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烽火有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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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汗石山附近,长孙晟和天奴正在对弈,地上所摆之棋却是黑白分明的围棋,长孙晟执黑子,天奴执白子,两人盘腿而坐,边下边聊着:

“长孙副使找的好地方,在这里下棋倒是再好不过,也没人会来打扰。”

“天奴兄,见笑了,我们第一次见面之时,你在观礼人群的外围,当时浑身血迹,却依然端坐在马背上,很有些傲视一切的气势。第二次却是在祭坛上,你将被血祭草原神,就是这次我听到了有关你的种种,这两次的见面虽然你我没有交谈过一句,但我对你却有一种一见如故,它乡遇故知的感觉。

“长孙副使,你比我年长几岁,只叫我天奴就好,这样我们交谈起来,才不觉生分。”

长孙晟笑了,手下又走了一子,“好,就只叫你天奴”。

“长孙副使,其实天奴也有同感,能在塞外遇上一知几,实是一件幸事,长孙副使无论是学识胆识,还是骑射技艺,都与以往我见过的北周使者大不相同,天奴现在不得不赞叹那上柱国大将军杨坚确是独具慧眼。”

天奴手下也走出了一子。

“与以往见过的北周使者不同?天奴,又何出此言?”长孙晟又走出一子。

“佗钵可汗曾说过:但使我在南两个儿孝顺,何忧无物耶!长孙副使可曾听过?”

长孙晟的脸色立时沉重了起来,默然点了点头。

天奴手拿一子沉吟了片刻,却迟迟不落,又说道:

“可叹了中原大好的河山,却被北周,南朝陈分而治之,其对峙的局面也让突厥族人有了可乘之机,那北周,南朝陈的国主为了各自的利益,竞相拉拢突厥外族的势力,对突厥一族在中原地区的骚扰和侵犯不仅不加抵御,反而一味的忍让求和,甚至与其联姻,美其名曰和亲,不过是躲在女人的裙底下偷安罢了。那来的一拔拔的北周使节,不是一脸奉承的奴颜婢膝之相,就是战战兢兢没有脊骨的胆怯之辈。还有那南朝陈,朝中上下更是不济,文官贪财,武将惜命,文不能治国,武不能安邦!这令以狼为图腾,只向强者低头的突厥族人如何会正眼相看!怎能不心生鄙视而加以轻视!相反,长孙副使的到来却令他们有着不同的感受,长孙副使文采武功无一不通,骑猎射术无一不精,言谈不卑不亢,举止有礼有度,这也正是佗钵可汗,还有这一众小可汗对你长孙副使尊重有加的原因,也是我所指你与其它北周使节的不同之处。”

天奴又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长孙晟手执一黑子,看着天奴。

“天奴,你之才能决不输于长孙晟,却为何甘愿淹没在这塞外荒寒之地?掩其锋芒?如若天奴愿意,我定会向上柱国大将军举荐,上柱国大将军知人善用,定使你以展所能。”

天奴嘴角露出一丝淡然的笑容。

“只恐上柱国大将军此时也是自顾不暇,内有其皇帝女婿对他虎视眈眈,欲除之而后快,外有其它外戚蠢蠢欲动欲将其取而代之,不知他这个上柱国大将军又该如何自处?还有那正德王爷贺知远,有他在一日,这北周朝就翻不了天,这些权臣们也翻不了“天”啊!”

长孙晟对北周朝内的情况甚是了解,自然明白天奴所指。

看到长孙晟沉吟不语,天奴笑了,语气颇为轻松:“长孙副使,天奴倒也相信上柱国大将军内有乾坤,自会解决其内忧外患。”

长孙晟抬起头来,两人会意一笑,长孙晟又落下一黑子。

“只可惜了正德王爷贺知远,如若武帝命再久一些,正德王爷定能辅佐武帝一统中原,结束这南北分治的局面,可惜了,武帝是短命之人,现在这个宣帝无才无德又无能,这正德王爷即使再能,却不能乾坤独断,上面还有这么一个无能的国君对他多有掣肘,否则以他的才能,又怎能容忍这突厥一族如此的猖獗!天奴感慨着又走出了一子。

长孙晟抬着看着天奴:“天奴你自幼长在草原,对这突厥一族了解甚多,不知你有什么好的良策可以永消除突厥一族对中原的威胁?”

天奴瞧着长孙晟手中迟迟不落的黑子,微微一笑:

“突厥族人本为狼性,进功和入侵是他们的本性,这和亲换来的和平维持不了多久,很快突厥一族狼性使然,又会挥军北上大肆劫掠,对付狼性之族,必须以战止战!只有将其打怕,打服,才会有长久的安宁,否则一切都是枉然。”

见长孙晟聚精会神的样子,天奴索性说的更彻底一些:“现如今这突厥一族实力最强大的就是佗钵可汗这一支,他被奉为大可汗,其次为达头可汗阿史那玷厥,尔伏可汗阿史那摄图,还有那阿史那大逻便,再次就是诸小可汗和部落首领,突厥一族出则为兵,入则为民,民风彪悍,看似如狼似虎极其的凶悍,实际上也有其致命弱点:这些小可汗各个都不甘于人下,各自拥兵,分居四面,表面看似太平和气,实则各怀异心,互相猜忌,若中原朝庭有心长久除去突厥的兵患,需联合实力稍弱的部落,主动掣肘和攻打实力较强部落,突厥各部合则强,分则弱,需从突厥内部分化他们,让其自顾不暇,分心乏术,一边利用各部落之间的矛盾消耗和吞并其实力,一边培植亲己的实力,最后再全力出击顽固的强硬部落,永绝祸患。”

长孙晟沉吟不语,似是在细细的琢磨天奴的话语。

天奴知自己的一番话让长孙晟有所悟:

“长孙副使现如今可以留下来,如此好机会,何不遍察突厥山川地貌,多与众小可汗和部落首领亲近,方可获知其部落实力的强弱以及各首领的心态……”

长孙晟和天奴谈兴正浓,棋下的正酣之时,天奴却忽然止了声,侧耳细听着,长孙晟也抬起了头。

琴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仿如天籁之音,琴音清柔细润,灵洞之音,恰如涓涓流水,小溪潺潺,人在其中,山水尽绕,仿佛置身于仙境中,清心怡人,两人不觉听得呆了。

阿史那凝佳正在汗石山一平坦处抚琴,这四周空旷安静,蓝蓝的天,鸟鸣虫语,凝佳轻抚着琴,贴身婢女叶冬随侍在身旁。

一声清扬的箫声划破长空传了过来,箫声空灵而清婉,又如行云流水,清扬而又洒脱,配合着琴音,相伴而行,却如行云见龙腾,渡水现鱼跃,琴箫之音相伴相随恰似仙乐袅袅,不绝于耳。

一曲终了,阿史那凝佳手抚琴弦,久久未动。

“公主?凝佳公主?”叶冬轻声唤着阿史那凝佳。

阿史那凝佳回过神儿来,轻叹了一声:“没想到在这里居然会有这等风雅之士,这曲子是我自己所做,他却能即兴创出箫曲儿来,和着我的琴音,只为我的琴音增色,却未破坏半点的意境,真是难得。”

“凝佳公主若是对这吹箫之人有兴趣,我这就将他找来。”话刚说完,一抬头去见远处立着一团火云。

“公主,您瞧。”

阿史那凝佳一看那团火云,就知来者是何人了,那团火云似在朝这边打量着,突然直冲了过来,如掠地而过的烈火,片刻到了眼前。

“汉家小子,你怎么也在这里?”阿史那凝佳话未说完,却被天奴手中的那支晶莹剔透的绿玉箫吸引了目光。

她不觉站了起来,声音似是有些激动和惊讶:

“汉家小子,刚才那箫声可是你吹的?”

天奴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他翻身下了马,径直朝凝佳公主走了过去,叶冬在旁却一伸手拦下了他:

“站住,你好没规矩,见了凝佳公主也不施礼,凝佳公主夸你几句,就真以为自己吹的箫很好吗?我家公主弹的琴才是最好听的,你的箫声也不过是陪衬而已。”

天奴心下不觉苦笑,暗自说:凝儿的琴,还是我亲自教的,我怎不知她弹的好坏与否。

“汉家小子,你的玉箫给我看一下好吗?”凝佳走上前来柔声道。

接过这绿玉箫,凝佳仔细端详着:

“这支箫怎得如此眼熟?摸起来的感觉好亲切……”凝佳喃喃自语着。

天奴心中一喜,注视着凝佳的举动,刚想说话却听到马蹄声急,阿史那玷厥带领着几十名护兵狂奔而至。

当阿史那玷厥看清楚和妹妹站在一起的是天奴时,心头之火顿时窜了上来,突然弯弓搭箭瞄准了天奴,他身边的一众护卫也都搭箭瞄准了天奴。

叶冬在旁吓得捂住了嘴。

阿史那凝佳大惊失色,不由的抢前一步挡在了天奴的身前:

“哥,你干什么?”

“凝佳你让开,这个天奴令我众人面前难堪,今天正好撞上,也是他自寻死路。”

“哥,你不能伤他!”凝佳不由的伸开双臂似要挡住众人来箭之势。

天奴心下感动,轻声说:“凝佳公主你且让开,你哥他伤不了我,他还没有这个本事。”

闻言凝佳一愣,回头望向天奴。

“为什么你如此维护他?”玷厥有些发怒。

“凝佳公主不是维护他,是维护你。”却是长孙晟的声音,长孙晟正骑马朝这里来。

“达头可汗,其一天奴的本领你我都见识过,若要伤他,并非易事,弄不好反会自伤。其二,天奴所属尔伏可汗部落,您若不想余人以柄,这个天奴却也伤不得。”长孙晟似是好言相劝。

阿史那玷厥想了想,愤愤的收了弓:

“凝佳,随我回去。”

阿史那凝佳将玉箫交还到天奴的手中时,却见天奴眼中似是欲言又止,眼中脉脉温情,凝佳在玷厥的瞪视下上了自己的胭脂马,绝尘而去之时禁不住又回头望向天奴。

长孙晟上前轻拍了拍天奴的肩膀:

“这玷厥刚愎自用,没有容人之量,若他当了大可汗,定又会掀起草原之争。”

天奴无言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