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是。”
一直在对面前的墙壁进行取样的卢锡安突然间放下工具，左手按在太阳穴上。看起来就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也无法从侧面看出他的手中是否有什么称得上是通讯工具的，不过身为亲身体验过梅林的精神同调的爱伦娜，早已见怪不怪。
回头瞟了一眼下水道的出口，透过照射下来的阴影，能够清晰地判断出一名身着着板甲的女性就站立在边缘部分，和神星域的成员一同守卫着出口的安全并防止可能发生的万一。
芙琳·达尔克是融星域的一员，这个星域主要的职责便是负责进行外交和沟通，神星域的领导者和成员到来她没有理由不陪同并提供一定程度的护卫，也正是托这个职责所赐，爱伦娜不得跟着芙琳，时刻确保卢锡安不会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又做什么见不得的行为。
强忍着想要扭头就走的冲动，却又想到不能将芙琳一个人扔在这里，只能不耐地抱着手。
“……原来如此，计划是这样的吗？”卢锡安另一只手托着下巴，“梅林阁下，我无意质疑您的身为议会长的学识渊博，但是还希望您在对那份计划进行考量的时候，能够考虑到龙的三性。”
语气之中带着些许的无奈。
她依稀是记得的，数年前向特莉丝询问关于撒旦的情况时，那个女人翻着白眼甩了她一本厚厚的关于龙类的书籍。自然是没有耐心看完堪比牛津词典厚度的书籍，看了不到一半就将其抛诸脑后，尽管如此，她印象最深也是稍微用了点精力去看的第一章就是讲的龙的三性。
“所谓龙的三性，指的就是龙的不朽性、龙的双面性、龙的绝对性。”几乎与她所想同步，卢锡安展现出他身为研究者的一面，正经地开始讲述着理论。龙的不朽性，指的是自然形成的龙类，就算将肉体破碎也会留下龙魂进行茧化重生。而对于处在普通龙类之上的真龙来说，其的不朽性更是扩张到了广义的范畴，哪怕将龙魂消灭其因果也会进行传承到一条全新的龙类身上，让整个宇宙中真龙的永远有且仅有十二位。
之所以是十二条，正是因为创始的龙神：原初的真龙提亚马特与她的十一位真龙子嗣，至于提亚马特之前又发生了什么，人类的学者恐怕只能向提亚马特亲自提问才能够明白了。
而龙的双面性，指的则是龙是沉稳而狂傲的、伫立而暴乱的、平淡而贪婪的、冷静而疯狂的等等多种矛盾的复合，却不会就此分裂的一种统一完美协调的整体。第三条的龙的绝对性，非常的简单易懂：龙的能力不会被任何手法无效，哪怕去到一个规则截然不同的世界其能力都是绝对生效的。
很难想象这种全身上下有着几乎是外挂的特性的生命是怎么变得只剩下寥寥几条，撒旦对此三缄其口，魔导协会对真龙和龙类族群研究也因为他莫名的保守和止步不前——或是正是因为这样的理由，特莉丝·奥布莱恩这位才女才会在提到关于龙类的话题上表现出消极甚至是不满的态度。
毕竟对于一位天才来说，无法被自身天赋所掌握的情况，是对其生活至今的名号的极大的侮辱。
卢锡安又向梅林说了一大通关于“龙类没有那么简单”“真龙只能由真龙击败”“真龙的能力绝不这么简单”之类的话语，才勉强消停下来，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梅林阁下，您和真龙打过交道不假，我也没有质疑您研究这么多年以来的学识和经验的打算，但是就我个人来说，这个计划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巨大的陷阱，用来将我们和真龙，在他那幼稚的认知妄想一网打尽的陷阱。
“礼拜一的议会再说吗，我明白了。”神学者长出了一口气，将手从太阳穴放下，转向爱伦娜：“爱伦娜勋爵，尽管我非常明白您对我个人品行的厌恶，不过只要您听到那个所谓‘放逐真龙’的计划后，您想必也是会反对的吧？”
爱伦娜·达尔克疑惑地望着卢锡安，依照她对这个人的理解，完全没有必要提问这一出，甚至也不用对梅林解释那么一大串理论和现实的关系，只要在每周例行议会上提出反对即可。身为中立派的先锋之一，他率先表态意味着整个中立派都不会更多的意见，而维克多的保守派无疑是对海外行动尤其是明显倾向于羿的行动表示反对的。这样算下来只有梅林一派无疑是无法推动议程的进展，就算要参与也只会以梅林甚至和她个人的名义，与整个魔导协会无关。
“不要这么看我，我自然是明白偏见的影响是多么的严重，不过在关于真龙的问题上，就算你去问对于真龙研究颇有心得的‘大图书馆’女士，无疑也是对如此幼稚的计划进行反对的。”
看来神星域会亲自来访问，不仅仅只是卢锡安一个人的决定……爱伦娜抱着双手：“有机会我去代你和特莉丝好好质问一下那个老头子好了。”一副多说一个字都费力的模样。
“您有这份心就好。”神学者似乎放弃了继续深入的打算，转头再度开始了对下水道的采样。
此地是少数几个跨越了梅林恢复区域和原本区域的，并由足够空间可供自由活动的下水道之一。考虑到原先的城市已经被连根抹除，想要在新旧交界处找寻原来的痕迹，从中发现真龙的蛛丝马迹，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考量。
而卢锡安也正是这么做的，他顺着下水道一路收集了数个试管的苔藓和周边建材样本，却看上去一直都是一筹莫展的模样，似乎收集到的材料并不能让他推导出足够的线索。
正当影星域的领导者的耐性即将消耗殆尽之际，用小刀刮着墙面收集物质的卢锡安突然睁大了了眼睛，急忙从大褂中翻找出一片切割整齐的透明片。将收集到的物质小心翼翼地放在透明片上，取出一个单眼的放大镜放在右眼处，不断地调整放大倍数。
完全不知道这个怪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也没有兴趣去了解，眉头皱起刚要开口，便被神学者抢先一步：“爱伦娜勋爵，我知道这很消耗耐心，不过这是最后一份了，您不知道是否愿意赏脸？”
“我赏你个——”接下来的话语没有脱出，因为透明玻璃片上的物质像是变魔术一般，在她的眼皮底下彻底消失不见。她身为影星域的领导者，当世佐罗，玩的花式把戏与魔术不计其数，对于其自然是颇有心得，却仍旧无法看出卢锡安用了什么手法在毫无接触与晃动的情况下隐去那一小搓物质。
“勋爵女士，这并非魔术，它所发生的现象，正是解开真龙能力的关键钥匙。”神学者眉头轻挑，脸上充斥着游刃有余。恨不得掏出燧发枪抵在中年人花白的眉毛中心并扣下扳机，看在可能的关键情报的面子上，最终还是强忍冲动。
“梅林·安布罗修斯阁下不愧为唯一的传奇魔法师，透过使用记忆来构筑类似于贤者之石的环境，并利用炼金的转化方程式完成了精神力神之力与物质的等量转化，依照他的记忆构筑并将这个城市完全的重建……听起来宛如神话一般，然而事实就摆在我的面前我也只能叹服。”没有立刻向爱伦娜说明，而是开始莫名的感叹，“只有身为一名学者，才能够理解这其中蕴含着多少的奥秘，逆转了多少的常识，有着多么伟大的权能，老实说，光是能够亲自对这样的成果进行取样就不虚此行。
“但是还有更令我惊讶的是，竟然在交界处，还有少量的物质残留着真龙能力的痕迹——而我刚才用神之力进行探查的行为，正好将残留的力量激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手中的透明片已经消失不见，明明没有看到任何将其收起的痕迹与征兆。
“这不是我变出的魔术，而是一种至上的，甚至凌驾于梅林阁下的完美权能，其名为：‘真理超越（Ultima End）’。”
真理超越（Ultima End）……爱伦娜咀嚼着这个词怪异的语法。
“这是只记载在‘死海文书’上的能力，只属于一个特异的真龙。他因为这种无异于忤逆的能力而受到胞族全方面的排挤并被流放，没想到啊没想到啊，竟然能够在数亿年后亲眼验证，这将会是研究界的一场大地震！”
“我对于你们这帮疯子之间的事务没什么兴趣，赶紧解释我也好赶紧和梅林报告。”爱伦娜脸上浮起些许的青筋。
“这能力很简单也很直接，就是无效。无效在能力影响范围的全部规则，从时间到空间，从物理到数学，从真理到推论，一切的一切的规则全部都会被无效。重力法则被无效则会漂浮；分子间内力被无效则无法维持形态；量子力学被无效则彻底失去物质概念变得不可观测；时间被无效则在虚时间中消弭；空间被无效则被从物质世界中隔离，这就是‘真理超越’，一种将统御束缚规矩万事万物的规则全数超越的伟大能力！”
“……不过无法打破龙的三性吧？”一针见血的回应。
“是的，因为本身就是一种真龙的能力，若是也能够将真龙的不朽和绝对能力无效，那么他首先也无法维持自身存在的合理性。”卢锡安这次回答得意外的干脆，“虽然听起来有些怪异，但是真龙姑且也算是一种生物，存在的因果是不会被他们自身打破的。这可是基本的常识，我亲爱的达尔克勋爵啊。”
强忍着对着卢锡安脑门崩上一枪的打算，脑海中却浮现出了那句“只有真龙才能击败真龙”，不禁感到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