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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密室杀人

朱暮雁一夜未眠,第二日天刚亮,她就听到外面一阵吵闹声。她出去一看,很惊讶地看到杨归鸿正和谷元超对峙着,一幅剑拔弩张的架势。

杨归鸿一脸怒容,“谷元超,我不会让你把暮雁带走的!”

谷元超简直莫名其妙,“杨掌门,这话从何说起,在下是来请公主帮忙的。”

原来,杨归鸿一见谷元超带着手下进了沈府,以为他们是来带暮雁回宫和亲的,立刻把他当作了敌人。

“谷大人,发生什么事了”,朱暮雁赶忙上前问道。

“公主,杨掌门可能误会了,昨夜蒙古王子在驿馆遇害,这桩命案有些离奇,公主机智过人,属下是想请公主帮忙查案的”,谷元超解释道。

“蒙古王子死了?”朱暮雁和杨归鸿面面相觑,都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谷元超道:“此事非同小可,蒙古死了王子,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皇上已下令全力追查凶手。”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昨晚巴尔楚用完晚膳之后,就一直待在驿馆二楼的房间里面。亥时(晚上九时至十一时)刚过,巴尔楚的使女乌日娜上楼给王子送点心,屋内点着灯,但她敲了半天房门也无人应答。

乌日娜觉得奇怪,便将窗户纸戳破了一个窟窿向内张望,这一望把她吓得魂飞魄散,巴尔楚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乌日娜赶紧喊人,守护驿馆的侍卫长丁林、蒙古将军台吉、侍从那可等人听到喊声纷纷冲上楼去,门从里边拴着,推不开,台吉于是破门而入。

众人都被屋内的景象吓坏了,一把尖刀插在巴尔楚的脖颈上,鲜血淌了一地,巴尔楚双目圆瞪,人已经没了呼吸。仵作验尸后,确认是被人一刀切断喉咙致死。但奇怪的是,案发时门窗都从里面拴好,也没有任何被撬动的痕迹,整个房间实际上是一间密室。凶手是如何进入房间行凶的,令人费解。且谷元超带人调查了晚膳后到亥时这段时间驿馆内的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也无迹象表明有外人进入驿馆。

“归鸿,你跟我一块儿去吧”,朱暮雁轻唤杨归鸿,两人一同随谷元超前去。

刚到驿馆,就见台吉和手下押着五花大绑的江彬进来了,江彬口中直嚷嚷,“我没有杀人,凭什么抓我!”

台吉狠狠踹了江彬一脚,“我昨日亲耳听到你说要杀了王子,这两位可以作证”,他看向杨归鸿和朱暮雁。

见两人都沉默不语,江彬急了,“公主,属下那是在威胁他,并没有真正要杀他,属下实在冤枉啊!”

“那你昨晚为什么又到驿馆来,分明是想寻机杀了王子”,台吉大喝。

“怎么回事?”朱暮雁问道。

“昨晚王子用膳的时候,他又到驿馆来闹事。若不是被我们制止,他恐怕当场就要动手了。一定是回去后不甘心,又悄悄溜回来行凶”,巴尔楚恨恨地说道,“堂堂蒙古王子死在大明京城驿馆,若不给我们一个交待,他日就只能兵戎相见了!”

话说昨日回去后,王氏一番添油加醋,又让江彬暴跳如雷。他进宫打探那蒙古王子的来头,正巧见皇上正在为此人的事情发火,心中暗喜,更加无所顾忌,当即带着王氏上驿馆,非要巴尔楚当场下跪赔礼道歉。巴尔楚自然不肯,双方又要动手,多亏遇上礼部尚书毛纪前来驿馆察看情况,好言将双方劝下,才平息了一场争端。

“将军,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先不要妄下结论”,朱暮雁早听说江彬的种种恶行,虽觉得此奸佞死有余辜,但也知道不能草菅人命,“眼下连凶手是如何进入房间的还没有弄清楚,再说晚膳后也没有人见到江大人进入驿馆,不能断定就是他杀了王子吧”。

“这我不管,总之人先关在我们这儿,给你们三天时间,如果三天之内抓不到真凶,我就押他回蒙古,由汗王发落”,台吉十分蛮横。

杨归鸿和朱暮雁在巴尔楚的房间内仔仔细细察看了大半天,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朱暮雁找来了巴尔楚的随从那可问话,“你知道王子为什么要将门窗全部反锁吗?”

“是小人提醒他这么做的。江大人对王子纠缠不休,小人担心他会偷袭,就让王子小心防范”,那可答道。

“真是奇怪,完全是密闭的空间,是怎么进来的?”杨归鸿自言自语。

“归鸿,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在这儿也想不出什么来”,朱暮雁一时也没有主意。

两人走出驿馆不远,竟碰上了高自远,他见到朱暮雁显得很欣喜,“朱姑娘,再次相见,真是有缘。敢问这位公子是?”他对杨归鸿也很是客气。

“在下杨归鸿”,杨归鸿同样以礼相待。

“小生喜欢广结天下朋友,既是与二位有缘,何不到舍下小聚,把酒言欢?”高自远盛情邀请。

朱暮雁见那高公子言辞恳切,想来是诚心相邀,且有归鸿在身边,也就不再推辞。杨归鸿看了暮雁一眼,见她点点头,便欣然应允了。

高自远的仙客来山庄位于城郊一处风景秀丽之地,出城门步行不远便可到达。一进山庄,只见满园花红柳绿相映成趣,令人心旷神怡。有一片花圃栽种了一种很奇异的花儿,小花数朵簇生成伞形,甚是奇巧可爱。花蕾是红色的,花朵儿却是娇羞的淡红色。花枝上还结着果实,长长的椭圆形,黄黄的颜色。花儿和果儿都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实在逗人喜爱。

“这是什么花儿?”朱暮雁甚是喜爱。

“是海棠花”,高自远答道。

“海棠花?此地怎么会有海棠花?”朱暮雁很诧异。

“哦,小生对奇花异草颇有些兴趣,经常将一些不同水土的花卉移植到庄内栽种,精心培育之下,居然也都盛开了。可见鲜花与女子一样,只要有人精心呵护,便可傲然竞艳,风姿动人”,高自远说这话时,一直盯着一旁的朱暮雁,转眼瞧见杨归鸿明显有些不悦,才赶忙道,“两位先慢慢欣赏,我去吩咐下人准备酒菜。”

高自远走后,杨归鸿半开玩笑对暮雁道:“那位高公子,好像很喜欢你。”

“怎么,只准你有丹萱姑娘天涯海角追随,就不准有人喜欢我吗?”朱暮雁含嗔佯怒,流露出的小女儿神态让杨归鸿的心为之一动。

杨归鸿粲然一笑,道:“你难道不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人吗。”举目凝神,见暮雁被簇簇奇花环绕,巧的是,她也穿了一身红色的衣裙,浅淡的红颜色长袭纱裙委地,外套玫红锦缎小袄,一条桃红色缎带围在腰间,倭坠髻上斜插着一支红玉珊瑚簪子,发箕下是一排挂坠琉璃帘,眉梢眼角尽是春意,不禁赞叹,“你真像这花中仙子……”

话未说完就被一阵惊呼声打断了,“海棠仙子,海棠仙子下凡了”,来人是庄内仆人,他手中正端着酒壶,一见朱暮雁,惊得一失手,就将酒壶摔在地上。

“莽莽撞撞的,也不怕被客人笑话”,紧随其后的高自远见他那模样,责备了一句。高自远笑着对朱暮雁和杨归鸿道:“传说中这海棠花是天上仙女落入了凡间,朱姑娘是天仙般的人物,也难怪下人误认了。”

“什么样的传说?”朱暮雁和杨归鸿都很好奇。

高自远娓娓道来,相传在玉帝的御花园里有个花神叫玉女,她与漂亮温柔的嫦娥成了好朋友,并经常到广寒宫去玩。有一次,玉女看见广寒宫里新种了十盆奇花,想到玉帝的御花园中什么花儿都有,惟独没有这种花,便请求嫦娥姐姐送她一盆。嫦娥却摇头说,这是王母娘娘的花,是如来佛为庆贺王母娘娘的寿辰,特意派人从天竺国送到广寒宫来的。因为这花耐寒,所以才种在广寒宫中。玉女连连请求,嫦娥经不住玉女姐姐长姐姐短的直央求,就答应了。玉女得到了这盆馨香迷人的奇花,高兴地捧起花盆就往外走,不想刚刚走到广寒宫门口,迎面就碰上了王母娘娘。她一见玉女手捧着天竺国送来的仙花,一边嘴里直道谢,便明白嫦娥一定私下将她的花儿拿去送人,因而怒气冲天地训斥嫦娥胆大妄为。而且边说边夺过玉兔的石杵,将玉女和她手中的那盆花儿一起打下了凡间。所以海棠还有另一个花名,叫“仙客来”。

“仙客来山庄原来是这样得名的,高公子好雅兴”,朱暮雁又接口道,“我不知道什么仙子的传说,倒是读过不少有关海棠的诗词。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李清照的《如梦令》的确是好词,不过小生更喜欢‘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高自远指的是苏轼的《海棠》。

“只恐夜深花睡去……”,杨归鸿突然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句。他对诗词没有太多的涉猎,插不上话,但还是保持谦谦君子的风范,微笑着倾听。听到“只恐夜深花睡去”时,突觉心头被某种东西撞击了一下,巴尔楚那个密闭的房间闪过了他的脑海。

“归鸿,你想到什么了?”朱暮雁看出了他的异样。

杨归鸿道:“我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测,但是还没有得到证实。哦,先不谈这个了,别扫了高公子的雅兴。”

三人在那海棠花圃旁饮酒畅谈,甚是惬意。杨归鸿如实相告昆仑派掌门的身份,朱暮雁只说住在沈府舅舅家,隐瞒了公主的身份。而那高自远自称是吴县(今江苏苏州)人士,与唐伯虎是同乡,志向高远但因科举落第,索性游历天下,广交文人雅士、英雄豪杰。临走时,高自远说自己比二位年长,以后若不嫌弃我就以兄长自居了。杨归鸿和朱暮雁自是客客气气地称呼一声“高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