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兰今晨起来时透过窗子一看外边下了好大一场雪,她从墙头上留下的雪痕就看出来这场雪能有一尺厚,这是一场预示着冬天翩然来临的大雪,这场雪有可能停留下来整个一冬天都不会融化的。她知道这样的天气不能出车就想睡会懒觉,可是父亲在当院扫雪的声音让她在炕上一点都躺不住了,母亲在外屋里的水缸里往出瓢水的声音很大,她就打消了睡懒觉的想法对在外屋的母亲说:“妈,看来昨晚的雪下的没有停脚,我扒窗子看下的很深一层的,这样的天我是不能出车的。”
母亲在外屋说:“那你就在炕上多躺一会,春蝶也在炕上睡的很老实,我做好饭她要是睡醒就算不赖了,你爸在外边打扫雪的,等我做好饭后就叫你起炕。”
鹊兰从炕上座起来说:“妈,我睡醒了躺着更不好受,我快点起来帮我爸上当院打扫雪去。”
鹊兰妈在外屋嘴里嘟囔着说:“一说在炕头上多躺一会都躺不住,也是个受累坯子……”
鹊兰在院子里拿起扫帚就帮着父亲扫起雪来,父亲说:“这点活你甭通手了,下了这场雪早晨天气凉,你还是回屋帮你妈做饭去吧!”
鹊兰爸的话音还没落院子外就进来一个人,鹊兰直起腰板一看进院这个急慌慌的人就是兰小小,他今早的这身打扮鹊兰大至溜了一眼就看出来很不规整,他下身穿着一条很肥大的黄色军裤雪让雪水打湿了半截,穿着的那双黄胶鞋沾满了泥垢,上身穿着的那件深蓝色的工作服的肩膀上还带着雪,就连头发稍上还沾着雪片,鹊兰用很惊讶的语气对他说:“老远一瞅你真是个雪人啊!这大清早的是随哪股风来到这的?你要不往我门口迈我真就认不出来是你来。”
兰小小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说:“别提了,昨晚上下雪我没怎么在意,我和我哥在饭店里喝酒喝多了,还当这小雪下不太大心里就没拿当回事,回到家里躺在炕头上就睡着了,等我早晨出去一看就傻眼了,我有几个大棚让这场大雪给压趴架了,棚子里的菜有的冻的不能要了,就大意这一晚上我的损失可就大了,这不,清早起来我二哥我们俩就按家找人帮工的。”
他的话像一股凉风吹来冷的鹊兰打个寒战说:“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真是想不到的事,这不怨天不怨地,就是怨你自己,怨你干啥不说啥,卖啥不吆喝啥。”
鹊兰爸却埋怨她说:“这事一就出了,你这埋怨他的话一点都不管事的,还是想法把大棚找人支叭上为对,我一听你这话就知道你是上这找我帮你支大棚的。”
兰小小说:“不管你忙闲,我就来请你帮工,把你今天要做的活都耽搁了。”
鹊兰爸说:“我家里没啥事的,一会我在家里吃完早饭就上你那看看。”
兰小小说:“可别啊!我来这么早就是请你早晨上我们家吃饭的,我嫂子和我哥都把早饭准备好了,你不去我们心里更过意不去。”
兰小小的那张娃娃脸上真的显露出着很急慌的样子,往日那种洋洋得意的神情没有了,鹊兰心里不仅滋生出一种同情说:“我爸今天帮你工是定下来了,等一会我在家吃过饭,把家里收拾好就去给你帮工的,动太大的体力活我不行,帮着打点小零杂的活还行。”
兰小小歪头看着鹊兰说:“好容易遇着这一个雪天,你出不了车还是在家歇着吧!我怎么能忍心让你去我哪大棚干活啊!你这个大司机我可用不起你。”
鹊兰说:“照你这样说我偏去看看的,干活不干活的不说去看看热闹呗!要是我高兴的话还当不住帮着干点。”
兰小小对鹊兰爸说:“叔,一会你就上我们家去吃早饭吧!鹊兰去不去的就随她便吧!”
鹊兰爸把手里的扫帚放到地下说:“院子里的这点雪就让鹊兰打扫打扫吧!咱们俩一块堆走的,早去吃一口饭就早干一会活。鹊兰等你拾掇完院子后看看要没事你还是过去帮着干点好,帮着做做饭啥的,摊着这样的事咱们都要上前的。”
鹊兰目送着俩人走出院子时的身影时,却看到了一轮红日从东方的山尖尖上正探出头来,在红日的映照下远山田野都变成很晃眼的洁白一片,她眯眼眺望南大山时好像大山的距离和家门口的距离贴近了……从鹊兰头顶碧蓝的天空上飞过的几只候鸟的叫声在乡村这寂静的清晨中显得很清翠,自家园子的果树梢上有一群觅不到食的家雀在树稍上跳动着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晨风裹着雪的冷意令她的身上感到了一阵阵冷意,她只好就拿起扫帚埋头打扫起当院的雪来……
鹊兰吃过早饭后就让母亲哄着春蝶自己要上兰小小家去帮工的,她来到兰小小家的大棚跟前一看那场面心里不自觉地为他倒塌的大棚感到寒心,两长溜的大棚被雪压倒了三分之一,在周围白茫茫大雪的映照下更显得这些大棚的萧条和破败。有二十多个本村和外村的男男女女帮助他做活的,鹊兰去了把有些做活的人都吸引到她的身上了,鹊兰真的接受不了那些熟悉她的人和陌生人的眼光就把头低下了,低头进到大棚里一看有些蔬菜都冻的打蔫了,有一个大棚的芹菜被倒坍的大棚压倒了一片,这样的菜都成这样了就别说其它的菜了,她进这大棚一看就知道兰小小这次受的经济损失是很大的,兰小小看见鹊兰来了后,就停下了手里的活汁来到她跟问及此事说:“鹊兰,看你来了我就知道你是来帮我做活的,你就别在外边跟着干了,上屋帮着我嫂子她们做饭去吧!”
鹊兰说:“做饭的人要是够手了我还是在外边帮忙好!我这人真的不愿做屋里活的。”
兰小小说:“外边帮我干活的人还够手,现在就是屋里做饭的人手不够,今天的天气和往常不一样,一开始做活时我还伸不出手的,你还是上屋里帮着炒菜和做饭吧!”
兰小小住的地方离他的大棚不太远,鹊兰进到院里后兰小小的嫂子就从外屋接应出来了说:“听你爸早晨说你要来的,小小说要是你来了就让你来帮着做饭的,下过雪后的天很冷,你快上屋里歇着说话来。”
从外表看兰二嫂要比鹊兰大十岁的,她那浅浅的笑容露着家乡人的那种坦诚和亲热,不胖不瘦的体形也符合北方大部分农村妇女的体形,走路风风火火说话快言快语,鹊兰到了外屋后正看着兰小小的奶奶柱着拐棍在外屋中央站着,她是打着眼罩细细打量了鹊兰的,她头发如外边的雪一样白净,纵横交错的皱纹布满了她整个脸膛,她那双有些浑浊而痴愣的眼睛看了鹊兰半天才说:“是鹊兰吧!现在出落的真是水灵了,这身穿着还晃我眼睛的,你们俩刚才要是不说话我还不敢认你的。”
鹊兰从她苍老的脸上还看到了一种乐观向上的情绪,她知道这老太太这二年来战胜了一次又一次的病魔并没有倒在炕上,这多少和她的精神状态有关系的,鹊兰心里暗想要是到了她这个年龄上自己还有五六十年的光景,人生的漫漫长路是要经过很多风雨和坎坷的……鹊兰笑着对老太太说:“大奶奶,你现在的体格还真是这样硬朗啊!你都七十多岁的人了,还差两三年就到八十岁了,我听你说话的声音还真翠声。”
老太太说:“怎么说人一过岁数就不中用了,心里想着是那么回事就是做不动了,身子骨哪都不得劲了,就是总恋炕的,越恋炕越懒得动弹,这要是在炕上呆长了说不准哪天就起不来炕了。”
鹊兰笑起来说:“大奶奶想的真是开通,我要是到你这年龄上有你这样的体格就好了,咱村里人活到你这个岁数的老人还真是不多的。”
兰二嫂插言说:“老太太从年轻时就是闲不住的人,她现在身上有病了还在屋里帮着干这干那的,她心里就是惦念小小的婚事,她是眼巴巴地看着她这个老孙子成家立业的。”
鹊兰随口说:“小小说个人还不好说?他的条件在咱们家这真的不是太差,在咱们家搞个对象成个家是轻飘的事。”
兰二嫂说:“话是这么说,可他在咱村里的那层老房子落伍了,家里人都支持他在村子里盖二层楼的,有了好的住处搞对象就好搞。可他就有个老主意,就是想把手里的钱铺在大棚上,现在你上这来一看就知道了,没想到入冬就下了这么一场大雪,就把这大棚压的倒了牌子。”
老太太嘴里轻轻叹口气说:“就是这哥俩不经心,往年的大雪没下这么早,昨晚擦黑时我上当院就看着那小雪花下得很稀松,下大就是后半夜的事,都睡着了谁还精心外边下有多大雪啊!”
兰二嫂用手拉了一把鹊兰说:“让老太太在外屋先溜着,咱姐俩先上里屋说会话,我给你倒点水,咱们歇一会脚,吃两顿饭的,做晚饭的时候还早着的。”
鹊兰在屋里和兰二嫂在一边做活一边拉起家长话的,时不时的老太太也能插上几句话,鹊兰还真是爱听老太太的话语,老太太的话题总说过去的事情,尽管旁边的兰二嫂总是阻止,鹊兰还是总和拄着拐棍的老太太过话,老太太也看出了鹊兰爱听她说过去的事了,脸上就露出了老小孩一样的欢喜模样,鹊兰从她嘴里多少知道些柳树村的一些具体情况,从她嘴里讲出来的这些陈年往事的故事中领悟出了故事以外的内容,她这才知道自己今天上兰小小家帮工真的没有白来,主要是和兰小小的家人有了进一步的接触,让村里村外的乡亲知道自己不是很难接近的人,要给周围的乡亲们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这样往后自己遇到困难抬手动脚的还是要靠周围的乡亲们帮助。
鹊兰和兰二嫂在屋里烧了一锅开水,鹊兰把水灌到暧壶中加上茶叶,她提着暧壶拿着茶碗给在帮着大棚做活的乡亲倒茶倒水的,她是抬头挺胸面带着笑容走过去的,把周围做活的乡亲们的眼光都吸引到了她的身上,她从心理上排除了早晨窄来时的那种羞涩心理,她耳畔清晰地传来了周围人的议论声,有一位和她父亲同龄的男人大声说:“今天要不来帮着小小支棚子,还不知道刘大哥还有这么一个俊俏的大姑娘,我就知道你家独苗儿子招出去了……”
“你还不知道啊?他可是咱们附近有名的大司机的,我听我家闺女说是座过她的车,她说她开的又稳当,服务态度又好。”
有两个邻村的小伙子相互间交头接耳的小声嘀咕了几句,就迈着轻飘的步子走到了鹊兰跟前,鹊兰显得很沉稳地给他们俩倒水说:“我平时出车,就看着你们俩有点面熟,真的不怎么太认识你们。”
鹊兰笑着说:“我初中毕业后就出外打工了,回到家里还不到两年,连我们村的小孩子我真的都不认识谁家是谁家的,外村的大人认识的就更少。”
旁边的另一个小伙子指着另一个小伙子说:“他叫郑小勇,我叫郝刚刚,我们俩前几年和小小在外边打了一年的工,算起来都是好朋友的,你真的来这给他帮忙,就说明咱们都是朋友的,你往后在家呆长了就知道我们哥俩了。”
兰小小走过来对鹊兰说:“你把水提到这来是及时,从早晨到现在我渴的嗓子都冒烟了,趁你来了,让大家歇一歇,抽支烟喝点水说说话。”
郑小勇眨动着眼睛对兰小小说:“我说哥们你的人缘不赖啊!连这司机大美女都给你端茶倒水来,我们今天要是在做活偷懒更显得不够意思。”
郝刚刚喝了一口水都笑的喷出来了说:“你们俩的嘴茬子现在练的都够过硬的,我现在要练成你们这样的嘴头子就好了,在姑娘跟前还能耍耍嘴皮子。”
鹊兰被这三个男人的话逗的忍不住笑了起来说:“你们几个凑到一起真是怪热闹的,这样一看你们之间的关系走动的就够莫逆的了。”
兰小小说:“我们几个在省城的一个建筑队干整干了一年的活计,那一年我们几个在一起同吃同住就很莫逆了,回到家里后我们几个人关系走动的就不错,谁家要是有什么事都主动上前帮忙的。”
鹊兰觉得和那些上年龄的人说话说不到一块,就主动和他们三个在旁边抽烟的人说起话的,郑小勇喝了一口水噗哧一声喷了一地说:“哈哈……,想起咱哥仨出外做活那年可闹出乐子来,还是外出经验少,净上当爱骗花冤枉钱了。”
兰小小脸上也笑出来说:“就是的,那年咱们路过一个小县城的车站,就有一个卖手链和项链的大声喊“手链,三块……”,结果你动心了就去买,买个手链结果花了一百多元,你想不给钱最后一看咱们惹不起人家,说址了半天最后还是把钱掏了。”
鹊兰听了他说的这个情节后,就自然想到自己吃那碗面条多花钱的事了,她不仅也忍不住笑出来声说:“真是的,不能总听叫卖声的,有些叫卖声里就提前给你设下了陷阱,就等着不明底细的人往进跳的。”
郑小勇说:“买手链的一刀就剁下来一节,整够一个手链的,他说这手链含半金的,一个环就三块,一数环才算出来是一百多块钱。”
兰小小说:“我们哥仨在一起时,数刚刚他不多言不多语的,有什么事他是想好了才上前的,在外边他从来没吃过亏。”
闷着头抽烟的鹊兰爸对兰小小说:“现在还是你们年轻人外出看了大天了,我和你们的岁数时就在生产队挣工分的,出远门那是想都甭想的,就是在近处出门串亲戚,还要写请假条向队长请假的,队长批准了才能出门的。”
旁边的一个人插言说:“现在这年轻人天南海北哪都跑,那想法和咱们上年龄人的想法不一样,他们要是想做什么咱们拦都拦不住。”
郑小勇说:“我和刚刚总在外边,平时不怎么着家,就是到过年时回来看看,我们俩今年算是回来的早点。现在小小混的比我们俩强,自己有了摊子就不出外打工,等我们把钱挣多了还是要回家想辙的。”
鹊兰爸说:“现在干什么都有难处的,你们俩今天来都看着了,这些大棚子倒了,他的损失就够外出打工挣两年钱的。”
鹊兰头一次看到了兰小小的脸上露出了沮丧和无奈的神情,他今天穿着做活的衣服很不起眼,下身的两条裤腿子上还撕出了几道口子,要看他穿的衣服和鞋别看脸面的话他往大道上一走,别人老远就会看出他是要饭的。此时他额头上还显露出几道明显的汗道子,他看见鹊兰在看他时,他就躲避了她的眼光说:“赶到哪步说哪步吧!这次的损失很大,我往后更要精心,稍微疏忽一晚上全盘完,没想到入冬头一场雪就给我一个下马威。”
鹊兰只好给他鼓劲说:“这真算是一个教训吧!这回把棚子加固就好了,你选的这些大棚的地基不错,还不在风口上,到冬季就要防雪。你种菜和我养车是一样的,要精心细心才能赚来钱。”
鹊兰给做活的人送完水后就回到屋里帮助兰二嫂做饭的,因为冬天是天长夜短吃三顿饭是吃不开的,山里的庄户人家吃晚饭时大部分都是在下午的三四点钟,特别是要遇上对脾气的在一起喝酒总要乱哄一会的,等吃完饭时天色就有些贪黑了,如果有在主人家喝多的主人还要亲自或派人送回去,鹊兰喝酒喝不多从心里上也闻不了收拾碗筷时的那种酒味,她帮助兰二嫂把热菜抄好了就一样一样的端在了桌上,给兰小小帮工的都是些青壮的男劳力,座在炕桌和地桌上的男人和鹊兰爸年龄相当的没有几个人,座在桌上的那些小伙子们投向鹊兰的眼光都很友好,趁着鹊兰在屋的时候还没话找话的和她搭话,鹊兰把两桌的菜都上齐后,就对兰二嫂说:“二嫂,我看他们要喝起酒来没时没晌,余下的活你自己也闹过来了,我晚上要是回去晚了春蝶是不干,我在外屋随意吃一口就早些回家。”
兰二嫂说:“这天还大早的不着忙,只要你妈在家孩子就没事。你要是想早回去就上屋围着地桌和他们喝点,喝点酒吃点饭在走,你受一天累了,你要是在外屋扒拉一口就走的话,小小知道了准会埋怨我对你照顾不周,老太太年岁大,就是个磨叨嘴子,又要磨叨我的不是。”
鹊兰小声说:“我这样的可不敢上桌的,桌上又没有一个妇女,他们要是一人跟我喝一个认识酒就把我喝多了。”
兰二嫂说:“你要在外屋吃饭我和小小说一声,他要是说行的话就行,他早晨还特意嘱咐过我让我多照顾你,我这人心里不是没有回数,小小在家里有时天天把你挂在嘴边,说你这么好那么好的,他的心思我多少知道点大概。”
鹊兰听了她的话心里就有了一种隐隐发热说:“我真的没有那么好,他就是没事时顺嘴说说的事,在我眼里他就是跟小孩子一样。”
兰二嫂吃吃笑着说:“你可把他看走眼了,从他们哥们来说,数他人小鬼大,肚子里装着的那些鬼点子可是不少啊!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事他二哥想都想不出来。”
鹊兰说:“二嫂,他真是这样吗?你就别惊动这个哪个人了,我还是在外屋随意吃一口饭就走,他们喝酒喝的正在热闹时,小小出来再和我费口舌就显得酒桌上冷场的。”
兰二嫂说:”你要是在外屋吃饭,我把刚才炒剩下的菜在热热,米饭是现成的,热热乎乎吃点饭在走.”
鹊兰在外屋独自吃过饭要走时,在屋里的兰二嫂把鹊兰在外屋吃饭的事情和兰小小说了,兰小小就从屋里出来对刚撂下碗筷的鹊兰说:”鹊兰,你受一天累了,在外屋冷一口热一口没吃到好,等一会和我嫂子在一起吃点多好啊!”
鹊兰笑着说:”你快进屋陪他们喝酒去吧!我在外屋呆一会就走的,要不差我们家里有个春蝶,我在这早一会晚一会走都行。”
鹊兰从兰小小喝的有点微红的脸上看出了他说话时露出了腼腆和羞涩,飘忽的眼神里带出一丝她无法说清的神情,兰小小用手背擦了擦嘴说:“我要不出现这事,你平时不登我家门口的,今天你帮我二嫂做饭,就知道我们家的情况的,往后你没事多上我们家来串串门。”
鹊兰说:“这样想不到的事一就出了,你往后就别往心里去的,损失点就损失点。”
鹊兰是被兰小小和兰二嫂送出他家门口的,她回首和他们俩告别后才发现脚下的路因为雪融化的原因结了一层薄冰,她行走在这上面时脚下跟没有根基一样有点要滑到的意思,她这才低头仔细打量起这高低不平的土路来,傍晚的寒风一阵阵袭来令她不自觉地打个寒战,她为了振作精神才抬头把自己的眼光拉长的,白皑皑的南大山的山尖上披着一层很扎眼的落日余辉,发出猩红的光芒把她的眼晃照的有些睁不开,西山头上那轮圆圆的落日好象比早晨露头时的红日还要硕大些,浑红的落日真的象是悬在了西山那最高的山尖尖上了,正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滚落着,鹊兰觉得夕阳西下时山村的景色有了一种梦幻般很迷人的色彩,真是最美不过夕阳红……
鹊兰从乡亲们嘴里得知每天早晨鸡叫的声音都是有规律的,那就是春三秋四冬八遍,就是说春天夜短爱打鸣的公鸡连叫两遍就天亮,到了秋天时就变成四遍,冬天夜长时就打八次鸣才能亮天。究竟公鸡的叫声是不是这样她不清楚,当初她听别人说时嘴里就发出不相信的一笑,没有过多追问这样的事是真是假的,可能这些天下了初冬第一场雪的原因,鹊兰没有出车睡的又早,天还没亮就被划破清晨寂静的鸡鸣声唤醒了,她翻来覆去想睡还是睡不着,脑子里就回想起在这冬天长夜中自己做的一个个梦境来,夜长梦多是很自然的事,一个个梦境在她脑海中凌乱不堪只留下一点点模糊朦胧的场景和片段。此时挨着她睡的春蝶那很均匀的呼吸声她听的是那样的清晰和亲切,她很自然地用手给她掖了掖被角,还把手放在了她的身上静心感受她身上散发出的体温,她用手呵护着她娇小的身躯心想着在睡到天亮,可她耳畔又鸣响起石锁送给她那个钟表强烈的滴答声,平素她是不怎么用心留意这钟表发出的声音,可此时这种滴滴答答的声音很强烈的使整个屋子里都发出了很有节奏的回音,这种声音不断敲击在她的心坎上更令她难已入睡,她很自然地想到了给兰小小说的自己打工的那段经历,但是他从逃离那个砖厂后来到一个磨光厂的经历还没和他说的,她就回想起自己和赵花花在那个磨光厂打工的那段经过,她打算把在这个厂子的前后经过再从头脑中想一遍,以便在方便的时候和石锁说明,她认为只有把春蝶的来历和石锁说明心里才会安然些……
她和赵花花大白天逃出那个坑人的窖地后就座上了通往西港市的一个过路的长途客车,她知道西港是一个很有名的大城市,如果去到那里找一个适合自己干的活还是好找的,比如说饭店里用端盘洗碗的服务员这样的工作还是好找,鹊兰心里很不情愿干这样招待顾客而又低三下四的活,可赵花花总说这样的活总算是在屋里,饭店养人不说还不用动太大的体力,工资多和少不说总是有保障,鹊兰只是对她说,当初出来打工的想法就是为了离开家乡多挣点钱回家,想法和现实总是存在着差距,出门在外有时真的是身不由己,只能是走一步说一步时时把握住自己应当做什么就行了,可是鹊兰心里明知道有些事是很难把握,客车到了西港的车站就到了下午,在川流不息的人流中鹊兰和赵花花都感到茫然无措,俩人就投奔一个旅店等第二天在找工作的,她们找的这个店就是处在城乡结合部处最便宜的店,鹊兰从宽敞又杂乱的院里就知道这种旅馆就叫大车店,鹊兰从前外出打工住过这样的店面,她知道这种店便宜就和赵花花进店里登了记,一人掏了五块钱就住下了,她俩住的房间是四人间,俩人进去后才看到屋里住着俩大婶,鹊兰看出两大婶的年纪和自已的母亲年龄相仿,鹊兰和赵花花吃过晚饭后就回到店里和这两位大婶说起了话,俩大婶说她们住这样的店就是做小买卖收头发辨子,两人搭伴长期在农村和城里收购,她们见的世面广从嘴里说出的话题就很广泛,她们向鹊兰介绍这个旅店的住店情况时,她们说这个大车店大多住着些做各种小生易的人,住店的有往各商店里推销小百货的,有在外边打板按门口给人家算命打掛的,还住着用小鸟给人叼签算挂的,一个大婶特别提到说是这店里还住着几个要饭的,鹊兰听到她们说到有要饭的时沉重的心情就有了一些好奇,不一会就进屋里一个十五六岁的小男孩,俩大婶对鹊兰说这男孩就是要饭的,鹊兰从他穿着的言谈上真的看不出他真的是要饭的,这男孩必竟算是没到成年的小孩,那种迷茫的眼神和天真的话语令鹊兰的心里感到男孩的可怜,两大婶说这男孩是因为爸妈离婚后没人管他后才流落到社会上,白天在各商场门口捡些易拉罐高橙瓶换钱零花凑住店钱,饿了就上各大饭店去吃别人的剩饭……鹊兰住那个店后就对这个机灵活泼的小男孩记忆最深。
第二天就去了赵花花的一个远房舅舅所在的磨光厂,这个名叫旭光的磨光厂在鹊兰的眼里算是一个中型的小厂子,厂里从事的主要是给各种金属制品抛光,鹊兰里和赵花花先是在车间里转了一圈后心里就对这厂里的工作环境不满意起来,可心里就是相中工人做这样轻快的手工活了,鹊兰这才知道这个磨光厂就是给各种餐具磨光,在类似沙轮机上磨的都是吃饭用的餐刀餐勺和餐叉,这些餐具的坯料看着相当粗糙还锈迹斑斑,但在沙轮机上打磨后就真的成为一件铮光瓦亮很好看的成品了,因为沙轮机不停飞转给餐具磨光厂区里就飘飞着肉眼看不到的一些碎铁屑和灰尘……这些细碎的如灰尘般的铁屑随着人的呼吸会钻进肺里,她看到有的工人戴着口罩工作有的没戴口罩的,工人的脸面被飘起的粉尘污染的看不出正常脸面来……
赵花花的这个远房舅舅名叫冯三顺,鹊兰问赵花花她的这个舅舅是从哪论起来的时,赵花花一时说不清就说是从家里的亲戚盘亲戚才论起来的……鹊兰看出冯三顺有三十四五岁,长的浓眉大眼就是不怎么爱说话,别人问他一句他就说一句,鹊兰从他的嘴里得知他在这个厂子里连着干了三年了,他说这活汁如果干长了是一点不显累,靠每个人磨的件数来记件挣钱,所差的就是做活车间跟扬似的飘飞起来的粉尘多一些,但是下班后厂子里有澡堂能洗澡,赵花花相信她这个亲戚说的话语就坚持着在这个厂子里打工,鹊兰一时就二心不定还是想找其他的地方试一试,冯三顺在旁劝她说:“别看这厂里工作环境不好,可是要比别的厂子挣钱多,包工记件的活总是比钟点工自由,没有那么多婆婆妈妈的管着,就是把自己的活做合格就行了,这厂里的工人有近一百多人。”
赵花花在旁给鹊兰的心里鼓气说:“咱们刚上厂里转一圈后都看到了,还有比咱们年龄小的女孩都在这厂里做活,人家能做的了这活咱俩就不会吗?我三舅每年都往家拿万八块的。”
鹊兰当时认为有自己的老乡在着相互间总会有照应,再说从挣钱方面这样的厂子远比服装厂和砖厂和建筑工地上要强的多,有了这样的想法后她心里就坚定了在这个厂子里干下去的想法,冯三顺就领着她们俩去厂里专管人员安排的副厂长哪签订了合同,厂方给俩个人安排了宿舍后,鹊兰又和赵花花去了就近的一个商店里重新买了被褥等生活用品。
鹊兰和赵花花一开始进厂是学徒工,从她们俩人手中磨出的件来和老手是没法比的,鹊兰从工友嘴里得知磨光厂做的活是各不一样,这个厂子磨的活都是餐具,看着很小的餐刀餐叉餐勺磨出来一个才几分钱,质量要求相当严格,肉眼看着能过关的光亮度等到厂里质检人员检查时还是不能过关,鹊兰还初步掌握了麻轮和布轮都磨啥样活的技巧,鹊兰和赵花花通过前半个月的磨练总算能适应了厂里的工作和生活,俩人往上交的磨好的餐具合格的多不合格的少了起来,当初把手打的这一块伤哪一块伤的渐渐少了起来,临上班时从厂里领出来的毛料从少量一点点的往上增量,她心里和厂里的老手比起来挣钱真不如别人的一个零头,有的师傅从事这行都四五年了,鹊兰心里不想学会这行而在这样的厂子里多干几年的,于是她的头脑中就滋生了离开这个厂子的念头,她和赵花花说了心里的想法后,赵花花因为比鹊兰的手巧就不想离开厂子,她想出徒后在这个厂子里多干几年。
鹊兰决定离开厂子就找到了主管生产的的厂长说明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年近六十的副厂长听了她的话心里表示很理解他的想法,他就和鹊兰说眼下厂子里的人员不够用,如果鹊兰真的不愿在大车间里做活的话可以给厂方的后勤人员做饭,鹊兰当时考虑虽说厂里给的工资少但她还是能胜认这份工作的,厂里后勤人员算起来就十个人,厂里的总经理还时常不怎么着家,鹊兰负责上菜市场上买菜和做几个人的饭,只到鹊兰认识了厂里经理的一个侄子后,就改变了鹊兰在这个厂子里的打工命运。
这个磨光厂的经理姓于有五十出头的年纪,他整天忙于工厂的各种情况就很少在工厂里露面,他自己开着一个捷达车总是不着厂,听工人说他在市里还从事房地产业,厂里的一切事务大多由厂长和一个业务主任管理,他的侄子名叫于大彪虽说不算是厂里的管理人员,但他在厂子里也算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厂子里的大车小车他都会开,他给厂里开大车的时候就是给厂子里往出送打好包的磨好的餐具,开小车时就是负责拉着厂里的后勤人员上外边办事,那年于大彪的年龄是三十二岁,鹊兰第一眼看见他时就被他的言谈举止所吸引,从年龄上看他是比鹊兰大不到十岁可鹊兰认为他跟自己的年龄差不多,于大彪总在厂里后勤的食堂吃饭并且在厂子里有单身宿舍,鹊兰第一次和他见面时就是在厂里的小食堂里,那天晚上于大彪进餐厅时很晚,厂子里其他后勤人员都吃过晚饭抹着嘴头子离开了餐厅,鹊兰一个人正在往一起收拾碗筷时,于大彪才不紧不慢地从餐厅门口进来,他上身穿着一件类似女人穿着的半袖衫,下身穿着一条很白很薄的类似灯笼裤的那种裤子,他的头发做的是往上扎挑的爆炸型,鹊兰第一眼就看到他时就认为他是男长女相的人,他白静的圆圆脸庞总是沾带着一种浅浅的笑意,他有时说起话来脸双腮间还露出了俩个浅浅的酒窝,鹊兰从他雄厚有力说话腔调里听出他还真是个男子汉,只是他说话的口音鹊兰听起来有些耳生,他那晚坐在饭桌旁就笑着对鹊兰说:“厂长他们都吃过饭了吧?我今天出车回来的晚,就不去外边餐馆吃饭了,现在食堂里还有饭菜了吗?”
鹊兰用手里的抹布很随意地对他说:“有,菜就剩些西红柿鸡蛋了,米饭还剩下两三碗,你要吃我把菜给你热一下。”
于大彪脸上露出笑说:“把剩菜热一下,如果剩菜少,再炒一个别的样数的菜,我再喝两瓶啤酒,吃碗米饭。”
鹊兰说:“菜是少了点,我给你单意炒个青椒肉行不?”
于大彪向鹊兰露出了一种直率的笑脸后只是点了点头,鹊兰就把桌上的盘子和碗筷端到后厨给他准备饭菜,当她在后厨里给他炒菜的工夫就听到食堂里的于大彪嘴里哼唱起了流行歌曲,飘进鹊兰耳朵里的这种男中音她听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似的,鹊兰把炒好的两盘菜端进食堂后,于大彪嘴里哼唱的歌儿随即戛然而止就对鹊兰笑着说:“你够利索的啊!这么快就把炒好的菜给端上来了。”
鹊兰对他这种不在饭口时吃饭的行为心存不满,嘴里只是随意哼一声说:“我现在干的就是伺候人的活,就是厂部后勤的人谁来我都要给准备饭菜,你今晚还算是来的早,再晚来一会我真就锁门睡觉去了。”
鹊兰给他从啤酒箱子里往出拿啤酒给他起开放在桌子上说:“你先就着菜慢慢喝着,我先上厨房把地面墩一下。”
于大彪说:“别急着做活啊!坐下歇会腿陪我说会话,这夜晚长着的,你一个小姑娘家哪就那么多觉?”
鹊兰就坐在离他很远的一张饭桌上坐下来喝水,于大彪说:“这厂子里你们的老乡有几个,冯三顺就在这厂里干好几年了,这几年他总给这个厂雇你们家乡的人来厂做活。”
鹊兰说:“他能干的了厂里的活,我这样的就没相中车间里有哪样活好来,要不差厂长把我留下来给后勤做饭,我早就上别处再找工作的。”
于大彪仰脖喝了一口啤酒说:“你知足吧!我那天没事在厂房里转转,在机器旁做活的人就看你和赵花花的长相出众,你那天和厂长说要卷被窝上别的地,是我在厂长跟前说的情,厂长才把你留下给后勤做饭的,给你开的工资不算低。”
鹊兰听了他的话心里就觉得一阵阵发热,她不仅抬眼看着他说:“你说的这些我真不知道,你要是在厂长跟前给我搭话来,那我往后真的要搭你交情。”
于大彪只是一笑说:“我知道你们家乡的情况,你们出门在外打工都不容易,冯三顺在这厂里干了好几年,他就图这厂的工资高,他在这厂一个月的工钱能赶上正式工人两个月的工资,你往后打听一下就知道了,附近个体厂子就这个厂子的工资高。”
鹊兰说:“车间的活都是记件活,活是手头活,我真的就没相中车间里的环境,再说我做饭的工资给的不算高啊!”
于大彪说:“你知足吧!厂里给你开的工钱和给工人做饭的一样,只要你把后勤这些人打发好了,工资还会给你往上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