皮转椅上一阵,商寒煜睁开眼看着书房顶端的一个拳头大小的白炽灯出神,突然开口问一旁的人:“你是不是也觉得这次是我做错了?”
孙副官一阵为难,这毕竟是商寒煜的私人感情问题,按道理他一个副官没有这个权力去过问头头的私人感情。可如今商寒煜这般问他,他又不能什么都不回答。
思量再三,孙副官还是小心察看了一番商寒煜的表情,然而他这小动作岂能瞒得过商寒煜?
他抬头轻笑,将手中握着的枪就往孙副官身上扔去,“你小子在我面前还要留个什么心眼?说实话老子就会一枪毙了你吗?”
孙副官这些年跟着商寒煜出生入死,这同袍之情自然非一般人可比,加之两人打小穿一条裤裆长大,情同手足,无外人在场之时,两人也是开得不少玩笑的。
孙副官身手敏捷的接住了商寒煜扔来的枪,在手中转了两圈,脑子也灵活了些,脚一勾将一旁的小转椅勾了过来,大大咧咧的便在商寒煜对面坐下。
“真要我说实话?”
“难不成还特意让你说假话来安慰我?老子还没这般不禁说。”
商寒煜翻了一个白眼。
“嗯……要我说嘛,周镜雲无人可替代,而柳如烟就是柳如烟,她不需要是谁的替代品。”
孙副官说这话很认真,说完后看着商寒煜的表情也很认真。
商寒煜沉默一阵,脸上的笑也消失了,伸手拿了孙副官在手中把玩的枪,孙副官心里咯噔一声响,就怕自己好死不死,恰好在这人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然而商寒煜什么也没说,拉开了书桌一旁的抽屉,利落的将那把银灰色的手枪收了进去。
“若是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
“哈?你没别的事吩咐了?”孙副官有些不敢置信,平日里这人是不到自己睡下,他就别想离开商府一步,所以久而久之,这商府中有了他自己独立带有小书房的单间,只要是超过夜里七八点,他都会在商府睡下。而这不到七八点时间,少之又少,所以如今他几乎就是将商府当成家的状态。
这如今说让他回去,可是让他回他老妈那边?
“没事了,你回去吧。你也许久没回去看看了。”商寒煜有些累,想起那两双越来越相似的眼,他便总忍不住想起那一夜,大雨倾盆,而她却满头满脸的血,笑着葬身在车里。
她躺在车里,笑得凄凉,最后蠕动的双唇,无声的对他说:解脱了。
真的就解脱了吗?
她或许是永远解脱了,然而他却被困在了里头,永远挣扎不出来。
所以,柳如烟就是他的一根救命稻草,他一旦抓住了,就不想再放开。
孙副官见他自己又陷入了沉思,默然叹了一口气,转身便要出去,一脚跨出书房门槛,突然想起一事,又折回来道:“对了,上次我看见周镜西鬼鬼祟祟的往三江河那边去,你说柳小姐有没可能住那边了?”
“三江河?那都住了些什么人?”沉思中的商寒煜猛然抬头,皱眉问道。
“之前都是一些旧朝的地主家,只这两年战乱,士兵时不时的都爱跑那边去淘些玩意儿,久而久之那里的地主都跑城里做起了小本生意,所以如今留在那的都是一些穷苦之人。”
说到这里,孙副官自己忍不住笑了。
这柳如烟从小就是锦衣玉食堆里出来的,虽不似普通千金小姐那般娇气,且如今的柳家也渐渐没落了下去,但柳家毕竟是书香世家,这根基还是在的,且不说不会让族里唯一的孙辈千金出去吃苦,更加不允许柳府的人出去丢这个脸。
这些自喻高洁之人,总会用祖宗之法的各种条条框框来限制小一辈。
然而商寒煜却不是这般想,他想起那丫头的倔脾气,这跑到穷乡僻壤中躲起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你派人去……”
“爹爹爹爹~”
一个稚嫩的嗲声大老远的传了过来,打断了商寒煜的话,却也不见他恼怒,起身迎到了门口,微弯身子将飞奔而来的白色羽蝶般的女娃揽入怀中,顺势将人抱了起来原地转了几个圈,惹得那女娃“咯咯”直笑。
“今天可是有什么好玩的事吗?怎么我们家的小公主这般高兴?”
见了他的宝贝女儿,方才想要吩咐下去的事已忘了。
“爹爹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被商寒煜抱在怀中三岁多的女娃,一张泛着婴儿肥的脸,如玉雕般,可爱美丽。
“今天?”商寒煜的那道远山眉不自觉的皱了皱,在脑海中反复想了几想,依旧想不起今日是什么日子,只能看向一旁的孙副官。
孙副官也一脸无奈的耸耸肩,表示不知道。
女娃见两个大男人如临大敌的苦思冥想,突然又乐得咯咯直笑。
“小公主能告诉爹爹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嘻嘻,我告诉爹爹哦,你过来……你再过来一点嘛!”小丫头挥着小短手,要商寒煜整只耳朵都凑到她嘴边,她又“咯咯”直笑了许久,笑得整个人都微微震动,笑出来的气呵得商寒煜耳窝一阵酥酥麻麻的。
正以为是这小丫头又学商寒妃那一套来捉弄自己,那小丫头却伸出胖胖的小手轻轻抓了他耳朵边缘,小心翼翼的道:“我告诉你哦,今天是农历二月十一日。”
商寒煜那道紧皱的眉皱得更紧了。
农历二月十一日是什么大日子?
这肯定不是小丫头的生辰。
也不是她姑姑的生辰?
那还能有什么大日子值得她这般慎重来告诉他?
正在商寒煜陷在自己的无限纠结中之时,小丫头又开始在他怀中扑腾着要下地,然后在原地转了两圈,笑得极甜美,仰头望着她高大俊朗的父亲,讨乖卖俏道:“爹爹,忻公主今天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