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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失落的记忆(2)

妈妈是先吃了安眠药之后,再在衣橱里用丝巾吊住了脖子。那条丝巾,是爸爸在一个情人节送给她的!她死的惨烈而凄美。她怕自己的死会吓到她的女儿,那是她唯一的牵挂!所以她躲进衣橱。她依然期待自己的死可以在她爱的男人心中泛起一丝涟漪,她死的那么从容。只是她没有料到,她还是吓到了未来,她可怜又懂事的小女儿未来。

未来象一艘船,沉入海底,寂静的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葬礼上,闻讯赶来的外婆悲恫的说不出任何话,那种压抑不住苍老的哭泣撕扯着空气。

未来默默的烧着纸钱,那些纸钱焚烧的中心慢慢向上漂浮的灰垢,象一只只黑蝴蝶飞舞着。注视着那些黑蝴蝶,未来那颗小小的心被巨大的疼痛挤得无法跳动。外婆过来抱住她哭:“未来啊,未来,你以后要怎么办?你再也没有妈妈了,我可怜的未来啊……”任鑫楠一直对着她们流泪,“妈妈,对不起!”他哭泣着跪在外婆面前。

“不要叫我妈妈,我唯一的女儿死了,在这个世上已没有人可以叫我妈妈了!”外婆扭过头不看他。鑫楠又抱住未来:“未来,我的女儿!今后爸爸会好好照顾你的!”

未来的目光不再掠过他的脸,她的眼睛空洞的一如临死前母亲的眼,没有喜,没有怒,也没有哀!没有丝毫的感情。

直到李佩的出现。

李佩就是那个女人,父亲爱的那个女人。

李佩出现的时候,未来安静的看着她。她很美丽,没有母亲的那种抑郁,她整个人明亮的发出灼灼光芒。那光芒刺痛了未来的眼睛,刹那间,她决定了跟他们走。李佩走到她面前抱住她,脸上堆满了同情和怜惜:“未来,小家伙,你一定吓坏了吧?以后,我就是你的妈妈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未来扬着嘴唇,似乎笑了。她走到外婆面前亲了亲她,外婆搂住她又泣不成声。突然间,未来的眼泪就涌了出来,带着仇恨滚出了眼眶,落到地上转瞬便消失。可是只一会儿,她就止住泪。拭干眼泪,又亲了亲外婆后,未来默默的走到李佩的身边,她牵住了李佩的手。

纸钱在风中如同蝴蝶般的飞舞,震动着蝶翅。望着闪动的火苗,未来突然间明白了: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永远的不存在了!

这一年,她9岁。

安亚:

还好吗?

我很想你。

我真的很想你。对你的情况我一无所知,不知道你过的好不好,我时常很为你担心。

看到这里,你一定又会对我说:“不许叫我安亚,我是你的妈妈。”哦,呵呵,那我就叫你安亚妈妈。

今天,我又见到了他。你爱的那个男人的儿子。

今天,我流泪了。已经干涸的泪腺重新化作失控的情感,成为冷泪,流满我的面颊,我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忽然发现我已经好多年没有流泪了,从你离开我以后!

见到他时,我感到寒冷的血液在血管沸腾,心底刻骨的伤痛让我颤抖不已,那无法抵挡的痛排山倒海的向我涌来,我痛的落荒而逃。我想,他已经不记得我了。没有关系,我们会重新见面的!

任中宇,这个名字多么的奢华大气啊!不像我的名字,念出口就能够发现它饱含着过多的期望。

安亚,祝你一切都好!

写好信笺后,未来拿出打火机点燃了它。从她和外婆一起生活时,她就养成了给去世的母亲写信的习惯,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多年。床底下,专门放着一个燃烧信笺的铁盆。打火机那蓝盈盈的火苗很调皮的跳跃着,未来点燃了一支烟,默默注视着信笺在火苗的燃烧下变成灰烬,她长长的吐出一口蓝色的烟雾。在下雨的日子里,她总是感觉到特别的寂寞,是雨天特别的想念母亲吗?应该不是!她的那些想念跟天气完全没有关系,因为她对母亲的想念,已经无根而生,盘曲密布,见缝插针,那些想念爬满了她的整座心壁。

未来淡漠的眼神飘忽着,眼睛已经朦胧。在她的成长过程中,母亲并没有给予她多少的爱和温暖,可她就是想念她,深入骨髓的想。

窗外的天,阴沉沉的,犹如她的心情,死气沉沉,激不起半点波澜。未来依靠着窗户,窗子开了半扇,貌不惊人的冷风呼呀呼呀的吹到脸上,让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未来,你又在抽烟吗?”不知道什么时候,外婆站到她的身后。未来赶紧掐灭了烟,拍拍手,冲外婆笑笑。外婆叹了一口气,嘱咐她:“上班的时候记得把桌上的鸡蛋饼吃掉,不要饿着肚子走。”未来看着外婆,外婆那清瘦的身体和干净的面容像一幅古朴的风景画,山水的青绿仍在画卷上,只是纸张陈旧了些。外婆虽有了年纪,但气质在,仍将自己收拾得清爽得体。外婆年轻的时候据说是个绝美的人儿,只是命运差了点,四十岁的时候外公便去世,剩她一人咬牙把女儿带大,却不料女儿又离世。若是没有她陪伴的话,外婆只怕早也活不下去。

吃早饭的时候,外婆坐到她的对面,神色戚戚:“未来,开心点吧,已经过去的事情,就让它去吧。外婆不知道还能陪你几天,外婆若是不在了,我的未来,你是多么的可怜啊!你的爸爸,他一直在找你,昨天我又看到了他登在报纸上的寻人启事,用的还是你七八岁时的照片。”

未来淡淡一笑:“寻人启事?还是没有缘分。都在同一所城市,到了相见的时候自然会见面的。外婆你就不要费这个心了。”

等待吧,会有相见的一天。

这个世界上,有些等待是痛苦的,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自己还要等待多久。而任中宇却认为,只要有等待,就是幸福的。之所以还可以等待,是因为心中有希望。从阴阳coco酒吧见到那个叫亚亚的女孩后,他每天都在那个时间段去酒吧守株待兔,他懊恼自己居然忘记要女孩的联络方式。

从事保险业的中宇,对生命和健康能用金钱来替换他一直感觉很悲哀。

一直以来,他过着寂静的生活,象女友许碧寒背上的肌肤那般洁净而没有皱摺。他上班,下班,经常去一个叫waiting的酒吧,和碧寒约会,吃饭……这样千篇一律的生活。城市的喧嚣尘烟轻轻淹没所有的想象和激情。然而,人生中有时无意的邂逅却重锤般猛击着那颗平静的心,平常的生活于是变得不平常了。中宇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天空发愣。他的早晨一向都是忙碌的,办公桌上的宗卷漫天飞舞。早上来到公司,感觉办公室各个角落都打扫的尤为干净,连角落里那几盆从不被人关注、任其自生自灭的盆栽也被换成了几盆怒放的月季花。中宇愣了愣,他拿起电话把助手小王叫了进来,问:“我的办公室是保洁阿姨打扫的吗?”

小王说:“是许小姐今早来帮你整理的。”说完,她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那几盆花,打量着中宇不太好看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补充说:“那几盆花也是许小姐换进来的。”中宇揉了揉眉角,强忍怒气,说:“不是跟你说过吗,我的办公室不要随便让人进来。”

小王嗫嚅着嘴唇,有点委屈的说:“可许小姐不是别人啊,她是你的未婚妻呢。”

中宇看着快要流泪的小王,感觉自己有点过了,弄得这个小姑娘哭就不好了。他叹了口气,正想安慰她,却看到碧寒已经走了进来,她斜睨着他,嘴角挂着笑意:“你不要怪她。她说得对,我不是别人,是你的未婚妻呢!”中宇苦笑,尴尬的问:“你怎么来了?”碧寒扬了扬手机:“我不来行吗?你已经有9天没有一个电话,连一个问候的短信都没有。”中宇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怕打扰你救死扶伤。”

“中宇,你最近是怎么了?是不是我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惹你生气了?”碧寒向他走过来,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脸颊。助手小王见状立刻退出办公室,轻轻带上门。中宇抓住她的手,不落痕迹的推开碧寒,清亮的眸子里盛着些许心虚,他带着一丝隐晦的说不清楚的情绪问她:“碧寒,你爱我什么呢?”

碧寒愣了一下,她眯起眼睛,幽幽的说:“中宇,你到底是怎么了?”中宇突然感觉头痛欲裂,他用双手揪住自己的头发,懊恼的说:“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也许我生病了……”碧寒从背后紧紧抱住他,用下巴在他的肩膀上蹭来蹭去,安慰他:“大概太累了吧。其实你何必坚持创业,守着这个小公司,回去帮你父亲吧。”中宇猛地站起来推开她,有点悲哀的看着她。她是真的不了解他。了解他的话,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中宇看着碧寒那头如丝的长发,当初他就是爱上她那头长发的。那长发似曾相识,让他想起灯光下那粉生生的脸,披散的长发,受伤的天使……那似曾相识的眉眼,仿佛在他很久以前的梦里,一阵痛涌上心头,他赶紧甩甩头,掩饰着情绪牵起碧寒的手:“走,妈叫我们回去吃饭。”

一路上,中宇紧抿着嘴唇一声不吭,碧寒的内心忐忑不安,她隐隐觉得中宇的心离自己更远了。也许,他的心从来没离她近过。说老实话,碧寒不喜欢见到中宇的母亲,她知道中宇的母亲也并不那么喜欢自己,每次见面,她都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的装束,从头到脚。碧寒虽然是一名外科医生,可她并不循规蹈矩,她永远跟随潮流。从外表看,她更适合当明星。记得第一次来中宇家见他父母时,她穿着一件紧身吊带和超短裙,李佩的目光仿佛带着刺向她横扫,杀得她落荒而逃。

李佩接到中宇的电话,早让王妈准备了饭菜。中宇和碧寒刚走进院子就闻到从厨房飘来的炸蚕蛹的香气。李佩听到他们停车的声音立即迎了出来,她穿着一件白色绫子的旗袍,上面绣着散乱的梅花,滚的是浅蓝色的边。看到李佩,碧寒心生胆怯。李佩不同于那些和她年龄相仿的女人,她的皮肤光洁,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因为岁月的缘故,她的眼角有些细碎的痕迹,可那些痕迹却像花上的细密纹理,看上去却令她的脸更生动,比那些不起波澜光滑的像嫩鸡蛋的面颊更有气质。

碧寒浅笑着和她打招呼:“佩姨好。”

李佩淡淡一笑:“嗯,饭都备好了,都饿了吧?”说完,她用手掸了掸中宇西装上的灰尘,嗔怪道:“你这孩子,给你打了多少电话才肯回来陪我和你爸爸,你爸和我真的很想念你。”

碧寒有点尴尬的用脚尖踢了踢脚下的草,敢情人家想的是儿子,她跟后面凑这份热闹实在是多余。她无聊的打量着周围,欧式风格的建筑让这里看起来很有些异国情调,院子里种植的花花草草生长茂盛,一派春意盎然之色。

因为他们的归来,平日里午饭时分略显清冷的气氛变得热闹而温馨。比起中宇的父母,王伯夫妻似乎更加的高兴。中宇是王伯和王妈一手带大的,对他的喜爱自是不言而喻。有时中宇长时间没回来,父母能忍住不念叨,王伯夫妻俩却忍不住天天在家念叨他。此时,王伯一个劲儿的抱怨王妈这个菜咸了,那个菜淡了,要不然中宇怎么吃得那么少呢。王妈也是一脸的懊恼,又是心疼中宇最近的清瘦。中宇只得把头埋进碗里,大口大口的吃着,王伯王妈这才露出笑脸。王妈欣慰的说:“我说嘛,中宇少爷打小就吃惯了我做的菜!”

餐桌上,碧寒坐立不安,任鑫楠心事重重,他的通达公司集团这些年发展很好,标准的现代化大楼,坐落在本市最繁华的商业地段。此时,任鑫楠的脑海中还在回想着那个企划案,跟另一家公司合作的一个项目已经让他连续几个星期都没有休息好。他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冲碧寒打了声招呼便回卧室休息去了。望着任鑫楠的背影,李佩忍不住又劝说儿子:“中宇,你爸最近为一个高尔夫球场的企划案忙得焦头烂额,你回来帮他吧。”

“妈,我想做自己的事业,这件事您就不要再劝我了。”中宇头疼的说。

李佩不满的责怪:“你这孩子,你爸的事业不就是你的事业嘛!你是他唯一的儿子,将来不都是你的吗?”

“妈,爸爸的事业不止是我一个人的,您是知道的。”中宇生硬的说。李佩看着他,皱了一下眉,就此打住这个话题。她知道,中宇的内心一直在怪她不该把未来送进疗养院,可她除了把未来送走,还能做什么?那次,中宇落水被救上来后,醒来得知未来已经住进疗养院,小小年纪的他并不清楚疗养院是干什么的,他问王伯,王伯恶声的说:“疗养院就是精神病院!她是个疯子,就该去疗养院!”当时他“哇”的一声哭了,他怎么也不相信未来有精神病。哭完以后,他懊恼的发现,自己居然怎么也想不起来未来的模样。

记不住她的模样也没有关系,心里的真实的疼痛会提醒着他,她曾经真的来过他身边,并且一直在他的梦中颠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