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里，昏暗的日光灯下，李楠赤膊着上半身，将那台八成新的播放机放在老旧的显像管电视机上，插上电源，开关按钮发出湛蓝的光芒。
“维多利亚的好东西。”
李楠心情愉悦，粗长的手指拨弄着录像带插槽，意外的从里面抽出了一张便签。
“碧翠克斯·诗怀雅？”
他也没多想，随手将便签弹到了角落里，插上一盘录像带，躺在躺在床上，双腿叠起来，听着电视机里发出的声响，慢慢闭上了眼睛。
几个小时后，被闹钟吵醒的李楠揉着发红的双眼，关掉了播放结束后保持蓝屏的电视机，披上一件外衣出门。
深夜11点，返工了。
一如往常的深夜，车子停靠在十字路口，李楠保持着习惯准备入睡，刚闭上眼睛，一阵敲击声便惊动了他。
“这么快？”
嘟囔了一句，他把脸贴近了车窗，看到了一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女人站在外面，正瞅着他猛看。
初秋的龙门白天依然十分炎热，但进入夜晚后气温会急剧下降，早晚温差超过十五度，李楠恶劣的身体状况导致他承受不住温差变化，因而他比白天时多穿了一件厚实的衣服。
可眼前的这位年轻女子在气温较低的户外保持着清凉的打扮，上身穿着贴身短袖，下身是一条短裤，露出了两条结实的长腿，双脚踩着一双运动鞋。
打开车门，李楠抽出一支烟点上，问道：“走吗？”
年轻女人也不多话，翻身上车，拉上安全带，声音沙哑，似乎她的声带有些问题：“走，很久没抽过了，来一根。”
李楠将整包烟都扔了过去，伸手按下空车提示器，双手按住方向盘，车子开上了大路。
一时间，车里烟雾缭绕，抽完一支烟，年轻女子开口道：“从我那年肺炎后就没碰过烟草，想死我了。”
窗外渐渐起了一层薄雾，李楠依然一言不发，他开着车，动作很稳，听着后座女人讲故事般的叙述，大抵上都是近几个月的事情。
末了，她从梦呓中清醒过来，脸上表情似哭非笑，两指间夹着一根未点燃的香烟，不住的摇头。
“你这又是何苦呢，阿雯。”
李楠说出了第一句话。
阿雯苦笑道：“李哥你少看点录像带吧，我们之间讲话还要背台词？”
她吸了一口香烟：“我不后悔，你走了，我就是武馆的大师姐，曾老二那种货色不必提他，别人来踢场了，我得接。”
她得接，付出的代价未免太过沉重，李楠抿着嘴唇，两眼紧盯着前路。
“李哥你为什么突然离开我们？”阿雯发出自己的疑问，“讲讲呗，到底是什么由头……”
“肺癌，扩散了。”
“哦，原来如此。”
阿雯恍然大悟，也不再追问什么，仿佛是解开了什么心结。
之后，车开到了那一座灰白石车站，两人没有再说过任何一句话。
“到站了。”
李楠率先打破了沉默。
阿雯点点头，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叠纸币：“我只有这点，不够就欠着，多了不用找。”
“够了，够了。”
“我走了，李哥再见。”
阿雯推开车门，再关上车门，李楠抬起头看向了后视镜，后座里，一包香烟压在一叠纸币上，一支孤零零的香烟横在旁边，纸币上整齐的印刷着“天地银行”四个大字。
子时司机，只有送往。
叮咚。
李楠又点起一根烟叼在嘴里，眯起眼睛，看着手机上刷新的一条消息。
您在本次客运中获得500绩点。
这比他以往的任何一次绩点记录都要多，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后视镜里刷出了一张模糊的人脸。
“肺癌你还抽这么多烟？”
李楠满不在乎的说：“我都是晚期了，能享受就享受了。”
“不说那么多，你今天的绩点让我很高兴，如果你能多送几次这样的精英潜能的人物，升职加薪指日可待。”
李楠的压根咬着烟嘴，含糊道：“你就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是，有一个精英任务要派发给你，接不接随你，内容是关于卢思雯的遗愿，她不想看到秦汉武馆在这次生死擂台中输掉，你去帮她打赢，任务就算完成……”
李楠眉头一挑，用力吸了一口烟，吐出的烟雾遮住了他的脸。
“任务奖励是提升你的获取绩点额度，打个比方，以往你送一名普通人的绩点是30，提升额度后，每个人是50点，同时开放新的兑换目录，你现在是临时工，完成三个任务后，可以给你正式编制，真正的差人。”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能赢就行，给底下办事没那么多规矩，你自己琢磨。”
李楠低声道：“差人？你们到底是……”
“是我们，临时工也是自己人，否则你第一次靠近这条黄土路时就再也回不去了。”
“黄泉路上，有死无生。”
李楠扯着嘴角：“再加点筹码，我要找一个人。”
“你老婆死了，但下面没有收到她，肯定半路被截了，这情况不好找，生老病死那么多，下面又缺人手，只能你自己去查，你有正式编制就可以申请一些便利，懂么？正式工才有福利，才有年假，带薪的那种……”
说到这里，模糊的人脸停顿了一下：“这片地区除了几个散客，你也要注意有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毕竟大多数意外情况都不是你能应付的，别真的死了，底下只要活着的差人。”
李楠神色微动：“你以前从没说过这些。”
“情况不同，你毕竟是我的下线，多少照顾一点，你该走了，时间过了算违章，要罚款。”
李楠：“……”
一路倒车返回，李楠收起那一叠冥币，进入九龙市区的那一刻，刚好天边露出了第一缕阳光，透过挡风玻璃照在他的身上，驱散了阴冷的寒意。
他不知道阿雯的事是不是对方刻意为之，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秦汉武馆肯定是被认针对了，倘若他那时没有抽身离开，也会被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