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韩易悠看起来干净挺拔,他穿着条洗的有点褪色的牛仔裤,上面配件白色的长袖T恤,脚上一双白的耀眼的球鞋,那感觉与上次的病态有着天壤之别,这样的韩易悠显得阳光、帅气。尽管丁灵的目光有点舍不得从他的脸部挪开,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尴尬的笑笑说:“你的眼睛真好看,总是在笑似的,很明亮,很善良。”
她是特别的,她总是那么直接的表达她的喜怒哀乐,甚至她对一个陌生男人的赞美之情,她有一种让人无法讨厌的纯美,她的表达方式能直达他的内心深处,让他觉得惊喜。
说完,丁灵把画递到韩易悠的手上,然后默默的仰着头,继续盯着他的脸。因为不是四目相接,她感到了些许的镇定,尽管心一直处于高强度的跳动状态,而她也在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生怕一不留神就被看出些端倪来。
韩易悠接过后仔细的看着画,颇有研究的说:“你的造型能力很强,只是基础不扎实,落笔不稳,有点毛糙,手法不够精到,要有正规引导才行。”
在丁灵面前,韩易悠就是这样的大男孩,热情又带点让人不讨厌的倔强。他说:“丁灵,明天就过来学吧!你要抓好所有的时间,不得浪费一分一秒,你就搬来我家住着吧!那样,晚上你也可以练习,而我也会有更多的时间督促你,反正我家房间也多。”
“易悠,这样不妥吧?”那个下巴有痣的中年妇女正好从里间出来听到了韩易悠的话,她看了一眼他,再看了一眼丁灵有点意外的说,“你们俩认识?”
“啊……是啊!可以这么说吧!——不过这样也不好?住在这里,会打扰到你们的,而且也不方便。”丁灵显然没少被吓。
“怎么!有问题吗?阿姨。”韩易悠看了一眼中年妇女,虽然是征询,但却充满强硬的肯定,同时他也看了一眼丁灵。
“就让她住我们家吧!一个女孩子在外租房也不怎么安全。”一个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丁灵一看,原来是刚才的那个中年男人,她有点慑于他的威严,也震惊他对自己情况的了解。
“爸!你也赞成?”韩易悠冲着从门外进来的中年人有点意外、有点欣喜的出声。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后向里间走去。
“爸?”丁灵吃惊的张大嘴巴看着韩易悠,她从没想到他和韩易悠的关系竟是父子,因为他看起来怎样都不像是一个有韩易悠这么大儿子的男人。
中年妇女此刻却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说了句:“你们父子俩想怎样安排就怎样吧!说完有点无奈的摇摇头进厨房去了。”
韩易悠看着他口中的阿姨进去后,回转目光盯着丁灵说:“你是要做我的徒弟还是要做我爸画画班的学生。如果做我徒弟的话我就会很严格的要求你,如果你做的不好,我会凶你,如果你只是我爸画画班里学生的话我就不会对你那么严格,最多指导指导,你自己选择罢。”他抛下一个难题给丁灵。
韩易悠觉得丁灵是无意间坠落凡间,机缘巧合来到他面前的精灵,他有责任让这折翅的精灵回归原位。他很感激,感激宿命的安排,让他们有机会再一次相遇,因为这一次的偶遇让他更加的确定,此生,他不过是为了跟她见上一面才来到这世间。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已不再缺憾,就这样静静的喜欢,在那短暂的一生里,可热烈,可安静,他知道他在爱着。
在韩易悠的督促下,丁灵当天就搬进了他家里,她的东西少的可怜,一面很大的镜子,几本书、几件换洗的衣物和一些必备的日常生活用品。
“这是你全部的家当?”韩易悠皱着眉头问。
“恩!”她认真的点点头。
“这是用来做什么的?”他指了指那面很大的镜子问。
“看自己!”她说。
“看自己?你很自恋?”他更加的疑惑。
“我想有一天能把自己画下来!”
“找人画不就好了,我也可以代劳。”他笑着。
“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自己。”她坚持。
“丁灵,你发现没?”韩易悠突然叫起来。
“什么?”她问。
“你的耳朵很奇怪的。”
“怎么了?”
“比恋白哦!还有耳朵长的很高,比眉毛还高点呢?”
“唔!这个啊!我是另类。你是不是想说我丑啊!”
“你想多了,不过听说面白过耳,耳高于眉的人将来是要名利双收的。你将来会很出名,会很有钱吧!”他笑着说。
“你取笑我,不理你了。”
丁灵被安排住在韩易悠的房间里,他的房间干净、整洁,光线充足,散发出浓郁的独特格调和品位,当她拉开窗帘,当那丝丝缕缕的阳光照射进来,那光便赋予了这房间一种强烈的真实感觉,她的心也跳动的厉害,这可是韩易悠住过的房间啊!这房间就像他的人一样,有着强烈的标准和原则。
韩易悠的气质与现世中的一些画家有点格格不入。在丁灵的认知里,画家不是邋遢便是打扮怪异,而韩易悠则是个洁净、心思缜密的大男孩。
毫无疑问,丁灵最终没有选择韩易悠当他的老师,在她眼里,他也不过是个大学刚毕业没几年的男孩子。当韩易悠让丁灵选择时,虽然她没有马上就毫不犹豫的把天平的一端偏向他的父亲,但思虑后,她还是选择了他父亲的画画班。
韩易悠看着丁灵为着这样的选择而伤脑筋时,他则笑笑的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说:“这需要考虑很久吗?你又在想些什么呢?真是个奇怪的女孩,从认识你开始你似乎就没做过常人的举动。”
丁灵鼓了鼓腮帮说:“可你也并不讨厌。”
“那你是否觉得自己这样也挺有出息的!”他说完后向门口走去,见丁灵没跟上就回过头上去拉了她一把,“走啊!帮你搬家!还这么磨蹭,感觉老大不愿意似的。”
韩易悠对丁灵的好自是没话可说,他像是发现了一件旷世奇宝一样的挖掘她身上潜在的天资。
只是丁灵自己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值得他如此的拼命,所以对于画家的一些行为她还是不能很好的理解与接受。
初见裴俊时,丁灵经常热烈的谈论韩易悠,她清楚的记得他讲过的每一句话以及每一个表情,谈论韩易悠的时候,她的眼睛总会闪烁着一种崇拜、迷恋的光芒,炙热而强烈。
南方是台风多起的地方,在南方长大的孩子,几乎每一年都要经历这台风天气的暴风雨,尽管很多年过去了,丁灵依然害怕,害怕那样的晚上,没有电,没有水,玻璃窗被震的发出很响的声音,这样的夜晚总是让人睡不着,感觉死亡的阴影随时都笼罩在这个城市的上空。
就在丁灵搬家韩家的第三个晚上,便下起了这样的暴雨,一个不好的兆头。
躺在床上独自听着那惊心动魄的雷声,看着窗外那凌厉而冰冷的闪电,一种凄楚的情感又蔓延开来,她睁着眼睛直直的看着窗子,突然,她隐约中看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站在窗外,是谁?韩易悠吗?这么晚,他出来做什么?
她秉住呼吸,只是一动不动的躺着,但眼睛却大大的盯着窗外那黑色的人影。那人影没有动,丁灵分不清是背对着她还是面对着她。直觉得全身汗毛孔都是直立着的。
突然一道闪电而过,她看清楚了那张脸,琴姨,她正盯着自己,就在目光接触的瞬间,她抖动了一下,琴姨就跟幽魂一样的矗立着,像被施了咒语一样的瞪视着,一阵刺骨寒冷突然从背脊慢慢渗透到五脏六腑,她的直觉告诉她,外面这个人此刻对她有着深深的恨意。
她想跳起来,打开门询问,可是恐惧让她胆怯了,这种恐惧几乎让她昏厥,她感到自己开始有点喘不过气来,当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她的床前已经站着一个人。
她发不出声音来,只是抖动。
“你很冷吗?是不是病了?”一个声音响起,很温柔。
“没!我没有生病,只是对这样的天气有一种天生的恐惧。”她有点结巴的说。
一只手轻轻的触碰她的手背,有声音说:“别害怕,一会就好,你很像他,我的孩子,他对这样的夜晚也总是害怕。”
丁灵惊恐的缩了缩手,不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谁。
然后她听到有轻柔的歌声响起,渐渐地,她意识开始迷糊,她睡着了。
那晚之后,一切就又恢复正常,没有再发生过任何奇怪的事情,而琴姨似乎根本就不记得那天晚上的事情,也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
接下来的日子,丁灵和韩易悠也常常在时间充裕的时候去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写生,摄影,荡秋千。他有时候也会开车带她去海边,听大海的声音,画海水碰撞礁石激起的浪花。他们也会到附近的番薯地里挖几颗番薯,捡些柴火在沙滩上烤番薯,晚上的时候搭起两个帐篷,生起火来看星星,清晨很早起来听大海的呜咽声,然后等待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