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烽火有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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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正德王爷一晚上将自己锁在书房中,晚饭也未曾吃。

书房中的密室里,贺知远正在抚琴,面前墙上挂着的是爱妻落袭雅的画像,琴旁所放的却是儿子遇害时穿着的那件浅蓝色破烂的小肚兜儿。

贺知远两眼凝望着画像中的人儿,手指兀自抚着琴弦,琴声幽幽,声声伤怨难平,如泣如诉,似是泣血诉说着伤心之事,一音一符均是血泪,叩人心肠,弹着弹着,两眼已是一片的模糊,两行泪水不觉已滚滚而下。

书房门外,士兵严密把守着,金戈、秋实亦站在门外静静的听着传出的琴声,不由得感到心伤。

“王爷铮铮铁血,从不在人前示弱,今日失声痛哭,又弹出如此伤悲的曲调,他心伤至极。”金戈轻声说。

“今夜又是个不眠夜啊。”秋实不觉叹息着。

晚上佗钵可汗设宴款待诸部落首领和贵族,宴席摆在露天地里,大家围坐在篝火旁,边大口喝酒,大嚼着肉食,边高谈阔论。阿史那思依和一众突厥姑娘、小伙子载歌载舞,现场气氛甚是热烈。

天奴随父亲冷潇雨也参加了宴会,只不过他心不在此,他朝阿史那玷厥一行的方向望去,却没有看见阿史那凝佳,心中很是失落。

“摄图,听说你们今天一大早就去游猎,收获颇丰!”

佗钵可汗看向阿史那摄图这边,粗声大气的说道。

“可汗,今天的游猎,确实是颇有收获,不过我指的是人,有一人让摄图大开了眼界!”

“噢?”

“我们行猎时,正看到天空中两只黑雕争食一块儿兽肉,那长孙晟一箭射了去,竟然命中二雕,一箭双雕,真让摄图大开了眼界!长孙副使精于骑射,决不输于我们马背上长大的突厥人,令摄图感叹,摄图想留他在突厥多住些时日,互相切磋技艺,不知可汗意下如何?”

闻听此言,坐在冷潇雨后面的天奴,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浮现在嘴角。

在座的部落首领和贵族们听说长孙晟竟然能够一箭射双雕,无不表示讶然和感佩,唯有达头可汗阿史那玷厥虎着脸不发一言。

尔伏可汗阿史那摄图撇了阿史那玷厥一眼,心中暗暗得意,见玷厥不发一言,知他还在恼恨天奴射飞他的箭一事,他笑言道:

“玷厥,长孙副使箭术高超,你可以多和他亲近,互相切磋。”

玷厥明白他这是在取笑自己两箭都被天奴所射之箭弹飞,他忍着气,冷言回道:

“摄图,我们彼此彼,倒是你,部落里就有这么一位神射手,按理说你与之亲近和切磋的也应该够多了,怎么就没见到尔伏可汗的骑射有什么突飞猛进的进展呢?”

玷厥说完脸上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摄图明白他这是嘲笑自己的射术也不如天奴。

坐在下首的史拔图汗将军见自己的可汗受辱,他的火爆脾气忍不住了,刚想站起来说什么,却被坐在摄图旁边的冷潇雨一把给摁住,动弹不得。

佗钵可汗听说长孙晟竟有如此好的射术,自是想亲眼目睹:

“竟然能够一箭射中双雕,本事不小,我也想见识一下长孙副使的骑射技艺!千金公主,送亲使团不是过几日就要返回京师了,就让长孙副使多留些时日吧。”

坐在佗钵可汗身旁的千金公主微微一笑,点头称是,又望向另一桌的长孙晟和汝南公宇文神庆。

“宇文大人,既然如此,你们一行还是按原定计划返回京师复命,长孙副使就暂且多留些时日,到时你如实禀明宣帝。”

宇文神庆答应着,而旁边的长孙晟心中则闪过一股兴奋和欢喜之情。长孙晟起身谢过佗钵可汗和尔伏可汗的相邀,坐定后,他又朝天奴的方向望去,天奴举起酒杯示意了一下,长孙晟会意,两人隔空互敬同干了一杯。

“千金公主,你是我们突厥汗国的女主人,我准备过几日和这些部落首领们再去行猎,到时候你也一同前去吧,你来此不久,我也应带着你去四处看看,让你尽快熟悉这里的环境,只是行猎多有劳顿,怕你吃不消。”佗钵可汗看着千金公主。

“可汗,千金是鲜卑人,祖上也是马背上的民族,千金虽生在皇室,可是鲜卑人的传统也不敢忘,也还学过些骑射,可汗不必顾虑千金,能亲见可汗和众部落首领骑射的风采,也是千金所愿。”

佗钵可汗很是欣喜,点头表示赞赏。

史拔图汗将军忽的大声道:

“尊敬的可敦,您若是一同游猎,定会大开眼界,单就是今早上天奴接连射飞了达头可汗的那两只箭,速度之快,之精准就足以让人惊叹,有的看了。”

史拔图汗此言一出,在座的众人都愣住了,冷潇雨正举着酒杯,他不动声色的一饮而尽,心中却已暗骂史拔图汗净做些无用的口舌之争,反而让天奴无形中竖了敌。

天奴闻言不禁微皱了一下眉头。

阿史那玷厥立时变了脸色,他猛的站了起来:

“摄图,你手下的将军说话就是这样放肆无礼的吗?还是你的授意,让其为之?你什么意思?”

佗钵可汗的儿子阿史那庵逻讶然的看看阿史那玷厥,再瞅瞅史拔图汗,不禁言道:

“史拔图汗将军,当真有此等事?天奴射飞了达头可汗的箭?”

佗钵可汗的另一个侄子阿史那大逻便也开了口:

“若早知你们的射猎如此的精彩,我也应该前去一观,可惜了,没看到长孙副使的一箭双雕,又未见识到天奴凌空射飞达头可汗的羽箭,真是可惜。”

阿史那摄图站了起来,脸上似是不以为然的笑容:

“玷厥,我们今早说好两队人马比骑射,只是兴致所至,娱乐而已,输赢又何必太认真,史拔图汗将军心直口快,并无它想,言语若有冒犯之处,我这里代他向你赔罪。”

阿史那玷厥“哼”了一声,坐了回去。

佗钵可汗皱了皱眉头,看向阿史那摄图。

“摄图,行猎时让天奴也去,众人各展技艺,这行猎才有些意思。”

阿史那摄图点头称是。

在座的众部落首领又开始吃喝谈笑了。

天奴轻呼了一口气,又抬头看向阿史那思依的方向,思依也正边舞边看向天奴这边,欣赏着思依优美的舞姿,天奴不觉面带微笑,朝着她点了点头。

“天奴哥,难道你的眼中只有阿史那思依吗?”一个气呼呼的声音。

“应珠?”天奴有些惊讶,忙转过脸站了起来,见应珠正似气呼呼的走近自己。

天奴脸上现出惊喜之色:“应珠,你也没事了?我听说你也被可汗软禁,正为你担心,担心你脾气不改,还是像以前一样任性胡闹,再激怒了可汗!”

应珠撅了撅嘴:“我才没胡闹呢,你不知这些天来我表现的有多好,否则父罕怎会放了我?只不过父罕有令不许我再去找你,不过这次你是随尔伏可汗来赴宴,我可没有违反父罕的规定。”

天奴下意识的望向佗钵可汗,佗钵可汗正在和众首领痛饮着,并未注意到这一边,但坐在其身边的千金公主,目光似是无意间的望向这里,恰好和天奴的眼神相撞。

千金公主的目光柔柔的,似那天上皎洁的月亮,发出温和娇柔的光芒。

天奴朝千金公主略一低头,似是行礼,他收回了目光,又看向应珠。

千金公主也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将在场的人又环视了个遍,侍候在旁的雨晴却也看向了天奴和应珠公主的方向,似有所思。

应珠扑闪着长长的睫毛,“天奴哥,听说你被尔伏可汗带回去后受到了严历的惩罚,又生了病,现在伤病全好了吗?”

“全好了,你瞧,连疤痕都没留下,霍大哥的医术确实高明。”

“天奴。”

天奴闻声回头,霍不与一袭白衣,右手轻挥着纸扇,慢慢走了过来。

“霍大哥。”

“应珠,我和霍大哥有话说,你且先和思依同去跳舞。”应珠不情愿的前去加入到了舞者的行列。

“霍大哥……”天奴刚想再说什么,眼角的余光却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阿史那凝佳。

天奴立时住了口,目光追着阿史那凝佳而去。

阿史那凝佳还是一席红衣,不过是换了样式,头上也戴了装饰物,红兰绿几色的珊瑚珠组成的头冠,脸上却还是白日里见到的那一副丑样貌,天奴心知她又戴上了人皮面具,阿史那凝佳身后紧跟着一名婢女。

阿史那玷厥看到阿史那凝佳后,他皱了皱眉头,脸上却是无奈之色,他心知自己的妹妹最喜欢化妆成不同的面孔展示人前,玷厥示意阿史那凝佳坐到自己这边来,阿史那凝佳却没有理会他,径直跑到那一行正跳着舞的众突厥姑娘和小伙子中,和他(她)们一起跳了起来。

天奴眼睛跟随着阿史那凝佳的一举一动。

霍不与见天奴心不在焉,就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看见一个面容丑陋的突厥女孩儿正在兴奋的跳着舞,女孩儿的位置恰好在阿史那思依和应珠的中间,霍不与不觉哑然失笑道:

“两个如此美丽可心的小美人中间却夹着这么一个容貌丑陋的女子,这强烈的对比,对人视觉的冲击可不小!”

天奴呆呆的看着阿史那凝佳的动作,眼前似乎又出现了她和自己争执却摔下马的一幕:

女孩子低着头,边揉搓着自己的腿,带着哭音:“你可恶……你是故意的,你故意来摔我,你……太坏了。”

“对不起,对不起,姑娘,你别哭,我真的不是故意摔你,我只是想松开手,把鞭子还你,没想到你却卯足了劲,偏偏在这个时候猛拽,我……还是先扶你起来吧。”

“姑娘,你的脸?怎么连脸皮都摔了下来?”天奴看到女孩子额头上起了一大块儿的皮。

天奴忽然意识到了这个女孩子戴的是人皮面具。

女孩子闻言用左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嘶拉”的一声将脸上的整个人皮面具给扯了下来。

回想起这一幕,天奴脸上不觉露出笑容来。

霍不与注意到天奴的表情,他用不可理喻的眼神儿瞅着天奴脸上的笑,又见他眼睛一直追着阿史那凝佳,“啪”的一声收了手中的纸扇打了天奴肩头一下。

“天奴,一个丑丫头竟如此吸引你的目光?”

“霍大哥,你没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吗?笑的如此之美!”

“笑的美?我怎么没瞧出来!我倒觉得她是皮笑肉不笑!”

天奴没有再理睬霍不与的冷嘲热讽,只是专注的看着阿史那凝佳。

应珠和阿史那思依心中也正美,两人同时注意到天奴一直在望向自己这个方向,看到天奴脸上灿烂的笑容,两个人都误以为天奴是在对着自己笑。

霍不与见此情景轻轻摇了摇头戏谑道:

“没想到天奴眼光如此独到,所好还真是与常人不同!只可惜了那丑丫头两边的小美人儿,却是会错了意,表错了情!”

天奴轻声说:

“她叫阿史那凝佳,是阿史那玷厥同父异母的妹妹,霍大哥,你虽精岐黄之术,易容之道却不擅长,可看出她脸上带的是人皮面具?”

霍不与又仔细的看向阿史那凝佳,点了点头:

“这丫头的易容之术倒是不差,竟将我也给蒙了过去。”

天奴嘴角一丝微笑。

雨晴将这边的一幕尽收眼底,她注视着阿史那凝佳,眼中是不解的神色。

天奴忽然注意到许争匆匆走到父亲冷潇雨的身旁,低声耳语了几句,冷潇雨脸色忽的沉了下来,站起身,两人离开了宴席。

天奴注视着两人匆匆而去的背影,心下暗想:奇怪,爹爹的脸色为何如此凝重?争叔叔和爹说了什么?难不成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回过头来又望向跳舞的人群,却不见了穿红衣的阿史那凝佳,她也不在阿史那玷厥那边,而自己身边的霍不与也没了踪影。

远离人群,冷潇雨和许争正在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