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典日将至,每年的这个时候远海的商人们总会带着满船的货物来到那不勒斯港,来到这座繁华的城市。在东方贵族看来,你可以不知道西方有拜占庭,不知道西方有梵蒂冈,但却不能不知道那不勒斯。而在西方的俗语里,有这样一句话“朝至那不勒斯,夕死足矣。”
但今年却是一个意外,七个月前,战争来到了这里,教皇国的远征军们来到了这里,围城三个月后撤离了这座城,那不勒斯王求和,教皇国的谈判团来了,繁华的城市变得风声鹤唳。商人们不愿意在这样的一个时期来到这里,可是贵族们需要奢侈品,需要欢度庆典日,于是敢于冒险的人来到了这里。雷蒙船长和他的船员们就是这样的人,他们带着满船的货物来到了这里,有莱茵国的葡萄酒,扎库部落的烟草,东方的茶叶和瓷器……他们相信自己会带着满船的黄金离开。早在古罗马时代,落魄的贵族乘着列恩号离开了这里,找到了到达东方的航路,把丝绸和茶叶带来回来,从此人们以列恩号命名了这片海域。直到今天从列恩海上吹来的风,把温暖和财富送给这座城市。风依旧吹着,从港口一直吹到城北的那片园林,很久以前古罗马的皇帝在这里避暑,如今这里是那不勒斯的皇家园林。树叶被吹落,从窗口翻转着落进了大殿,落在了长桌的一端。
他一直躺坐在椅子上,把身体尽可能的靠近椅背,把自己蜷缩在阴影里,可现在却突然挺直了身子,长桌另一端和两边的人纷纷把目光投了过去。他抬头看了过去,发现除了几个穿着考究的人还在伸着舌头吐着唾沫,其他人都看向了自己,让他多少有点不自在。他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与此次行动的身份,他作为教皇国方面的谈判首席代表,势必要从这个富饶的地方掠夺更多的东西。但他并不在意,一切谈判手下的人都会替他做好,必须获得的条件那些老家伙已经确定了下来,没有什么可以阻止这些事情发生,而他刚刚也只是想要伸手去接住那片落叶。那不勒斯的官员们也很摸不着头脑,对方的首席代表好像并不在意谈判的结果,连续两天时间,不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坐在那里,眼神始终聚焦在远方,而且他是那样的年轻,好像还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少年。
他突然感到很烦躁,他不明白这些人到底还在争夺着什么,他们明明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却不自知,还在做着些愚蠢的语言游戏。他不想再把这冠上文明称呼的野蛮行为进行下去了。
他向副官招了下手,副官快步向前,俯下身来,他轻声说了句什么,副官取出了一张纸,他把纸平铺在桌子上,从内侧口袋里拿出钢笔在纸上写下了什么,起身并把纸向前推去。阳光透过窗户直射在他的脸上,刺得他不得不微眯眼睛,可脸上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仪。人们这才看清那张纸到底是什么,那是一份谈判草案,教皇国的代表还未完成谈判就已经起好了草案,那不勒斯的代表们愤怒了,侍卫们拔刀出鞘,气势汹汹。白亮的刀光闪过,侍卫们惨叫出声,他们拿刀的手腕在一瞬间被砍断。
教皇国的首席代表,那个瘦削的少年用染血的匕首把草案钉在了桌子上,他不仅是首席代表更是这谈判桌上的清道夫。他把眼前的这些人从刀锋下解救了出来,现在他又用刀刃去结束这场闹剧。就在刚刚他才想起来,庆典日就要到了,可他再也听不到男人大笑的声音,与女孩子的歌声了,同样的,再也没有人会牵着他的手跳舞了……
他用手托起桌角的军帽,微微躬身向诸位致意,戴上军帽转身离开。没有人注意到,在男孩低头戴上军帽时,在帽子遮住眼睛的那一刹那,那双如狮王一般威严的冰蓝色眸子是那么的敏感,不安与哀伤,就像被主人踢出家门的小猫,但,下一刻,小猫又变成了狮子王,咆哮着去寻找属于他的草原。
三天后,教皇国与那不勒斯双方代表正式签订了战争的合约,合约的第一条,此次战争的发动者,必将受到神的处罚。
后世的史学家们在评论这次战争的时候总是感到惋惜,那个叫做安东尼·罗密尔的男人,他是那样的一个英雄,想要向神国发起进攻,可他失败了,他被吊死在那座城市的城门口,那些曾经以他为偶像的人,在路过那座城市时,无人敢抬头,无人敢言语。可在那史学家们看不到的地方,火红的战马旁,男孩遥望着那座城,影子被一点点拉长,像在告别一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