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的说,应该是我的一年时间。”两仪熠淡淡的补充道(在两仪熠角度的补充),“再确切点是一年两个月零三天的时间。”
陈峰笑了笑,并没有在意两仪熠说出自己曾经用来吐槽他的话:“事实上应该还不止吧。”
“其实我有段时间一直在思考。”两仪熠拿着一串烤肉莫名的反复观察着,“我动用我的一切关系能力和研究成果,换来了进入九阶天牢研究以及拯救病人的机会,这些人无比感激我,但实际上我只是在反复尝试药品,寻求最大化和最终成果的过程中意外的拯救到他们罢了。”
“但你如此的目的难道不是为了用最少的素材拯救最多的人吗。”陈峰双手环抱在胸前,以自己的方式嘲笑起两仪熠的不坦诚。
梅渊狄有点想问问两仪熠用了什么研究成果能换到如此高的权限,但是话到嘴边还是没有问出去。
“不过比起那些,我想,小梅同志应该更想知道,你现在的想法。”陈峰突然这么说道。
但是两仪熠对此却并不感冒:“如果你想问,可以直接说,拐弯抹角的不太适合你。”
“那我就直接一点,我想问你,你是不是心动了。”陈峰这个问题,说实话,梅渊狄其实也是非常有兴趣的,毕竟很少能见到两仪熠不断出现被动的情况,何况对方还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
我心动了吗?两仪熠开始问自己。
“说一点都没有心动,那肯定是骗人的。”于是他这么回答了。
不过真的要去说喜欢这两个字的话……两仪熠不知道,他没有丝毫经验和把握,而他也不是会做没有经验和把握的事情的人。
“因为——‘在未来之先,我已经开始等待你的到来’?”陈峰试图学着白月的语气说出这话,但是二者的形象差距属实是巨大,以至于说到后半段陈峰就干脆放弃了,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不过这句话倒是合了梅渊狄的想法,他也认为多半是这句话撩到了两仪熠,要问为什么的话……
“毕竟当时配上了那种笑容了嘛,虽说她好像对两仪熠的笑容不少,但是那么明媚的还是第一次见——不过明明跟你初恋的感觉差那么多,却都能够完美的克制到你……”梅渊狄不由得玩味起来,“可能这就是命吧。”
“命不命的,倒是一说。”陈峰突然无比严肃起来,“两仪熠——居然以前还谈过恋爱。”
于是梅渊狄也严肃了起来:“没想到吧。”
“你给我再活三百年我都想不到。”
“别说你,不是我亲眼看见,我也想不到。”
两个才认识一天的男人,达成了共识。
“虽然说你们已经达成共识了。”两仪熠嚼着烤肉,嘟嘟囔囔的说着,“但我的想法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把,说出来倒是无所谓,也就多个茶余饭后的八卦,要说替我传达给白月,估计人家要么早就知道要么死的瞑目——这么一想白化病还真是丝毫没有浪漫的机会呢。”
“不不不。”陈峰挥了挥他宽大的手掌,“她自己知道,跟你说给她听,这是两个概念,关键的不是surprise(惊喜),而是你的做法,也可以说是——你的想法。”
两仪熠虚起眼睛,两只胳膊放到桌上,身体前倾看向陈峰:“你认真的?”
陈峰也随之做出了相同的动作:“当然。”
梅渊狄略微思考了一下也做出了相同的动作:“我想不会是帮那小姑娘完成‘约会’的愿望吧。”
二人:“你觉得呢?”
梅渊狄:危!
“不是!等等!”梅渊狄可算是急了,“我说哥哥诶,我才刚来这个地方,你这一下就是要给我换岗机会啊。”
“啧。”陈峰皱了皱眉,“我记得你俩关系比我来的铁吧,一个岗位而已——再说这地方谁做主?我!你要真不想离开这旮旯地儿,我也有办法保你。”
梅渊狄沉默了,事实上职务对他来说也并没有什么所谓,只是他认为两仪熠不应该冒这个风险——为一个将死之人。
毕竟,这是在帮助别人越狱,而且是帮助一个病人越狱九阶天牢!
哪怕说没有造成危害,哪怕有陈峰以及其他人保,两仪熠也难逃“制裁”。
梅渊狄的想法,实际上两仪熠是明白的,但是“不说”,是他们乃至两仪熠的人际关系链交往的原则,而且现在而言,两仪熠更在意的,是陈峰的想法。
陈峰这个人无论外貌,还是平日的所作所为都像是一个莽夫,但实际上心思不比别人少,如果说借这事来测两仪熠的态度的话,也并无不可能。
“熠小子。”这是两仪熠第一次来九阶天牢时,陈峰对他的称呼,两仪熠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又这么称呼自己,但也不免得有些严肃起来,“其实半年前我就在想了,这么久以来,真正在做事的,本质上说,就你一个,所以我一直想要找个机会回报一下你——先别急着说些虚伪的受宠若惊的话,这些不只是我的意思,也是兄弟们的意思,虽然你性格很差,老在病人面前说我们坏话,又喜欢卖弄,还欠揍,但是呢,你做的事情,我们都看在眼里。”
“开始我还挺开始的,越说我越觉得我没被您弄死已经是很大程度的回报了。”两仪熠下意识的吐槽,“平时看不出来,你貌似真的不担心我拆了九阶天牢啊。”
“现在我的确很想撕烂你的嘴。”陈峰也顺势接上自己想说的,随后猛灌了一瓶啤酒,眼神却有些迷离了起来,这个大老粗实际上并不太会喝酒,身为狱长的他本来也没什么机会去喝,自然也从没有打算锻炼过自己的酒量,他就那么看着两仪熠,还想要说些什么,可就是说不出来。
“姓徐的寄来了东西,我给你放到宾馆了,然后有个事跟你说一下,这监狱开的日子也不断了,那几个年纪轻轻的护工小妹妹基本都没回过家,更别说兄弟们了,所以我打算给他们放个短假,日程的话,就明天好了。”陈峰打了个又响又长的饱嗝,不停地嘟囔着起身,把一张房卡按在桌子上,接着推到两仪熠面前,随后又不明所以的拍了拍两仪熠的肩膀,“虽说明天一整天九阶天牢里都不会有一个狱警和护工在,但是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乱子,我们晚上九点回来之前应该也不会少一个病人,城里也好久没出过失窃以上的大事了,小梅同志也该跟我一起去见见我们这个监狱真正的顶头上司了,你一个人可以在城里好好逛——祝你,玩的开心。”
“我以前就想问了。”两仪熠对着已经没有陈峰坐在上面的板凳自顾自问道,“你们这群人,不会是为了保护病人,才到这当狱警的吧。”
“不全是。”陈峰点起一根烟,这个男人唯一的陋习,“还有一些,是为了家人。”
梅渊狄无奈的摇摇头,也拍了拍两仪熠的肩膀:“每次你都能成功的给我惊喜,小心点,别才共事两天人就没了,要是真喜欢,就别像上次一样。”
说罢,梅渊狄也随陈峰离开了,这个晚上他们要做的事情估计是少不了了。
两仪熠沉默了半晌,抓起还有半瓶的啤酒,似乎是想喝,但又再沉默间放下了。
这番话毫无疑问的说……听起来很感动,但是,真的能像说得这么好听吗?
这个在社会上无数次被诟病狱警太少的地方,组织了一次全体放假……
说心里话,这是他第一次猜不透陈峰的想法,两仪熠自知是一个有些工于心计的人,实际上算计陈峰的次数并不少,那个男人每次都很愤怒,但最后都在他的意料中放过他。
两仪熠应该是非常享受所有的狱警都在提防他的感觉的,这点他可以确定,因为他是个不喜欢承担希望的人,因为希望总是带来失望,然后又带来希望。
这是恶性循环……两仪熠嚼着烤肉,对自己说。
“老板,结账。”
世人总是轻易地承诺,哪怕他从始至终都并没有完全的把握,这是为什么呢。
两仪熠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因为人们总想成为别人的希望,或者人们总希望能在别人面前表现自己。
说得好像我自己不是“人们”一样,两仪熠莫名的摇摇头,其实他也是个热衷于表现自己的人——是因为不成熟吗?
问题在思考中总是会衍生出不同的问题,而两仪熠是个热衷于思考的人。
两仪熠沉吟着走进酒店,在大厅闲聊的女生们不免得侧目过来,半夜归来不知认真思考着什么的男人,人们总是喜欢神秘,男女不论,但或许是以外貌为前提。
两仪熠走进电梯,一动不动的看着玻璃上映照出的自己,看不出表情,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思考什么——关于这一点用词应该加上“或许”——他或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思考着什么。
直到一位两鬓花白的老人进入电梯,两仪熠才想起要按下楼层。
“你看起来是个有些迷茫的年轻人。”老人突然开口,但却目不斜视。
两仪熠没有说话,只是转过头看着老人。
“我的孩子有次回家也是这样的表情,他告诉我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做。”老人絮絮叨叨的说着,“我当时告诉他,就按你心里想的就可以了,没有想法就想到你有想法为止,因为没有人有资格为你做决定。”
二人在同一楼层的两边分开了。
其实两仪熠并不是没有想法,但他习惯用暧昧的态度示人。
或者只是他想要一个懂他的人?两仪熠在门前摇摇头。
“一个你做什么她都懂你想法的人,也太可怕了。”
于是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但是这并不影响,不是吗?
是的。
两仪熠拆开包裹,拿出属于他的东西。
一把伞,一件白大褂。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对着黑漆漆的窗户披上白大褂,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从伞里拔出刀,看着刀面上反射出自己眼睛。
但是他因此充满了信心。
两仪熠的长刀回到“刀鞘”之中,发出轻微的响声,他坐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不只有在思索什么。
一如现在的白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