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连城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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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南有乔木 三

世间武功就其招数而言或刚猛强烈,或柔软飘忽,纯阳掌则是前者,而清风阁历来文风厚重,不爱争强,武术多取柔和多变之道,这飘花掌,取自桃花纷飞,美人于如雨落花中玉手挥接落花之意,招数柔美变换,在武林掌法中大大有名。自然,武术自来不是菩萨心,无论是刚猛强烈或是柔软飘忽都只是外形,其实质都是要制敌伤人。

允文惟知两人身体尚未接触,掌法已较十几招,各自心中都暗暗佩服对方,而惟知更急于脱身,便不再缠斗,左手收回,暗运内力毕于右手,传入剑身,长剑激荡,嗡嗡作响,猛然铁剑破空而来,允文当即越身后退躲过剑势,掌中剑横画“一”字,与惟知长剑相见接,顿时火花崩飞,内力交缠,双剑震颤几乎弯折,惟知允文更觉掌心欲裂,右臂热辣如火腾。二人又你来我往击了数十招,任谁也占不得上风。

“好!”两人正在难分难解之间,忽听得后面有人拍手叫好,一齐撤剑分开。那叫好的便是符璃,黄立成与黄启信三兄弟了,几人正在屋里,听见院中铁器激荡之声,料想是允文与惟知练武,便一起出来观看。

黄启信涨红了脸,不住地说:“好好,你们两个,真是后生可畏啊,招数武功竟都到了这个地步,江湖中也少有敌手了,就是遇到九州成连识,横江诸葛瑾,蓬莱欧阳城也不落下风,假以时日,必定冠绝天下呀。”

允文惟知一听,尽皆欣喜,黄连信也插口说道:“惟知,我果然没看错你,哎呀,我们几个不行了,恢复光大三信山庄以后就要靠你了。”

惟知正要答话,黄启信说道:“只要传承好武功,做人做事恪守正道就好,江湖尽是风雨恩怨,光不光大三信庄又有何妨?”

黄连信素来不甘居于此,梦想恢复三信山庄江湖领袖的地位,只是武功全失,如同废人,有心无力,如今看见惟知“无师自通”,更胜前人,心中大感安慰,就凭惟知如此身手已可领袖群伦,若再恢复三信庄,则必定天下共服之了。可甫一出言,大哥便有些不悦,心中诧异大哥何时竟如此消沉了,只是他三兄弟素来亲爱无比,故黄连信只好笑笑说道:“是呀是呀。”

“不光是惟知,允文也是如此呢,哎,以前江湖还说我武功人才皆是江湖后进中的佼佼者,可跟允文惟知一比,简直是判若云泥,天壤之别了。”黄立成笑笑道。

“哼,你这是夸他俩,还是夸自己呢?”符璃“白”了一眼黄立成。

众人都笑了起来,黄立成满脸堆笑道:“自然是夸两个弟弟,我哪里算得了什么。”

众人又大笑,符璃走向前摸了允文的脸,一脸疼惜地说道:“好弟弟,真的没让姐姐失望,天天起早贪黑,没日没夜的练功,可真是苦了你了。”符璃知道允文一心想早点练出好功夫,好为师门报仇,光大清风阁,心中极为感动,又想着允文才二十来岁,年纪轻轻就背负如此重担,每日劳累,从不停歇,心中一疼,差点落泪。

允文亲握符璃的手,笑道道:“姐姐,我不苦,每日练剑可开心了。”

“是啊,允文今日的造诣已不输符兄弟了,符兄弟泉下有知,一定能含笑九泉了。”黄启信叹道。

“惟知,我看你出招之时,一直心神不定,着急脱身,你要去干嘛?”黄启信突然问道。

“师父,我,我去外面练剑。”惟知不知师父是否同意自己与四方馆的苏姑娘结交,因此不敢实说。

“拿着风筝去四方馆练剑?”黄启信微笑着说。

“啊~师父!”惟知大惊,同时瞪了一眼允文,允文摆了摆手。

“跟允文没有关系,你这个样子,还能瞒得住谁,四方馆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啊,西土第一,馆主苏无我行事诡秘,亦正亦邪……”黄启信说道。

“师父,”惟知抢着说道:“四方馆也不见得都是坏人,名门正派不见得都是好人啊,苏姑娘就很好。”看情形师父已知到所有的事,既然如此,再隐瞒也没有用了,无论他反对与否,都无所谓,我必要追求苏姑娘。

“哈哈哈,好好”黄启信大笑,“你现在坚定的样子,和我当然很想啊。大丈夫敢爱敢恨,敢作敢当,不用管那些乱七八糟的,喜欢就去做吧,不过还是要提防一点,毕竟四方馆不是普通门派。”

“是,师父,我一定会的。”惟知本以为师父会反对,毕竟他如今低调为人,从不与江湖人再有牵扯,没想到不但同意,言语之下颇为赞许,这让正盘算着如何承受师父雷霆之怒,如何让师父同意自己与苏姑娘交结的惟知大喜过望,几乎跳起。

“去吧!”黄启信一摆手,说道。

惟知嘿嘿笑了两声,跨步便走,走了两步又转身看着允文,示意允文也一起,允文似乎心事重重,刚要迈步,又收了回来,说道:“你自己去吧。”惟知一怔,道,“那也好”,随即跃身飞出。

允文本也要与惟知一起,毕竟二人无论做何事都是形影不离,如同一人,亲密无间。可自从刚才黄启信说了句允文的武功已经不输符成风以后,允文便心如潮涌,思绪如麻,不能平静。众人散去,允文回到屋里,躺在床上,脑子里一直回荡着黄启信刚才那句话。突然允文腾的一下做起,双手重重一拍床边,自言自语道:“黄伯父说我武功已不输师父,那想必是真的了,我也算是学有小成,既然如此现在还要躲在这里干什么?呆在这里,难道仇人会自己找上门来,只怕永远也报不了仇了,我还是赶紧去江湖上查探才行,凭着现在的武功,无论如何,也能查出些眉目吧?”想到这,允文站起来,双手排开门,大步跨出,去找符璃。

符璃此刻正与黄立成在屋内品鉴《诗经》,二人素来好诗词书画,符璃更自小浸润父亲教诲,此刻没了江湖琐事,更有功夫专注于此,夫妇同心同趣,也十分快乐。

允文推门进来,符璃抬头看见允文一脸肃穆,又想起刚才他就有些心神不定,心中一紧,走向前去,握住允文的手,问道:“阿文,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允文看了看黄立成,没有吭声,黄立成当即会意,笑了笑说道:“你们俩说着,我正好要去三叔那里借本《晋书》。”

黄立成快步走出,带上房门,符璃又问道:“成哥出去了,阿文,你有什么事要和姐姐说吗?”

允文沉吟一声,说道:“姐姐,如今我功夫已经小有所成,这一年多来,师门血仇我一刻也没有忘记,我想过两天便出去闯荡闯荡,查探师门血案,找出凶手,将他碎尸万段,千刀万剐。”

符璃泪流满面,说道:“阿文有此志愿,姐姐就放心了,匹夫无不报之仇。咱们青风阁百年传承,都靠你了,男儿大丈夫,不能终日缩在家中,你去吧,找出仇人,重振青风阁。”

此刻惟知正在与苏筱姝飞筝传情,四方馆森严壁垒,冰冷无情,苏筱姝处于其间,乏味无聊已极,自从上次遇到姜惟知,惟知的说笑逗乐,自由自在让她倾慕不已,只想和惟知一样快乐自在便此生已足,然而却被父亲困在这“铁笼”之中。惟知夜闯四方馆离开之后,苏筱姝的悠悠思绪便随着惟知一起走了,没有惟知的消息,苏筱姝每日便只是坐在窗前对着天空发呆,摆弄着小风筝,直到有一天苏筱姝趴在窗前眺望,却有一只风筝映入眼帘,斗转跳动,苏筱姝喜不自胜,急忙拿起自己做的风筝,也放了起来,随着外面的风筝一起飞,此后便是两人每日一墙隔两岸,随风传情思。

惟知正在给苏筱姝写着每日里的趣事,却远远望见四方馆大门突然开启,从里面蹿出了七八个黑衣武士,惟知以为是行踪被发现,急忙拿起风筝要走,然而那几个武士虽然望惟知方向看了几眼,但却没有赶来驱逐。惟知心中正纳闷,那几个武士却神情恭敬对着门内,门内走出一个黑衣武士。

“清徽使?”惟知小声说道,清徽使单人匹马执剑奔去,“咦,清徽使怎么一个人出去,手下却没跟着?哎呀,不好,看他方向是冲我这边树林方向来了!”

惟知便要躲避,转眼一想:上次就是你非要杀了我,苏姑娘又一直说清徽使是面冷铁,与苏无我一般无二,恐怕苏姑娘整日被束缚着,你从中作梗不少,今日我便要替苏姑娘出口气!想到这里,惟知冷笑两声,将剑拎在手中大摇大摆迎着清徽使走过去。

惟知扛着剑横在路中间,两边都是葱郁挺拔的大树,清徽使疾驰而来,见路中间有人,忙勒住马缰绳,马儿扬蹄止住,清徽使仔细望去,在路中间躺着的人是那日夜闯四方馆的惟知,当即心中火起,冷冷说道:“让开!”

惟知只当做没听到,翻了个身子睡过去,清徽使心里发狠:当日你胆大包天竟敢闯我四方馆,折了我们的颜面,台尊却放过了你,今天你却来找死。

“找死!”清徽使狠狠说道,左手一扬,五只银色铁花镖朝惟知后心飞去,镖刃正要穿入身体,惟知腾的翻身在空中转了几转,长剑刺出舞成一张网圈住五只铁花镖,手臂一震,五只镖掉头急飞而去。

清徽使“咦”了一声,手中马鞭挥动,将铁花镖击落,说道:“小子,武功长进了不少!”

“你也不赖!”惟知说道,“只是一张死人脸却还是一样,一点没变,真是扫兴。”

清徽使大怒,从马上跃起,使出其毕生得意之技:二十三式分金手。分金手二十三式,每式有又数十种变化,的确是精妙绝伦,而它最强之处更在于招招刚猛,一掌一式击出,大石崩飞,坚铁摧折,故而无高强内力者练不得分金手,而无数十年之功则参不透分金手。清徽使的分金手则是炉火纯青,已达极境,正因如此,清徽使才能在高手如云的四方馆稳坐清徽使之位。

清徽使双掌连击,带风成响击向惟知。这一掌掌力排山倒海扑来,惟知不敢硬接,提身后退,挥掌护住身体。清徽使一击不成,更不停歇,连连数掌劈去,内力涌出压向惟知,惟知跟着双掌拍出,右掌接他左手,左掌切向清徽使右手腕。只觉手边热流扰动,抽手躲开,翻转右手呈撕抓之势来接惟知左掌,惟知眼见掌力被制,陡然途中变招,左掌作鹰啄长蛇状,啄向清徽使手心。而惟知右掌与清徽使左掌相接的一瞬间,内力翻腾铺开,冲向对方面门,压的对方几乎不能呼吸,而两人更觉对方掌硬如铁,骨骼剧痛如寸寸裂开。

清徽使心下大惊,自己纵横江湖,驰骋西域,从未有人能硬接自己一掌分金手,更未有人能与自己拆上十招,今日这小子的掌力竟然同样刚猛激烈,与我针锋相对,旗鼓相当,我若想胜他却不可能了,当日看他还未有此造诣,今日竟突飞猛进到此地步,难道世上真有如此武学奇才,或者他吃了修功助力的邪药?

惟知却越来越亢奋,毕竟强敌难遇,高手一战可比百天苦练,清徽使如此精妙掌法,正好可来试试自己的纯阳掌练到了何种地步。

二人一边拼比内力,一边对战拆招,三五十招过后,不分上下,而对掌之臂却疼痛难忍,若在硬比不放,必会折断,两人对了一下眼,各自撤力推开。惟知只觉手臂剧痛如刀割,酸麻难忍,而清徽使亦是捂着手臂运力止痛。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手臂稍感轻松,清徽使拱手说道:“阁下好掌法。”惟知与他对战,丝毫不落下风,实在是清徽使生平罕见,因此言语之下,便十分客气,称呼为“阁下”了。

“你的掌法也很不错。”惟知说道。

“既如此,再试试我的长剑!”清徽使掌击剑柄,中间使了极大的内力,因而长剑倏忽飞出,穿空而来,惟知正要挥剑格开,“嘭”地一声,长剑落地,惟知转身一看,允文正从后方本来,原来那一击正是允文,他来找惟知,正好碰见清徽使长剑飞来,快如电闪,怕惟知吃亏,顺手抄起脚边石块,运力击出,打落长剑。

清徽使暗暗心惊:李允文武功亦不在姜惟知之下,二人一齐的话,我断断没有胜算了,还是不与他们纠缠,早早去完成台尊命令的好。

“好好,二位少年英才,在下佩服,他日有闲必要再做领教!”清徽使甩出一只铁花镖把地上长剑震起,又出一镖于空中打旋将长剑击过来,伸手收入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