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万事儒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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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石斛草

彦波希回到酒店时,张阳已经送完郭侠回来了。

“回程的机票买了吗?”

午饭时彦波希问张阳。

“买了,是周六早晨五点半的票!”

彦波希点点头道:“那我们在香洲还有两三天的时间,得去看看中药批发市场。”

“好啊!好啊!”

张阳求之不得,急忙答应。

初到香洲的时候,他就听老师说过,这里有个北药的第二大中药材批发市场,这也是这次研讨会选择香洲的原因之一。如果能够亲临现场体会一番,也算是意外收获。

彦波希掐着指头算了算,对张阳说,“明天正是药材大集,我带你去开开眼界!”

“那咱今天下午干什么呀?”

张阳对剩下的时间格外珍惜,这座海滨城市,与自己的家乡存在着巨大的差异,他想在离开之前多走走多看看,如果可能,还想给父母买些海产品回去,也不枉出行一趟。

“要不今下午......去趟山里,带你去看野生药材,怎么样?”

“好啊好啊!”

张阳拍手称快。

稍事休息,他们下午两点出发,先去看了父亲创办的中医药研究所遗址,一番感叹物是人非之后,又进入了云雨峰以北的大龙山。

大龙山是南北走向山脉,海拔近一千二百八十六米,从空中俯瞰,蜿蜒百里,首尾虬曲,躯爪齐全,犹如一条潜入黄海的游龙,大龙山因此而得名。

龙首部位在南部云雨峰,昂扬挺立,峻峭威武,走向由南至东再由东向北至西蜿蜒向海,山势东高西低向东弯曲,西部就形成龙腹一样,桃花源坐落山脚,就如苍龙怀抱着的一颗明珠。

山脉被海洋环绕,海中有几处岛屿,跟随潮起潮落时隐时现,更像几个扬起的龙爪。

冬天来自东北方向的寒流被山脉阻挡,而夏天来自西南方向的海风又从海上畅通无阻,因此形成了桃花源独特的冬暖夏凉的气候特点,所以民间就流传了这样的歌谣,“大龙山,起海边,首尾俱,四爪全,五沟六脉紧相连,山东山西两重天,奇花异草长满山”的歌谣。

山脉东一侧的地形则完全相反,因此气候特征也完全相反。

香洲市就坐落在山脉的东侧,由于挡住了西风,因而夏天多湿热的桑拿天,冬天却又湿冷。

彦波希今日带张阳亲赴山谷,就是要再亲自体验一番采药人的感觉,也好让张阳跟着长长见识。而自己幼年和父亲及小满常去的大龙山无疑是最好的目的地。

师徒二人走走停停,在路旁、沟壑和山林里都发现了一些北方常见的中药植物。张阳表现得异常兴奋,这些新鲜的植株,与学院见到的干品,和书本上图案介绍大有不同,学院的药圃和着自然的山川更有着天壤之别。

他们走过了一道道山岭,一道道沟壑,呼吸着山林里清凉新鲜的空气,无比幸福地沉浸在这片自然之中........

“老师,你看,那是什么?”

二人停下脚步,张阳指着不远处一块陡峭岩石缝隙让他看。

彦波希顺着他指得方向抬头仰望,只见那块巨大的峭岩缝里,一簇簇黄花十分耀眼,在风中摇曳。

“我们大概是碰到宝了!”

他不能十分确定,但凭经验,他认出那似乎是一丛野生石斛。

这可是中国的九大仙草之一呀!《本草纲目》曾有记载,它能“补五脏虚劳羸瘦,滋阴补阳,轻身延年.....”

他有些不敢相信,石斛这东西从理论上讲,只能生长在长江以南,缘何会出现在属于北方温带的大龙山?而自己小时候和父亲也曾来此,并未发现有这种植物。难道与这里的地势气候条件的变迁有关?

彦波希再次观察这里的环境,发现这些石斛都长在山石的阴面石缝。只可惜山石陡峭,他们也没有随身携带攀援工具,因而很难爬上去采收,他只得做出了一个理智的选择。

“应该是石斛!纯野生的石斛越来越稀少了,记住这个地方,我们以后带了安全绳再来。继续往前走走,看看还有没有新的发现!”

“好!”

张阳答应一声,紧跟着老师的步履,向纵深走去........

“老师,你看!”

随着张阳又一声惊呼,彦波希眼前看到的却是一片荒凉的山脊,这景色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几片黄色的山脊砂石裸露,在夕阳下展现着被大水冲荡的方向痕迹。为数不多的几棵松树,在山梁上随风摇曳,向世界宣示着微弱的存在,似乎在向命运抗争,曾经的葱茏苍翠已经荡然无存,更不要说还有什么中草药的影子。

彦波希在震惊之余满怀疑问,”怎么会这样?这里到底经历了什么?“她四下瞭望,手指着山坳对张阳说,”我们一定要搞搞清楚!你看,那里有个村庄,如果没记错,应该是曲家凹,我们去看看!”

师徒二人马上下山,正好在村口遇见一位七旬有余的大娘,而大娘告诉他们的原因,令师徒感到十分的荒唐又令人气愤。

“疯传有人在那片山里找到了贵重石头,还有什么稀罕木头,好家伙,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了那么多人上山,几天几夜就把几片山梁撅了个遍!“大娘打着手势比划着,身临其境一般,”等到有人报案,警察来抓走了一些人,这才止住了。“

“哦,原来是这样!那周围村里也有人去吗?”

彦波希插问了一句,这样的毁灭性挖掘,估计得有相当的人数才能达到。

”应该是有吧!“大娘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肯定地回答,”可那些当时没抓住的,谁会承认。”

“那就这么扔着这片山不管吗?”

“乡里也想管,还没来得及修理,谁想后面连着下了半月百年难遇的大雨,把一片山梁冲了个底朝天,你不知道有多吓人,就连我们这个小村子,都差点被淹了,唉,我活到七十五岁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氺灾,咳咳!“

老大娘咳嗽起来,彦波希赶忙给她拍了拍背,并送她进屋。大娘热情地让二人上炕坐,还给他们倒了茶水。

“上级也抓了些人,听说是有人坐了牢,还罚了款,真是作孽!”

老大娘连连叹息摇头,想必她对这片山有着深厚的记忆和感情,如今都被毁了,怎能不心疼?

“那他们挖到宝贝了吗?”

彦波希问。

“只听说有人挖到了几块水晶石,还说有人挖了几根什么崖木,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一片曾郁郁葱葱的山林,竟毁于谣言,毁于物质和贪婪,这是何等的悲哀!那曾经作为周边村民赖以生存的福地,如今却变成了荒山野岭,让人叹惋痛心。

”唉,真是作孽啊!“大娘重复着叹息,小脚在屋里挪动着给他们拿出家里刚摘下来的黄瓜和西红柿,玩个人的手里放,“都洗干净了,尝尝,你们市里可吃不到这样的,那些卖的,都施了不知道多少化肥农药呢!”

盛情难却,师徒二人只得接受品尝,果然味道很地道,张阳对着大娘伸出大拇指,“真好吃!”

“看来大青山毁于人祸和天灾,难道就这样任其继续破坏吗?这么多年,怎么不想办法修复呢?”

彦波希又问,看到这片山如此荒废,他觉得很不正常。

”破坏容易,恢复难啊!这些草和树,那是祖祖辈辈几百年的积攒下的过活儿,哪那么容易恢复啊!唉,那么一片山,得多少钱,多少力啊,还得老天照应,山里连个水库也没有!普通老百姓,就是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力啊!现在村里除了老弱病残,连个年轻人都没有,哪有人能有这个担当?”

大娘继续摇头叹息,虽然她是个山野村妇,可说出的话,细想还很有道理。

“有没有什么政策鼓励人们承包恢复这片山呢?”

彦波希心中一动,脱口而问。

“哈哈,有哇!“老人发笑,叫人惊异,”前几年,村里出了个政策,说谁要是愿意去恢复这片山梁,村集体给盖四间屋,每年还给六千块钱的苗木钱,第六年开始每年给村里交一万块钱,承包十年。我儿子跑遍了全村,也没找着个合伙的,他自己也干不了,就撂下了!唉,老人干不了,年轻人没愿出这个力的,只能撂着,山大地广,不是一点钱就能行的啊!”

看得出,此时说起,大娘眼里还是充满了惋惜。

“大娘,那要是我和你儿子合伙干,你看行不行?”

彦波希自己都觉得有些冲动,但那话是从心里发出来的。

“咦____,呵呵,看你这细皮嫩肉的,哪能受那个苦,嘻嘻!你这个先生真能开玩笑!”

大娘笑得满脸皱褶子堆在一起,引得彦波希和张阳也跟着笑起来。

“老师,您不会真的来吧?”

张阳背后戳了戳老师小声问,他也觉得面对这样一个老人,老师怎么好戏耍于她。

“那又怎样?难道不行?”

彦波希收敛了笑容,一板正经地问张阳。

“不行不行!这也太不实际了吧?”张阳善意提醒他,“冲动是魔鬼!魔鬼!”

可彦波希却不理睬他,他从包里找出记事本,“撕拉”撕下一页空白纸,在上面写了些什么,交到大娘的手上,对她说:“大娘,您儿子要是回来,您再问问他,如果他还想干,就给我回这个电话!”

“啊!你真要干啊!”

大娘和张阳异口同声地问,张阳用诧异的眼光望着彦波希摇头,大娘用惘然的眼神看着他点了点头。

告别大娘,一路急奔回来,在酒店的走廊上,彦波希对蔫头耷脑的张阳说,“明天批发市场,早起!”

说完这话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老师当真是又疯了!”

张阳注视着彦波希的背影,及其无奈又疲惫不堪地摇摇头,他觉得自己累得快要虚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