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郄氏未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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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郄氏未昧

那,好吧!”无奈之下,觉明只得答应。其实从本心来说,他也不想罚唐龙,只是身在其位没有办法,现在净云师太这么一闹,自己正好借坡下驴。

就这样唐龙就带着昏迷不醒的仙遥踏上了漫漫寻医路。

济云寺给唐龙准备了一辆马车,铺了厚厚的棉被,好让仙遥姑娘舒服一点,唐龙拜别师门,启程上路。

走到葫芦山脚下,才想起不知往何处而去。正在犹豫之际,身后马蹄声响,转身细看,一路烟尘之中觉远大师疾驰而来。

“孩子,你此去可有打算?”下得马来,觉远大师关心地问道。

“不瞒师伯,我心中确无主意,不过我一定会治好仙遥的。”唐龙说着,朝马车里看了一眼。

“嗯!好孩子!在佛山我有一老友,医术精湛,不如我们先到那里一试。”觉远提议道。

“多谢师伯指点,可是没有方丈指示不敢劳动师伯,唐龙自行前往就是。”唐龙怕师伯受到责罚。

“傻孩子,这是我和你师傅商量好的,还有,你师傅要我给你带句话,不管仙遥有没有治好,你都不要再回来了。”觉远苦笑一声。

“师傅师伯待唐龙恩重如山,此次求医,不管结果如何,但得有个了解之日,唐龙必会返回济云寺,尽孝道于二老榻前。”说到这里,唐龙已是眼含热泪,激动不已。

“好孩子!好了,不必多言,我们赶紧上路吧!”唐龙一番话说得觉远差一点就老泪纵横了,不过到底是得到高僧,知道事情缓急轻重,转移话题,催唐龙赶紧上路。

一路无话,这一天,一行三人来到佛山徐东明的府邸,觉远大师上前敲门,等了好长时间,一个中年汉子打开角门探头望了望,又关上了。随后就听见门里稀里哗啦一通,吱呀呀一声朱漆大门整个敞开了。

“大师,家父交待过的,凡是有高僧前来,一律开正门相迎,大师请。”中年人彬彬有礼道。

觉远笑着道了一声佛号,算是还礼。回身招呼唐龙,后者也赶着马车随后进了徐家大院。觉远并不知道这次徐家开朱漆大门造成了好大轰动。

“哈哈哈!大和尚你还活着呀!奥,这位是?”徐东明从内院迎了出来,老远的看见觉远和尚就开起了玩笑。突然看见后面跟着的唐龙,觉得有些失言,显得有些尴尬。

“徐老弟,不必客气,这就是我曾经和你听到过的那个孩子。唐龙过来,见过你徐叔叔。”觉远也没在意,给两人互相引荐。

“小侄见过徐叔叔。”唐龙过来双膝跪倒,大礼参拜。

“好好好,真是个好孩子,快起来,屋里坐。”徐东明见唐龙生的仪态不凡,英姿勃勃。心下也甚是喜欢。

“徐老弟呀!我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还望老弟切莫推委!”觉远直截了当的说明了来意。

“老哥哥你说哪里话来?当年若不是你是兄弟二人,我徐氏一门早已烟消云散,尽管吩咐就是。”见觉远神情凝重,想必事情很棘手,徐东明立刻表态,全力以赴,绝无二话。

听见这句话,觉远心里就一阵愧疚:徐东明好的人呀!唉!我们还那么做真是不应该。一闪念而已,思想马上回来。“贤弟,你随我来。”觉远说着话来这徐东明就来在马车近前,伸手撩起车帘:“贤弟,你看这孩子还有救吗?”

徐东明不敢迟疑半刻,拿过仙遥的手一诊脉象,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孩子内脏创面太大,不太好办呀!”

“还请徐叔叔救命!”旁边的唐龙连急带怕咕咚一声又跪了下来。

“贤弟,有劳了。”觉远虽然知道事情没什么希望,看见唐龙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还是嘱咐了一句徐东明,让他在给唐龙一丝希望。

徐东明冲绝缘大师苦笑一声。转身来扶唐龙:“孩子,我尽力试试吧!你先把人送到客房,我再仔细诊治。”傻子都能看出俩人的关系,何况徐神仙。

“谢谢徐叔叔!”唐龙一跃而起,抱起仙遥随徐东明进了客房。

十天后,徐家客厅。

“这个姑娘的内脏受损太过严重,我实在是无力回天了。还望老哥哥,贤侄多多见谅。”徐东明语气里充满了歉疚。

“不会的,仙遥不会死!徐叔叔你一定有办法的,求求你,再试试!再试试!”唐龙一听就急了,声嘶力竭的大喊大叫。

“放肆!怎么这么不懂礼数!”在觉远的大声叱喝之下唐龙才闭口不言,躲到一边掩面啜泣。“老兄弟,真的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看着唐龙这副模样,绝缘心里也不好受,又试探着问了一句,希望事情能有所转机。

“中医主动调理,讲究的是防患于未然。似这种已然的大面积脏器创伤,如果利用西医外科手术治疗或许还有些希望。”徐东明擦亮了一丝希望之光。

“徐叔叔,请明示。”唐龙一听到有办法,立刻精神百倍。

“当今中国最好的西洋医院就是香港英人开办的圣玛丽医院。不过其费用相当之昂贵,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得了的。”徐东明说出了主要的顾虑。

“只要能治好仙遥的病,花多少钱都没关系。唐龙这就带着仙遥妹妹去香港。谢谢徐叔叔指点。”唐龙连一刻也不想多耽误。

“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好吧,我叫人马上备饭,再急也得吃饭不是?”

唐龙这才意识到自己实在是过于急躁了,尴尬得挠了挠头。

临行时,徐东明送给唐龙一百块大洋。唐龙死活不收,最后徐东明急了:“这个不是给你的,是救命的,你知道圣玛丽医院有多贵吗?这几个钱可能连十天都支持不了。而你的仙遥要治疗一年甚至几年。你还是留着力气想办法挣钱吧!”

唐龙这才默默的把钱收了起来,把这一百块钱放到自己还剩几十块钱的褡裢里。

觉远大师目送唐龙渐渐远去,返身也向徐东明辞行,徐东明也未挽留,直到老和尚肯定有要事要办。

觉远大师马不停蹄的回到了济云寺,把情况大致向方丈觉明禀报了以后,试探着问道:“方丈,您看咱们是不是也资助一下孩子呀?”“可是,寺里哪有多余的钱呀?”觉明无奈的摇了摇头。

“要不,要不,咱们先向老祖师借点儿?”觉远很小心的问了一句。

“那怎么行?那是祖师的挡灾钱。绝对不行!”觉明就像条被碰了逆鳞的龙王,立时瞪大了眼珠子。

“方丈呀!您看着都几百年了,来的都是酒囊饭袋,祖师的这个八卦归一局他们根本就不懂,那个最大的威胁也已经被我们师兄弟摆平了,再说,我们只用一小部分,您看?”觉远仔细的阐述着理由。

“师兄呀!这种机密之事切不可再提起。当年你我的所作所为实在是龌龊之极,不过为了祖师做就做了。也罢!这件事你就看着办吧。”觉明说完,拂袖而去。

觉远见方丈表态,当晚就来到后院塔林,在一隐蔽处下挖十余米,取出一个大大的锦盒。擦干净上面的泥土,觉远大师打开了锦盒。月光下,盒里散发出一片银茫,只晃人的二目。觉远揉揉眼睛,仔细观看:一水的白花花的官银,三十两一锭,一共三百个。每个上面都打着火号:大明永乐官。

觉远轻轻取出五十个银锭,用包袱包了背在身上,再把锦盒盖好,放回原处,回填泥土,掩埋妥当之后,觉远大师冲着埋盒处双膝跪倒口中念道:“不孝弟子觉远因私事向祖师借取白银一千五百两[古代十六两一市斤]责罚一事,就有弟子一力承担,望祖师明鉴。”

唐龙带着仙遥几经周折终于来到了圣玛丽医院。这是一个开在圣玛丽教堂内的私人医院,几个股东全是英国人,主要服务对象是驻港的英国人还有一小部分富豪港人。里面的医生护士也全是英国人,根本就不懂中文,所以在圣玛丽医院的外面有一家专门提供英语翻译的店铺。明码标价:一个翻译一天两块钱。

一身粗布僧衣的唐龙哪儿懂这些,横着就往医院里面闯。结果由于语言不通,被人用枪指着鼻子退了出来,还挨了几枪托子。后来在一个好心人指引下花两块钱才找了个翻译顺利的进了医院里面。开始了看病流程:挂号,十块钱。急诊,专家会诊,二十块钱。诊断结果出来了,建议立刻住院手术治疗。先交一百块押金。

等仙遥被推进了手术室,唐龙这才稍稍缓了口气:看来是有希望,要不人家干嘛接诊呀?

其实唐龙错了,接诊是为了唐龙口袋了的大洋。这一个流程下来,唐龙基本也就一贫如洗了。

仙遥住进圣玛丽医院的第三天,唐龙卖掉了马车和马。仙遥手术后每天输葡萄糖液体,唐龙每天守着仙遥不时的用手摸摸她那还有温度的脸颊。

第六天医院开始催交药费。唐龙没了主意,挨个给护士医生磕头,最后被允许缓一天缴款。

当天夜里,守在仙遥床前的唐龙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觉远大师推门进来了。

“孩子,你瘦了。这个给你!”觉远大师没有再多费一句话,解下身上的包袱递了过去。那里面有觉远用一千五百两官银换来的三千二百块大洋。

“钱!太好了!师伯您哪来这么多?”打开包袱的唐龙一阵狂喜过后,觉得事情不对头。

“别问了,我也只能帮你这么多了。孩子,我再多说一句,凡事尽人事,听天命。你明白吗?”看着整个人又黑又瘦的唐龙,觉远心疼得不得了。

“我明白,谢谢师伯!”唐龙满含热泪。

“好了,那我先走了,寺里还有事。”觉远说完转身大步离开了圣玛丽医院。

唐龙呆呆的站在哪儿,手里紧紧地攥着那个沉甸甸的包袱,竟忘了送一送师伯。

不管怎么样,唐龙又可以摸到仙遥那有温度的脸颊了。

可是却不能整天守在仙遥身边了,唐龙去码头找了份工作:卸货。他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儿,辛辛苦苦一天下来,能挣到三块钱。

“尽人事,对!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让仙遥妹妹死!”唐龙的思想变得越来越单纯,仙遥妹妹绝对不能死,那就要花钱,花很多的钱。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挣钱,唐龙拼命的挣钱,不放过任何挣钱的机会。

玩命辛苦一天回到仙遥的病榻前,摸到仙遥那张还有温度的脸颊,唐龙就知足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了下来。

八个月后,觉远师伯送来的三千两百块大洋用光了。而唐龙挣得那一点儿钱根本就无济于事。仙遥还是老样子,并没有一点起色。唐龙在一次故技重施,苦苦哀求了半天。或许是出于对老客户的照顾,这次圣玛丽医院宽限了两天。

两天后,觉远师伯没有再送三千二百块大洋来,却来了个蓝眼睛大鼻子的英国人。

“你好,唐先生,我叫亨利,是这家医院的股东之一。”亨利操着一口蹩脚的中国话。

“亨利先生,我马上想办法,请您无论如何再宽限一天,求求您了。”已经成了惯性的唐龙很自然的跪倒在地。

“唐先生我注意你很久了,你是一个大力士。我这里有一个赚钱的伙计,赚的钱足够应付你这位朋友治病开支的,你有没有兴趣?”亨利的发音很蹩脚,但是唐龙还是听懂了。

“干!什么时候开始?”唐龙赶忙满口答应,这个节骨眼儿,只要能挣钱,就算你让唐龙去杀人,估计他都没二话。

“那好吧,你跟我来吧。”事情这么顺利,亨利也很高兴。

“可是,亨利先生,我师妹她?”唐龙一刻也不敢离开仙遥,怕自己一旦离开,仙遥就会像垃圾一样被扔出圣玛丽医院。这在圣玛丽医院是常有的事情,唐龙曾亲眼见过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