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流年似水一切与爱有关
6929800000085

第85章

秦奋终究还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如愿考上了研究生。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所长时,陈所长的表情有些难看。他不知道自己是要祝贺秦奋还是该骂他几句。

他一直很器重这个小伙子,从秦奋参加工作进入民品研究所那一天开始。说实话,他自己在这个兵工厂也是大起大落,现在还是一个吃不开的王宝钏。他所管辖的厂民品研究所,名头听起来很好听,名义上是研究所,其实就是个空架子,比起军品研究所,从各个方面来看,其差距真不是一星半点儿。别的不说,就拿那次甩图板工程被划在运行范围之外,就是个再明显不过的例子。

实际上这个民品研究所的出现完全就是目前厂里当权领导班子为排除异己,同时又能提升政绩,还能不致因洗牌而导致影响面太大而采取的一个权宜之计。秦奋刚参加工作来民品所报到的第一天其实就听出纳老符说过,这个老牌兵工大厂五年前还拥有着员工1万多人,机构冗杂、人浮于事、连年亏损。摊子实在太大,企业负担严重超员。为了响应上头的减员增效的号召,厂里一直明争暗斗的两大高管阵营都挖空心思想借助这一改革之机会打破长久以来的权利平衡,于是便不宣而战地大动起了干戈。

常言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斗争的最后结果还是当时位居厂党高官的老高和当时的厂长助理小陈败下阵来。得胜一方趁热打铁、立即积极采取后续措施,连出组合拳。首先就是降低、放宽了内退年龄限制,这样一下子就先推出去了1000多名老同志,当然其中不乏对方队伍里的一大批高管老家伙们;其次是减少了新员工的招收数量,就拿秦奋他们这届来作比较,比他们高一届的接收员工有300多人,其中上到博士、下到职高、技校、当然还有关系户。到了秦奋他们这一批总共只接收了80名新员工进厂,这里面不但没有了博士、职高、技校,同时还大大缩减了本、专科大学生的录用名额,当然,关系户名额不会有多大变化。这80名新生力量里面,那些有点儿关系或者私底下有活动意识并付诸行动的人们,基本上都进了军品部,而象秦奋这样一无关系、二无意识、三无活动的三无人员无一例外地被发配到了这个民品部。

这些情况,是秦奋进厂一年之后才逐渐领悟到的。而民品部的人员组成也是秦奋这时候才基本摸清楚的。民品部里面要么是刚生完孩子的妇女、要么是整天吃劳保的懒汉、要么是将要到达内退年龄的半大老头。但凡不在此列的年富力强者,一摸底才发现原来是当时站错队的,这里面当然就有这个小陈所长和老高书记。这老高说起来可是大有来头,之前曾是厂党高官,陈所长就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在权利斗争中不幸落败,胜为王、败为寇。就这么着,被当权派堂而皇之地组织成立了个民品研究所,然后笑里藏刀地让这一老一少共同合作、发挥潜能,去开创所谓企业转型大动作、大手笔的军转民的新业务模块。

刚得到这一调令的时候,老高郁闷了小半个月。后来也想通了,要么大义凛然、士可杀不可辱,主动辞职走人;要么就委曲求全、混到退休得了。老高今年已经五十八了,自己寻思着的确没几年蹦头,也就没那么多的权利欲望,加之现在虽无实权,可也算是要名有名、要利有利,待遇也不俗,于是决定就这么着了。而才刚刚40岁的陈所长则不然,他决定卧薪尝胆、暗中运作,准备羽翼丰满之后再进行反扑。秦奋就是他寻觅了很长一段时日才看上的一个绩优股,他觉得这小伙子有知识、有能力、有胆识、有冲劲儿。更重要的是他从秦奋一双眼睛里看出他有野心。而独缺的就是社会经验,尤其是职场争斗、权力相争的经验,不过以陈所长的感觉,他自信只要自己对这小子稍加点拨、假以时日,定成大器。这在他谋图大计的征程上一定是个不可多得的得力帮手。于是他就一心想好好培养培养秦奋,回头作为自己的左膀右臂有朝一日共创大业。谁曾想,现在秦奋竟然悄无声息地把研究生考上了,如果就这么把秦奋放走,那自己四年的辛苦就此白费,他当然是十分心不甘、情不愿的。

“小秦,你真的决定了?就不打算再考虑考虑看看?你就算上了研究生又能怎么样呀?现在社会上的研究生一抓一大把,没有工作的多得很呐!现在这年月,有权就有一切。你跟着我干,现在咱们的发展前景多好呀。不瞒你说,我已经运作得差不多了,我上面有人的,我向你保证,不出两年,我一定会东山再起,到那时,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陈所长是闷着头抽了好几支烟后才开口说的话。

“所长,我已经决定了!我很感谢您在我人生走上工作岗位的最初阶段给我的教导和帮助,这将是我一生的财富,谢谢您!”秦奋默然地回答着。

“没有商量的余地啦?一点儿都没有了吗?”陈所长这么问着,眼睛里闪现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狡黠。

秦奋看到了陈所长的那眼神儿,心里不寒而栗,想到自己进厂时,是在无意识状态下与厂里签了十年劳动合同的。当时什么也没想,甚至还有人说:“不是铁饭碗吗?怎么还签合同,才十年,那十年后厂里如果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当时秦奋根本没想那么远。如今想想,真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呀。现在的问题就来了,如果秦奋辞职,是有违反劳动合同的,如果陈所长想卡自己,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到时候不但会有自己无力承担的一大笔违约金,而且自己要想提取档案也一定会大费一番周折。

想到这里,他觉得识时务者为俊杰,对付什么人就得用什么招儿,自己以前莽撞行事已经吃了不少亏,现在也该有所长进了,不能硬来,于是秦奋语气缓和了一些,说道:“所长,其实我也不想走,可一来家里老爸老妈硬逼着我考研,说是光宗耀祖,另外现在考上了总归是个好事,如果不去上我也觉得确实太可惜了。您这里发展前景这么好我当然也很想继续干,跟着您肯定不会有错,这一点我相信的。要不这么着您看行不行。我不辞职,我办个委培读研,定向回厂。这么着,一来我可以不违父命、二来我也能学习提升、三来我还可以学成回来报效工厂和您。你觉得?”

话音未落,陈所长便笑逐颜开地站起来拍着秦奋的肩膀:“我就说你小子有两下子,看来我没看错人。就你刚才说的这个方案,我都没想到。不错!非常好!就这么着了。我帮你办这些事。不过,你上研归上研,我和所里有事情需要你的时候,要确保随叫随到,你能做到吗?”

“没问题!”秦奋只能这样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