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斜辉映红了轩隐堂的院子,张问和阿禄正在吃饭,这时却来了个人。
来着正是陈道长的徒弟,他一路跑进来,大口喘着气,嘴里却又不断的说着,却因为不能说话,只是发出啊啊的声音。
“你是有话要跟我讲?”张问看着他问道。
“呜呜”他猛地点头,双手不停的比划。
张问看了好半天也没看懂手语,于是他把阿禄和他带进屋子,倒了一杯茶,拿起阿禄的手一抹,阿禄的手指就划开了一道小口子,一滴鲜血滴进了杯子,杯里的茶一下就被染红了。
“啊啊啊,师傅你干什么?割我的手。”阿禄见状,忙大声叫唤。
“他是个哑人,不能说话,我将你与他的精血化为一体,你们喝了之后,就暂时同体,他就可以以你之口说话了。”
张问说完,拿起哑徒弟的手也一抹,一滴血也滴进杯里,但他们二人被伤的手指,在流出了一滴精血之后竟自己愈合,惹得阿禄和哑徒弟大眼相瞪。
张问轻轻摇晃着杯子,伸出拇指,食指和小指捻住杯身,手倒着一挥,顺势放在桌子上,说:“你们一人喝一口。”
阿禄不信真能让哑人借自己之口说话,拿起就喝了一口,接着哑徒弟也喝了一口。
“师傅,好像并没什么用啊!”
张问没有理会,让他们面对面坐着,双手互握,十指相扣。
张问拿起一张符,手一紧,那符瞬间就燃烧起来,渐渐变成一团火,张问双手一合,待分开时两只手上皆有一团火,张问左右手对着阿禄和哑徒弟的后背一拍,那团火就拍进了人体。
阿禄只感觉浑身一个激灵,大脑昏沉沉的。
“你叫什么名字?”张问问哑徒弟。
“张师傅,我叫小峰。”话却是从阿禄嘴里说出。
“你来找我是所谓何事?”
“是关于我师傅的事。”
“陈道长?”
“张师傅,其实中秋夜晚那只僵尸……是我师傅找人假扮的,是我师兄假扮的,我师傅因为偷吸食鸦片染上了毒瘾,被观中的老师傅赶出了天秋观,路过此地,就想着假扮僵尸来吓唬村民以此骗钱,其实根本就没有僵尸。”
张问微微仰头,看来和他猜想的并无两样,他又接着问:“那你为什么要来告诉我?”
“张师傅,前几天晚上师傅给了我钱,说要我去镇外的东村把师兄叫来假扮僵尸,我师兄很早就退师了,那天我说师傅你不能再这样骗方元镇乡亲们的钱了,师傅就骂我,今天乡亲们都说要师傅捉僵尸,师傅又准备叫我师兄假扮,下午就去东村找师兄了。”
“我应该怎么帮你?”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希望师傅不要再这样了,我是个孤儿,师傅把我捡回来把我养大,虽然他脾气不太好,但没有他就没有如今的我,我希望张师傅帮帮我。”
“小峰,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放心吧!”
“谢谢张师傅,谢谢!”小峰说完,张问起身对着他们的后背一拍,小峰和阿禄一起吐出了茶水。
“嗯……师傅刚才怎么了?他告诉你了吗?”
“嗯。”张问对小峰说,“你先回去吧,免得你师傅回来发现你不在。”
小峰点头,又一路小跑回去。
“师傅,他跟你说了些什么?”小峰走后,阿禄含糊的问,他的头昏沉沉的,现在只想睡觉,“师傅,为什么我这么想睡觉。”
“刚才使用的借灵述言之法是比较耗损借灵者的精气的,你精气耗损了,想睡觉也是很正常的。”
“你进房睡去吧,辛苦你了。”
阿禄拖着沉重的身子,缓缓朝床走去。
我应该怎么做呢?
陈道长正从东村赶回来,暮色已至,他边走边回想着在东村和自己曾经的徒弟孟树的对话。
“你这桩活我是不会接的!”孟树将陈道长递给他的钱甩了回去。
“好啊,长大了,连师傅的话也不听了。”
“您早就不是我师傅了,上一次帮你假扮僵尸是为了小峰,现在你钱也骗够了,收手吧!”
“还用的着你来教训我?”陈道长把桌子拍的阵阵响。
“随便你怎样,我是不会再帮你的,对了,你回去给小峰说,我现在已经把饭馆经营的有点气色了,叫他什么时候过来,也好早点离开你这个师傅!”孟树说完,也不顾陈道长怨恨的眼睛,转身离去。
陈道长只得扭头回方元镇,其实他这次来就没有报多大打算,上次是因为自己使苦肉计让孟树心软才来帮着扮了一次僵尸,可这次,又能用什么计策呢?
回到方元镇了怎么办,已经答应乡亲们说去抓僵尸了,这见不到僵尸怎么办?那个张问看起来又是个精灵之人,本来自己找人扮僵尸这点小把戏就只能骗骗老百姓,可在同行之间可就不管用了,好在张问那天并没有见到假扮的僵尸,但今天应该怎么应付他呢?
陈道长越想越不知所措,孟树不肯帮忙扮僵尸,这边又给乡亲们夸下海口说一定抓到僵尸,偏偏有给个张问横插一脚!
他想来想去,也只能从张问这里下手了,给他点钱,叫他陪着演场戏,好让自己下台,有谁不爱钱呢?张问应该也不例外吧,只要我给足够多的钱,只是叫他帮这么个忙应该没问题吧,目前也没别的办法了,也只能硬着头皮找张问了。
夜晚,在方元镇的镇东墓群外,张问和陈道长都已布好道坛。两人并站一起,张问检查这道坛上的各种法器,陈道长也装样子检查,并不时的看着张问,只见张问专心的做着自己的事情,陈道长看着张问这个样子,张问越平和,陈道长心里就越紧张,太安静了,安静的仿佛没有人。
好半天,陈道长才缓缓说出一句话:“张……张师傅……”
“陈道长有事?”张问面不露色的说。
“喔……没什么……”陈道长慌张的转过脸,张问接着说:“天很热吗?你额头上都是汗。”
陈道长听闻,忙用袖子去擦,心想是不是自己太紧张了,还是别让张问发现我的异状的好。
“陈道长,你说这僵尸怎么会出现在方元镇?”张问拿起一张黄符,捏在手中缓缓挥动。
“应该是这方元镇附近哪户的人家死去的家主诈尸了吧。”陈道长尽量装作很平静。
“陈道长说方元镇妖气冲天?”
“嗯……没想到果然有僵尸出现……”
张问冷冷的看着陈道长,说:“陈道长,你还要骗到几时?”
“……”陈道长没有说话,看来张问早就知道了,还是自己太低估人了。
“今天并不会有僵尸,那陈道长打算如何收拾结尾?”
“我……”陈道长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得长叹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袋子,对着张问的道坛上一扔,却听见钱响之声。
陈道长从旁边托出一个稻草人,套上清朝官服,对着张问说:“我的确是骗钱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僵尸。”
“你应该去给方元镇的乡亲们说。”张问冷冷问道。
“钱我给你,你放我一条生路。”陈道长看着张问,眼里满是憎恨。
“你这么做已经违背了道家法则!”
“我知道,但我没有办法!”
“就一句话,你肯不肯放过我。”陈道长连续问道,只见张问没有说话,心想张问你好生歹毒,“你硬是要把我逼上绝路吗?你知道如果方元镇的人知道僵尸是假扮的,我会是什么下场!”
“那你就不应该做这种事!”
“可事情已经做了,已经发生了,我向你保证,只要你放我走,我绝不再干这种事!”陈道长的语气接近哀求。
张问没说话……
陈道长看着张问这副样子,一阵怒意涌上心头,张问我如此求你,你都不肯放过我。
此时张问心里正在做着复杂的斗争,该不该放过这个陈道长,或者在乡亲们面前揭穿他……
“你走吧。”张问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去,他还是心软了。
“张问,你别不识好歹!”陈道长气急败坏,他以为张问还是不肯放过他,拿起桃木剑就对着张问刺去,张问身形一闪,陈道长就刺了个空,张问反手握住桃木剑,另一只手运气于掌,对着陈道长胸口拍去,陈道长顿时双手颤抖,人后退好几步,桃木剑落地。
“张问,你……”陈道长正欲说话,只见身躯一颤,身体不停的发抖,然后在身上不停的翻翻找找。
“你要找的是这个吧!你竟然吸毒。”张问抬起手,手中一个用黄纸包裹的方块。
陈道长见状,猛地对着张问扑过去,张问扬起手,陈道长没抢到,疯狂的说:“快给我,给我,我给你钱!”
张问摇了摇头,“你堂堂道家子弟,竟然沦落到吸食鸦片的下场,唉!”
“快给我!”陈道长趁张问不注意,一把将鸦片抢了过来,躺在地上,衣冠不整的,他打开黄纸,里面露出一个黑色的方块物,正是鸦片!
陈道长贪婪的看着鸦片,顿时精神好转,然后他又恶狠狠的看着张问,说道:“张问,今日你让我如此狼狈,来日我一定还给你!”
张问没有说话,只听见树林里传来熙熙攘攘的脚步声,是镇长带着乡亲们来了。
陈道长慌忙的站起来,将鸦片放入怀中,双手不停的在道坛上摸这摸那,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张问无奈的叹了口气,将道坛上的油灯拿起直接扔在稻草人身上,稻草人立刻就烧了起来,陈道长见状,诧异的看着张问。
碰巧镇长和村民们赶到,他们看着地上燃烧的“尸体”,又看了看陈道长,问:“陈道长,不知僵尸捉到了没有?”
张问将头扭到一边,陈道长看了看张问,忙对着镇长说:“嗯……捉到了,已经就地烧掉了,这就是。”说完,陈道长用手指着燃烧的稻草人。
“那就好,那就好,有劳陈道长了。”镇长对陈道长拱了拱手,又对着在场的乡亲们说:“僵尸已经被陈道长捉到烧死了,大家可以放心大胆的睡觉了。”
在场的无不欢呼,张问看着陈道长,眼神似乎在告诉他:我已经给你台阶下了,你早点离开方元镇!
然后张问就离开了,远离了人群后,张问停下了脚步,他看见小峰躲在树后面,远远的望着刚才发生的一幕,张问看了小峰一眼,没有说话。
月上三更,陈道长叫起了小峰,说:“收拾收拾东西,我们这会就走吧!”
小峰诧异的看着陈道长,只是点了点头,就起身去收拾东西,收拾完后,小峰看了看陈道长,陈道长一手拿着鸦片,看得入神,许久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将鸦片收入怀中。
鸦片!烟鬼!呵!
多么可笑的称呼啊,更何况还是在一个道士身上,陈道长想起了多年前自己因为好奇吸食鸦片,终于把自己变成了烟鬼,后来进天秋观学道,道心沉静,才得以拜托鸦片的控制,但时常还是得吸食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