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炊烟蜜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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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感谢你一直都在(2)

这天上午,省省正在屋里哭得死去活来的呢,家里来了几个陌生的人,那是在妈妈走后,我们家里第一次来人。自从妈妈不在以后,他特别的爱哭,还是那种只要一哭就不会轻易停止的那种。

面对哭泣的他,爸爸总是沉默的,姐姐会抱抱他,然后就任由他自由发挥了,再不会有谁在意他的哭了。

大意一直蹲在墙角抽着烟,这是桃子走后,他最爱做的事情了。“银子带弟弟妹妹出去玩,爸爸有事呢。”他沙哑的声音让人听了有些心酸。

银子拉起大瑞的手就往外走,麦子拉着银子的衣角跟着出去了,此时,他们两个最依赖最信任的就是姐姐了,爸爸看起来太陌生。

三个孩子蹲在窗外等着要发生的事,其实,要发生的事大概都知道,因为,邻居和村里的人早就劝爸爸放弃一个人带我们,把我们分别送给家境好点的人家,那样,我们就有饭吃了,爸爸也不用这么累,每天这么的发愁。

该来的总会来的,早晚的问题而已,只是不知道这种命运会第一个落在谁的头上。

屋里一直是沉默的,大人们知道三个孩子在外面偷听。我们是喜欢这种沉默的,因为,一但有人开口了,那么有结果的时间就到了,我们害怕这一时刻的到来。

其中一个人打破沉默说道:“你想好了吗?就别舍不得了,给了人家好赖孩子能吃上饱饭,现在这年头能活下来就属不易了。”

沉默中。。。。。。。

唯一的一个女人说话了。“大哥,你别想了,给了俺,俺决亏不了这孩子,家里两个女娃了,就想要个小子,到俺家受不着屈。”

这时,大弟害怕急了,他听懂了,要送走一个男孩子,以为会是自己。我们不敢吱声继续听着,想听到爸爸的声音,可他除了不作声,似乎没什么可做的。

那时的我们不懂,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似乎明白的就是我们没有饭吃。

只要爸爸一开口就决定了我们中一个人的命运,而我们没有一点改变的能力。

爸爸的声音在很久后才响起,“把这个小的抱走吧,我真的养不活他了。三个大的怎么着也饿不死了,这个呀,我是真没办法了。”

听了爸爸的话,女人欢喜的连连说:“好,好,好。”那个女人满脸堆笑的说着,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省省。似乎爸爸的这一句话,我们家的省省就已经完完全全的是她的了,从未是我们的一样过。

窗外的我们都吓得软在地上起不来了,同时泪流满面,却不敢发出声音来。这一刻我们都独自庆幸着自己不是省省,也都觉得还是长大一些的好,还觉得饿不死其实是件很难的事情。

一个男人开口说:“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小的也好,妹子好养活,长大了记事了,也不麻烦。”其实,他的意思是想说,就给小的吧,小的我们从小养,将来你别有认回的打算了,孩子不记事,以后不麻烦。这些话主要是说给爸爸听的。

爸爸一直不吱声,有一个人男人跟那个女人嘀咕了几句后就出来了。我们吓得坐在院子里不敢看他,但是,也不想离开。

男人看也不看我们一眼,就从来的马车上把两袋子粮食搬进了院子。

爸爸一直一动不动的蹲在老地方,省省弟弟就在他的腿旁睡着了。脸上挂着许多许多的泪痕,小手一直搂着爸爸的腿。

那个女人抱着睡着的省省上了马车,连头都没有回一下的就走了。那样子是匆忙的,似乎是怕爸爸后悔一样的。

在他们走后,我们三个才敢哭出声来,我们不敢进屋,怕看见空空的土炕上弟弟躺过的地方,怕看见爸爸,怕哪一天他也会把我们其中的一个送给别人。

下一个会是谁,我们不知道,也决定不了。

那一刻,我知道了失去意味着什么,在短短的日子里我两次失去了。就是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见不到我曾经的亲人,他们也见不到我了。

妈妈走是对生活和命运的无奈和不舍。弟弟走是为了以后的生活。他们去的地方不同,却是一样的离开了我们,离开了家。

夜,静悄悄地有点吓人,从来没有觉得夜是这样的可怕,以前,我经常盼着夜的到来,夜来了,就会努力让自己睡觉,那样就不会有饿的感觉了,睡觉了就不知道饿了。

那一夜,我怎么也睡不着了,我怕再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姐姐和弟弟,当然也就没有了爸爸,尽管他是沉默的无语的,但我还是爱他,同样也想让他爱我。

这一夜,我一直紧紧地拉着姐姐的手,感受着她的温度,她的存在。同时也证明着我还在这里,在这个家。

如果我醒来时已经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我已经做好了另一种生活的准备。

就如今天的省省一样。

夜,漫长的时间也是要结束的。

当我又一次睁开眼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的挂在窗前了。那棵大梨树的叶子绿得让我欣喜,更让我喜的是我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我从未起床那么的快过,眼睛睁得那么大过,是他,是他,是弟弟回来了。小弟还在他原来的地方,蹬着他的小胳膊小腿哭喊着。

姐姐和弟弟也和我一起吃惊地看着他。

是的,是爸爸把弟弟又抱回来了,我们知道,只有爸爸会这么做,爸爸是在这个世上唯一还爱着我们的人。

昨晚我们是饿着睡觉的,爸爸没有给我们做人家拿来的粮食给我们吃,他一直坐在那儿,一直坐着,就那么坐着,在我睡着前他是一直坐着的。

可是,此时,他不在了,现在,他肯定出去给我们找吃的去了,我再也不害怕了,不怕爸爸会不要我,不要我们其中的任何一个,因为,我第一次懂了,爸爸对我们是多么的不舍,无论他有多难,他都会陪着我们,陪着我长大的。

就是那时,我想好了,想好一定要好好的活着。想好了,在妈妈走后,我们一家人还是会在一起的,一个也不会少,这是爸爸的决定。

银子姐姐抱住省省哇哇大哭起来,我第一次见她这个样子,就和大瑞一起陪着她哭。

哭过之后发现,心里舒服多了,我们四个在一起是件幸福的不得了的事情。

妈妈走后,我不止一次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活着。要让妈妈知道我们过得很好,我们还有爸爸,有一个不会放弃我们的爸爸。

我们姐弟四个,还有爸爸会好好活着,请她在另一个世界放心,在她的新生活里要为自己保重。

谢谢爸爸一直在,在我的生命里无论多久以前还是很久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