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我有一道
7534700000003

第3章 二斤猪皮

少年离开了自家那间所谓的草药铺子,去了云宁镇东巷,准备买上两斤猪肉,给老酒鬼吃点好的,多长点肥肉。要不然那个死酒鬼,老是一脸憔悴,面色苍白,萎靡不振,如若皮包骨一般,弄得街坊邻居还以为自己这个身为人子的,好吃懒做,毫无人性喽!

云宁小镇的东巷边缘,山穷水尽处,长有一身腱子肉的彪悍大汉姓凌,单字恽,是小镇里头唯一一个屠夫。

这凌屠夫手起刀落,从一大块满是油腻的猪肉的边边角角处,就像剔除毒瘤一般嫌弃的切割出一块烂的不能再烂的肥肉,说是肥肉,却是猪皮居多,占据了半数之多。

苏良见此一幕,骤然皱眉,正欲开口吐言,却是被凌屠夫狞笑瞪眼止回去了,但脸色自然很是不好,分外阴沉,敢怒不敢言罢了。

彪悍大汉暼了穷酸少年一眼,满脸嫌弃的囔囔一句不知所云,反手间将那块二斤猪肉,实则却只一斤半少许的猪皮肉,用浓郁青绿色的大大玉米叶子包裹住,用力一抛,甩丢向苏良。少年一怔,手忙脚乱的接住,方才松了一口气,掂量过重量,脸色是愈发难看了。

满脸胡渣的彪悍大汉重哼了一声,也未曾多言,卖出猪肉后,压根没有顾忌那个穿着草鞋的少年的所感所受,大大咧咧的将锋芒毕露的杀猪刀砍进木桩中,满是嫌弃的暼了少年一眼,摔门而入。

苏良蹙眉,也不曾抱怨,毕竟钱财先前也是早已付好,这猪肉,不收也得收,何况那老匹夫,也没给自己争辩的机会啊,他微微地摇了摇头,太息一声,就此别去。

直到少年的身影完完全全的隐没,屠夫家门口隐隐约约的走出一个人影,从身形上看,极其臃肿,如若仔细观摩,却是会惊讶的发觉,这所谓臃肿的身影,竟是因为一层厚厚的被褥裹紧所致。

粉红色的被褥中探出一个看上去就极其机灵的小鬼头,她快速移动着,就像是一只高速行走的鳖,四肢活跃,猛然冲到窗框边,“嘿”的一声,用力拍了一下彪悍大汉的后背,大叫道:“爹,在干嘛呢!”

“没啥子,想起了一些往事……”彪悍大汉尚未回头,便已然知晓来者何人了,在这座小小的云宁小镇之中,除了自己家的倒霉闺女可以让自己如此无奈且无力外,还能有谁胆敢这般放肆?哪怕是小镇里头最有声望的教书夫子也不敢这般无礼。

名唤凌恽的凌屠夫摇了摇头,轻轻叹气。后头被厚被褥裹紧的少女凌瑶儿晃了晃头,兴许受了冻,身子有了寒气,又默默的把头缩回被褥中,她含糊不清道:“你每次故意欺诈完小苏良后,都说想起什么什么往事……”

“想当年……”凌恽笑了,抖了抖一身的腱子肉,突然话止。紧紧裹死的凌瑶儿却是陡然有了好奇心,双手抓紧粉色的厚被褥,不肯撒手,又是探出脑袋来,古灵精怪般的摇头晃脑,缓缓靠近到彪悍大汉身旁,她吐了吐可爱的香舌,嘻嘻一笑:“想当年什么啊?”

少女带着满满的好奇心,却是忽然发觉了一只大手正向自己探来,不由一怔,扯了扯被褥,果断弃车保帅,浑然迸射出磅礴的气息,如若壮士断腕一般地运气使力,将其用力甩飞出去。

没了被褥的束缚和禁锢,凌瑶儿朝着凌屠夫摆了个鬼脸,嘿嘿一笑,竟是身轻如燕,矫健的身影掠过窗外,惊起一片长虹,眨眼之间,已无踪影。

而那床厚厚的被褥,好巧不巧的落在了一脸无奈的凌屠夫面前,他也曾试图伸手去接,哪怕他臂力惊人,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个将近两百斤的彪悍大汉默默的捡拾起被褥,用力拍去灰尘,不由轻骂道:“这死闺女,不知道被褥难洗难晒难干啊!”

骂着说着,凌恽望向窗外的蓝天白云,任由柔和的阳光洒落在他的茂密的胡渣上。汉子搓了搓脸,干了一个十分破坏氛围的举动,他如街头乞丐般没有半点形象的在抠着鼻孔,偶尔大拇指和食指搓揉,甚至还屈指弹飞而出,这种感觉有点舒适、安逸、散漫。

想当年。

金戈铁马。

气吞万里如虎。

……

穷酸少年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把那“二斤”猪皮肉,用崭新的三四片玉米叶子叠了又叠、包了又包,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乐此不疲,专心致志,最终心满意足的啧啧称赞,将其拥入怀中,死死扣紧。

他探头探脑的张望四方,神情谨慎,好似会半路突然杀出个大汉来,生猛粗鲁的将他如视珍宝的“二斤”猪皮肉强取豪夺走。

不久后,苏良到了老酒鬼的住宅,望着那跟自己当下居住的草药铺子几乎半斤八两的草房子,闻着一股浓烈又熟悉的的劣酒气味,早早独立生活的少年感慨万千,莫名的失落静静发酵,乡愁晕染,这也曾是自己的家啊,不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狗窝吗?

穷酸少年坚强一笑,默默的把尚存余温的“二斤”猪皮肉轻轻放置宅子门口,扯着单薄的衣袖用力擦拭门槛,试图擦掉那新添上不久故而不算太厚的灰尘和弥漫了自己整个少年光阴的酒味。

半晌后,他转身离开此处,那“二斤”猪皮肉却是静静的卧躺在门口,等待着宅中现居主人的察觉、捡拾、吞食。

苏良离开后不久,直到那沉重又轻快的脚步声骤停,此处风吹草动、草木皆兵,瞬间又仿佛一动不动、古井无波。陡然间,门上尚剩几杠破旧木条的老槐木门,轻轻被推开,与之同时伴随着的是那尖锐刺耳的“嘎吱”声。

一只大手突然探出,忽慢忽快,竟是看不清大致轮廓,只能见到模糊一片,而门口包裹着的猪肉却是刹那间不见了踪影,如同人间消失一般。

其中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没有半点拖泥带水,滞滞泥泥,那只大手的主人自当应是宅子现居主人苏嵬,也是那穿着草鞋的少年的口中的老酒鬼,当然更是他在这个人世间唯一的亲人。

他整个身子都被木门给遮盖住了,自然未露出半点脸庞,但还是能闻到那扑鼻而来的浓重酒味。这个中年男子也不曾多言,甚至都没有正眼看过苏良离去的背影,拎起猪肉就摔门而入,而那扇经遭无尽岁月洗刷的老槐木门却因此遭了殃,兴许是受不了这般莫大的气力反冲,陡然震飞出几枚遭受岁月蹉跎而腐败至极的木钉,落在离此不远处的地面上静静的打转着。

这是虎父无犬子,还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