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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放牛娃

平常还是农闲的时候居多,年轻的妈妈们更是有大把的空余时间,除了闲话家常打发时间,更普遍的娱乐项目是三五成群的打麻将。李彬她妈原来不会,嫁到她们村以后没过多久就学会了,小孩子们大都是被抱在怀里,从小受妈妈们的言传身教、耳濡目染着学习这项国技。长此以往估计培养出几个赌圣、赌神都不成。所幸等他们稍大一点,就不堪寂寞了,再也不肯老老实实的待在老妈的怀里,几个小屁孩满地疯玩。几个小孩之间就属李彬长得比较瘦小一点,每次她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另外几个都会群起而攻之,李彬就只有傻愣楞地看着的份,这个时候就只有郑浩宇挺身而出,挡在李彬面前,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样子。几个之间他是最小的,却也是最壮实得一个,有时候还真能唬住另外几个。可是等他们转身他会虎视眈眈的盯着李彬手里的零食,李彬只能乖乖地双手奉上。

自从李彬三岁的时候,家里终于添了一个弟弟以后,全家的重心都围绕着这个新成员转,从此李彬就有了更多的时间“自由活动”时间。她常常和李君皓、林枫、李凌兰的哥哥们一起去放牛,李君皓的哥哥比他大六岁,他常常会把李彬也抱到牛背上,李彬开始还有点怕,渐渐地就喜欢坐在牛背上满山坡的闲逛。李凌兰的哥哥有一支口风琴,那是他姑姑买给他的,作为成绩好的奖励。李凌兰德姑姑嫁给了一个市里的包工头。李彬那时第一次知道有口风琴这个乐器,而且经李凌兰她哥哥嘴里吹出来的声音也很好听。那个时候李彬对李凌兰她哥哥崇拜不已。他见李彬好奇,有时候还教她吹,可是那时候还那么小,学半天也没学出什么成绩。到了草长得茂盛的地方,他们就下来,任牛自己吃草,也不用担心他们走丢,牛脖子下面都带有一个很大的铃铛,声音隔老远都能听见。接下来时间他们可以尽情的在草地上追逐嬉戏。有时李伟祺和他的两个姐姐也会来。郑浩宇也常常溜出来玩,但每次都玩不了多久,他就会被她妈的大嗓门召唤回去,他妈信奉的原则是“慈母多败儿,棍棒底下出强权。”郑浩宇从此陷入受压迫和奋起反抗循环往复的纠结中。

村里几乎是家家户户都养牛的,犁田可就全靠它们。

他们之所以对放牛如此热忱,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山坡有很多的东西可以吃。比如有一种长在地表下的根茎,是白色的,细细长长的,去掉泥土,就可以直接嚼,甜甜的,和吃甘蔗差不多,但比吃甘蔗有嚼劲;还有一种刺,摘下最顶端嫩的部分,去掉皮,吃起来味道是酸酸甜甜的;还有“毛栗子”应该算是野板栗了,树的外形和果实都跟板栗一样,只是树和果实的个头都小多了;另外还有山楂,这个山楂是放在糖葫芦之间的果实,他们觉得它长得跟一个个小苹果一样,吃起来粉粉的;还有“羊角木”那是一种小小的红色的果实,只是味道有点酸;还有桑葚,这个多长在小溪边或者是池塘边才有;还有“木片”和“木泡”,因长在木子树的外形长得像一片肉嘟嘟的叶子而得名,至于“木泡”自然就是长得圆圆的肉嘟嘟的果实了;每当木子树开花的时候,他们就用已很长长细细的草管当吸管,吸食花中的花蜜……在所有这些野外的果实中,最受他们欢迎的要属一种叫做“萢”的果实了,长在一种低矮的刺上面,味道跟草莓差不多,也是酸酸甜甜的。在野外还有一种外形跟它相似的果实,但是长在一种小小的草上的,却是带有毒性的,两者长得太像了,不知道那一种是后来变异的。

再长大一点以后哥哥姐姐们都去上学了,8个小朋友只能自娱自乐,跳房子、滚铁环、甩陀螺、弹玻璃珠这些都是他们热衷的游戏的游戏。跳房子用到的工具是,几颗酸枣的壳,用铁丝串起来,在地上划几根平行的线,从一行开始踢,然后再踢到隔一行的位置,每次都不能多一行也不能少一行,否则就换对方踢,以此类推,一直踢到最后一行,谁先踢完谁就算赢;至于铁环大都市家里废弃的木桶、木盆上面取的;陀螺是用一截木头削尖做成的,而抽陀螺的鞭子则用的是一扇棕树叶;弹玻璃珠是用手指把自己的玻璃珠弹向对方的,碰到了就算赢,这个也需要巧妙地控制力度和眼力劲。所有这些游戏不分男女大家一块玩,甚至相互之间互相攀比,他们玩这些游戏的本领那是每日见长。李凌兰和夏珍跳房子跳得无人能敌,郑浩宇甩陀螺那是出神入化,李伟棋和李芷珊弹玻璃珠一弹一个准,李君浩的铁环也是滚得花样百出。

几个小家伙没事还喜欢跑到李彬她太恩妈那里玩,李彬她太恩妈是村里唯一一位太字级别的长辈。都九十几岁了,三个儿子中大儿子都有七十了,前两年身体瘫痪了,只能每天躺在床上。她也很乐意看到几个小家伙,每次去她都会给小家伙们一点零嘴,像冰糖、饼干什么的。一直以来李彬都以为这位太恩妈对他们几个是一视同仁的,可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错了。有一次郑浩宇那小子他妈刚教他认得几个阿拉伯数字,他就在李彬她太恩妈面前卖弄说他会数数,她太恩妈一听果然很是高兴,要他数来听听,可是他还只是刚学了各位数,数到九就数不下去了,旁边李伟棋赶紧接口说他也会,他也是数到二十几就接不下去了,李彬看一旁很是不以为然,接口一溜烟的就数到一百,当然那时她妈也只教到一百而已。可是她太恩妈却只是夸郑浩宇和李伟棋聪明,还没开始上学就识字了,绝口不提李彬,还给了他们带芝麻的糖,而她只得到了“雪枣”。赤裸裸的重男轻女嘛,难怪大伯嗲嗲没有儿子不招她待见,可是大伯嗲嗲的女儿们不都是待他挺好的,哪点比儿子差了,人家儿子不一定比的上了。李彬从此就不怎么喜欢去她太恩妈那了。

李彬五岁那年,他嗲嗲恩妈在他们家隔壁又新建了两间砖瓦房。李彬她爸和他嗲嗲就正式分家了。在农村分家是一件比较正式的事,也是重大的事。分家后户籍上有了新的户头,户口本上一家之主的名字会冠以儿子的名字,那也意味着子女正式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家庭了,真正开始独立起来,从此父母就放手任子女“自生自灭”,甚至不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分了家子女也会全心全意地为自己的小家庭算计,有时会为了一点自己家庭的利益与父母斤斤计较。李彬她们家分家的时候,从房产、田地到锅碗瓢盆甚至连夜壶、烧火的“火剪”,他嗲嗲恩妈都给他们家准备了一套,把四间房的老宅也留给了她爸。相对于村里其他人家,李彬她嗲嗲恩妈给他爸的家产不可不谓之丰厚,那些儿子多的人家,哪能给一个儿子这么多房子、水稻田和山地?往后村里那些厉害的媳妇跟他们公公吵架时,怪公公给的家产太少,就拿李彬他们家举例,说李彬她嗲嗲是如何如何的好,给的家产是如何如何的多。

李彬每天晚上多了一项必修课,就是每天晚上都会到隔壁的嗲嗲恩妈那坐坐,听她恩妈喋喋不休的“话当年”。李彬她恩妈虽然不识字,但为人处事方面,都比较圆滑,在村里颇有人缘。他恩妈也不像其他的恩妈一样会打麻将,山村里本来可供消遣的方式就少,所以她恩妈倒是很乐意,跟她长孙女念叨念叨。很多事情都是从她恩妈口中知道的。

恩妈小的时候,日本鬼子打来了,她父亲把他们几个小孩用箩筐挑着,到深山中的山洞里去避难,几天都不让他们出来;小的时候家里没有儿子,就领养了一个,李彬她恩妈小时候的主要职责就是带小弟。

李彬的太嗲嗲也就是嗲嗲的爸,年轻的时候特别肯吃苦,赚下了几亩薄田,当年划分顶级的时候,李彬她太嗲嗲就差点被划为地主,就关于李彬她太嗲嗲究竟应不应该划为地主的问题,大家争论了很长时间,她太嗲嗲还被拉到街上游行示众,后来他太嗲嗲家倾家荡产,总算最终划为了中农,那个时候贫农才是根红苗正,才能雄赳赳气昂昂地在街上横着走,那段时间李彬他太嗲嗲一家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活着,哪怕你墙角不小心长了一颗苦瓜藤,都有被当成地主阶级的可能;后开“搞集体”吃大锅饭,把家里的铁锅以及所有的带铁的东西都拿去炼铁,有饭同吃,所有人集体出工,为了“提高”稻谷的产量,必须得“精耕细作”,插秧的时候用绳子量着,每颗秧苗的间距都要严格按照规格来,那距离精确地估计连现在的机器也要自愧不如,然后就是修建水库,在全是石头的山里建水库那也是一件非常费劳力的事,一坐水库十里八乡的男女老少都来修,那也要费时几年乃至十几年才能完成。

李彬他爸小的时候正是闹饥荒,每家每户只能分得一点少的可怜的粮票,煮粥喝都远远不够,每天早上李彬他嗲嗲恩妈赚工分。一个成年男子一整天的工分是十分,女人一天是七分。他每天早上都是搭条凳子,在灶台上把隔夜的红薯热一下,吃了去上学,不上学的时候也去赚工分,一个小孩子一天也可以算三分工。李彬她爸小时候的成绩很好,还是班上的班长,可惜那个时候家里太穷了,读完国小,也就是小学毕业就没读了,她爸是长子,下面还有弟弟妹妹,靠嗲嗲一个人养活一家人太难了,他必须得承担起照顾家里的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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