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烽火有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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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贺知远打开隐藏于书房中的暗室,走了进去,里面暗香浮绕,四周摆设精致,正面墙上悬挂一幅大大的画像,正德王爷伫立此画像前,凝视着画中之人,久久未动。

画像中是一位骑马的锦衣女子,她骑在白马之上,四周尽是皑皑白雪,女子正回头张望着什么?画中女子之容颜宛若天女,世间似是再无任何美好之词来形容她的美,真可谓是一貌倾城,其面若桃花,柳眉凤眼,明眸虽善睐,但此时眼中却含着惊急之色,眼神所望之处似是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正德王爷的思绪又回到了二十三年前。

“大将军深受皇恩,统领千军万马,在区区几个突厥贼兵面前却如此的畏手畏尾,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听到落袭雅所言,贺知远虎目圆睁,他的手死死的握住手中的弓箭,双眼紧盯着前面傲然站立的落袭雅,此时一把锋利的弯刀正架在她白晰的脖颈处,地下横七竖八躺着的是已经被乱箭射死的五、六十名突厥士兵,一个突厥头领正持刀横在落袭雅的脖颈处,将她作为人质,旁边还有数十人的突厥兵,他们手拿弯刀,紧张的瞪视着贺知远所率的先头部队。

“小姐,您别再说了,您不能死啊,落家只剩下您一人了,将军刚刚战死沙场,您不能再出个闪失,否则,雪如怎么向死去的将军和夫人交待啊?”婢女雪如泪水涟涟失声叫着。

“大将军,求您救救我家小姐,落将军刚刚战死沙场,求您保住落家这唯一的血脉啊!”雪如在贺知远的战马旁边连连叩头向他哭求着。

“雪如,你好不懂事理,突厥贼兵欺我北周无人,连连叩关侵入边镇,肆意劫掠,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我父身为边镇守将,守土护疆是他身为军人的职责,哪怕是血染沙场。柱国大将军率军来边镇杀敌守土,是来履行他的责任,又岂能因我这一介小女子而被突厥兵胁迫!

“臭丫头,你给我闭嘴,否则真一刀宰了你!”身后挟持落袭雅的突厥头儿恐慌的大声威胁道,他未料到如此柔弱的一个女子,却有这般镇定的气势。

落袭雅毫无畏惧之意,她又看向贺知远。

“大将军,落袭雅在这里谢过将军了,将军的救护之情袭雅心领,但求大将军成全我落家一门的英名,落袭雅九泉之下也感谢大将军。”

“你住嘴!……”那个突厥头儿真的慌了,他手一哆嗦,锋利的弯刀已划伤了落袭雅那白晰娇嫩的脖颈,血缓缓的流了下来。

“啊!小姐!”雪如失声大哭了起来。

落袭雅淡定的凝视着对面马上的贺知远,似是全然感觉不到疼痛。

看到那殷红的鲜血,贺知远的内心燃起了腾腾的烈火,他紧绷着嘴唇举起了弓,箭在弦,直直的瞄准了落袭雅。

“不,将军,求您了,不要啊!”雪如泣不成声,双手挥舞着,跪爬向贺知远的战马前。

面对着箭尖,落袭雅眼神由方才的刚毅变得柔和了下来,她的嘴角显出了一丝的笑意,是释然的笑,解脱的笑,她已准备好平静的接受死亡,就在她要闭上眼的刹那间,却忽的察觉到贺知远的眼睛在朝自己说话。

落袭雅听明白了那无声的言语,她的眼睛轻轻的眨了眨,向对方示意。

贺知远射出了这致命的一箭,落袭雅沉着的看着来箭,头忽的一低,那只羽箭力道之猛,整个射穿了那身后突厥头儿的前额。

落袭雅在倒地昏迷的那一刻,听到耳边贺知远洪亮具有磁性的嗓音:“格杀勿论!”

听到嗖嗖的飞箭声,然后自己被一人轻轻的抱了起来,她终昏了过去。

醒来后的落袭雅睡在军帐中,脖子上包着洁白的锦帕,雪如焦急不安的注视着自己。

“谢天谢地,小姐,您终于醒了,小姐,您吓死我了,好了,好了,雪如不怕了,小姐终于醒了。”雪如看似如释重负一般。

落袭雅刚想说话,却感到脖子上的疼痛,她的手不觉轻轻的按向伤处。

“别动,刚上的药,虽是皮外伤,可还是仔细一点的好!军医说你连日的忧伤,内火攻心,又遇上突厥兵的偷袭,精神极度的紧张,以致于昏厥,需静养一段时日才好!”声音带有磁性却又透着温柔。

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出现在了落袭雅的眼前,是柱国大将军贺知远。这张满脸英气的脸上,此时双眼中却写满了关切和紧张。

“小姐,这是在贺大将军的军帐中,贺将军一直陪在这里等您醒来。”雪如轻声说着,不禁又回脸看了看贺知远,雪如偷偷的笑了,她这个局外人已看出这位贺大将军是爱上了自家的小姐了。

北周明帝宇文毓时期,那时的贺知远刚满二十七岁,随身为大将军的父亲多次征战沙场,因屡立战功,文才武略又极其的出众,加上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深得明帝的赏识,年纪轻轻就被封为柱国大将军,手握重兵镇守陇右,在一次战役中,他率部驰援漠何边镇的守将,将侵入边镇的突厥军队杀的丢盔弃甲,大胜而归,休整后所率部队,离开边镇的途中救下了画中的女子,落袭雅。

落袭雅当日带着两名婢女去往边镇荒郊处祭奠自己战死沙场的父亲,其父是漠河边镇守将落有章,同突厥一战,身先士卒,全力抗击,最终寡不敌众,未在驰援的军队赶到前,就战死在敌军的乱刀之下,尸首都难以找全。

落袭雅只能在荒郊处,众将士所埋之地祭奠其父,却不想遇上了前来报复的突厥小队人马,因为出自将门,落袭雅和两名婢女也会些骑射,一名婢女在掩护落袭雅逃走时被流箭射中而亡,落袭雅伤心难过,惊回头时却又看到突厥骑兵追了上来,另一婢女雪如左臂被箭射中跌下马来,落袭雅不忍独自离去,翻身下马救护于她,却被赶上来的突厥兵围困住,正在危急的关头贺知远带着随身的亲军先头部队赶到,射杀了众多突厥兵,而为首者见无路可逃,情急之下却以落袭雅为人质,想找出一条活路来,最终上演了这一幕。

贺知远和落袭雅是一见倾心,落袭雅终成了贺知远的爱妻。

“袭雅,当日突厥兵面前事态如此紧急,你却看懂了我的眼神,我当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只怕你不懂我意,这一箭射了出去,若死去的是你,当真会让我痛悔终生。”贺知远拥落袭雅入怀,轻声说着。

落袭雅脸上是柔柔的笑,头又向贺知远的身前偎了偎:

“远哥,我读懂了你眼中的情,眼中的意,我也读懂了你的心,得上天的眷恋,袭雅有了远哥相陪。”

贺知远轻轻的吻了她的前额,又抬头看着天上的满天繁星:

“袭雅,这满天的繁星不知在这天上呆了多少年,看尽了人间的变迁和悲喜。贺知远不敢奢求袭雅如同这星星一样相伴我生生世世,只求这一生一世袭雅可陪在贺知远的身边,夫妻恩爱,永不分离。”

落袭雅抬头也望着天上明亮的星星,似是许愿:

“远哥,今生今世,袭雅就如同这天上的星星,和远哥相护相守,夫妻恩爱,永不分离。”

看着画上的落袭雅,正德王爷已潸然泪下,两行清泪洒落胸前。

“袭雅,你好狠的心,就这样离我而去,你答应过我,会和我相护相守,夫妻恩爱,永不分离,为何你却背弃誓言,先离我而去?你可知我孤单的活在这世上,有多心伤!袭雅,我们的儿子,我还未来得及看到他一眼,他竟也随你而去……也好,至少我不在你的身边,儿子还陪着你,你不会孤单,袭雅……”

贺知远轻唤着妻子的名字,泪水长流。

贺知远突然又抬起了头,目露凶光,一脸的杀气:

“凌潇,只要我贺知远活着一天,就算你是上了天入了地,我都要将你翻出来,碎尸万段。”

书房外面侍卫严加把守着,金戈和贺询互相看了看,又都望望灯火通明的书房,两人不觉轻叹了口气。

“贺伯,王爷这么多年来都独自一人,一心念着已仙去的王妃,这次得到消息又入了漠北草原,本以为可以寻得王妃和小王爷的遗骸所埋之处,结果又是徒劳无功!”

“金戈,在王爷面前莫要再提此事,王爷他已够心伤的了,咳,当年王爷还是柱国大将军的时候,娶了落小姐,当时这一对佳人儿是多么让人羡慕的一对儿,谁知夫妻恩爱才一年,就天人永隔,王爷一下子失去了最爱的妻子和儿子,那该是何种的痛!后来那宇文护毒杀了明帝宇文毓,朝中又是一片的大乱,大将军只好收拾好心情,去处理朝中之事,联合其它的柱国将军,保了北周武帝宇文邕即位,最后又助武帝计杀了权臣宇文护,被封为正德王爷,不久又是四处的征战,外忧内患,王爷也幸有这么多的事要去处理,否则以他如此痴情的性格,只怕早就随着王妃和小王子而去。”

金戈听罢也是唏嘘不已。

“金戈啊,你自小由王爷带在身边照顾,王爷将对小王子的爱都倾注到你的身上,视你如己出,你跟在王爷身边,随时要照顾和劝慰王爷啊!”

“贺伯,金戈这一生最敬重的就是王爷,金戈自会像对待父亲一样忠心随侍在王爷的左右。”

贺询轻轻的拍了拍金戈的肩膀,两人又看看紧闭的书房门,良久未语。

“金戈。”

匆忙的脚步声传来,金戈抬头一看,却是王府亲军将领宇文治,宇文治带有职卫品级,从正三品。正德王府自武帝时就有自己的亲军,人数达上万人,平时协助京城的守军守护皇城,战时也作为战斗部队随正德王爷亲征战场,这支王府亲军也算是久经沙场,极富战斗经验。

“宇文将军。”金戈走上前。

“金戈,王爷可在书房内?快去通报,末将特来复命。”

金戈摇了摇头,轻声说:“宇文将军,现在且莫去打搅王爷。”

宇文将军一愣,看到金戈脸上的表情,随即明白了。

当年武帝诛杀权臣宇文护之时,其相关的族亲尽在诛杀之列,唯这宇文治却被正德王爷保了下来,正德王爷奏请武帝,这个宇文治并未参与谋逆,而且此人是名难得的将才,明事理,无私心,请武帝赦免其诛连之罪,留在自己的帐下听命,武帝同意赦其诛连之罪。宇文治是正德王爷亲自提拔选用之人,亦是忠心听命于正德王爷。

书房的门却忽的开了,正德王爷缓缓走了出来。

宇文治抢上前,施了一礼:“王爷,此行暗中保护王爷的军队已返回驻地,末将特来此向王爷复命,不知王爷还有什么指示?”

正德王爷点了点头,“宇文将军和众将士也辛苦了,就先回驻地,休整几日。”

“是,末将告退。”宇文治先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