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泽格沉默半晌,说出一句抱歉。
自己确实不该如此鲁莽。不光是对自己,对老爹,对于安蒂娜这个普通人来说,知道血族的事情也不会有一点好处。
列摩萨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拿起桌子上的酒瓶,又喝了一口。然后问了泽格一个出人意料的问题。
“还有……那个叫做安蒂娜的女孩,究竟是谁?”
“你在说什么?”泽格错愕地摁着自己的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列摩萨不耐烦地哼了几声。“你没听错。我完全就不认识那个安蒂娜,我之前说的话那完全就是瞎编的。以后你当上长辈以后就知道,见到任何多年不见的亲戚朋友,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时候可以用我刚才那句话。”
“那你昨天也没有接到安蒂娜的电话么?”
“也许有,但是我肯定已经忘记了。我喝醉了,发生了什么我自己也不清楚。”列摩萨又拿起酒瓶,“不过别担心,她应该不是坏人。”
“别喝了。”泽格伸手夺过列摩萨的酒瓶,把它放在一边,无视掉列摩萨的抗议。“那现在怎么办?”
“她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上学么?那就让她上学呗,只要她不把这里的事情说出去,我们就没必要看住她。”列摩萨突然嘿嘿一笑,“泽格,我觉得你也是时候找个女朋友了,依德漠斯在这件事情上做的就比你好太多了。你看,那个安蒂娜……”
“住嘴吧老爹。”泽格白了列摩萨一眼,准备转移话题,“看看这个地方,前不久才刚打扫完,又变成了这样。”
“打扫房间的目的不就是把它再弄乱一次么?”列摩萨眯起眼睛,惬意地躺到沙发上。
“说到依德漠斯,老爹你知不知道他在哪?”
“依德漠斯?”列摩萨皱了皱眉头,“他呀,他在帮你……唔……”
“帮我?”
“对,嗯……他好像在一个地方搞一些奇怪的东西,我记得好像他还咨询过我的意见……嗯,好像原话是这么说的‘老爹,我想泽格……’什么的。”列摩萨仿佛突然清醒过来,“我也不清楚。你也知道,依德漠斯那个家伙鬼主意倒是多的很。”
泽格心里没由来地就咯噔一下,依德漠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而且这件事情是关于自己的,怎么想都觉得芒刺在背。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列摩萨半眯着眼,突然问出一句话。
“不知道。”泽格老老实实地回答,“今天是几月几日?什么血族猎人的纪念日么?”
列摩萨突然微笑了起来,泽格好像听到他嘟囔了一声。“也对……”
“没什么,你走吧,别在这里打扰我的闲情逸致了。”
别人的闲情逸致应该是躺在沙滩上晒太阳,而你的闲情逸致是躺在阴暗的地下室里喝酒。
泽格无奈地摇摇头,随手拿走列摩萨的酒瓶,拿到鼻子边闻闻。
“昨天都醉的不省人事了,今天就少喝点……”泽格皱起眉头。“你这什么酒?”
“二锅头。要不要来点?”
“免了,还是你留着自己喝吧。”泽格走到楼梯边上,随手把酒瓶扔向列摩萨。
列摩萨惊呼一声,飞身握住酒瓶,险些摔下沙发。泽格忍住想要大笑的冲动,踏上了离开地下室的楼梯。
安蒂娜已经不在校长室了。泽格现在最关心的还是列摩萨提到的那个依德漠斯正在实施的鬼主意。
依德漠斯处理事情会分成两种情况。一是他认为需要严肃对待的事情,他会处理的很好,挑不出任何毛病。二是他认为比较随便的事情,世界上不会挑出第二个人做的比他更糟糕。
再怎么想,依德漠斯会计划的很有可能就是第二类事情。
等晚上依德漠斯回来的时候必须好好问问他。
说依德漠斯,依德漠斯就到。
片刻后,泽格就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他意外地发现大门虚掩着,没有锁死。推开门的一瞬间,他突然听到房间内传来一阵骚动,定眼望去,家里面居然是好久没见到的依德漠斯。
依德漠斯像是在掩饰着什么似的,身体僵硬地椅在桌子旁,脸上露出像是被人强掰上去的微笑。
“泽……格……”依德漠斯强颜欢笑的脸上发出的声音声音甚至还带着一点抖动,“你……怎么回来啦?”
这家伙在搞什么鬼?
“你在干什么?”
泽格皱起眉头,试图望向依德漠斯背后的东西,但是后者把双手放在身后,始终保持着面朝泽格,所以泽格只能看到他虚伪的尴尬笑容。
“没什么,我擦桌子呢。”依德漠斯的手在背后做出擦桌子的动作。
“让开,桌子上是什么?”泽格狐疑地走过去,依德漠斯脸上几乎要流下汗珠来,脸上笑容几乎再也维持不住。
泽格一把推开依德漠斯——然而桌子上除了一块抹布以外,什么都没有。
“我早和你说了,什么都没有。”依德漠斯傲慢地从泽格身后走过,拉开大门。
“你去哪儿?”泽格扭头望向依德漠斯,心里面还是觉得这个人古怪得令人怀疑。
“上街走走。”依德漠斯突然有些气愤地说道:“知道么,泽格,有些时候你的行动真的很难让人预测,你明明才刚去找老爹,为什么会这么快到家?”
“什么?”
泽格反应过来的时候,依德漠斯已经用力关上了门。
泽格望着关上的大门,又转头回去看那张桌子。木制桌子表面还是一样的有纹理,摸上去依旧是一样的触感,他又低下头去看桌子底下,还是没有任何异常。随后,泽格缓缓地直起身子,自言自语道:
“他怎么知道我去找过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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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从西边落下,夜幕一点点降临,随之而来的是德安这座城市的苏醒。城市中心的霓虹灯亮起,如同发光的彩色精灵一样闪耀。
泽格不清楚现在究竟是几月几日,只不过夏天酷暑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很久,白天和晚上温度差的很厉害。在白天或许都觉得有些热的装扮,在晚上能感觉到凉风刺破自己的肌肤。
泽格裹紧了自己的衣服,收回了望向远处的目光,他打开门从阳台上回来,打开了家里的灯。
“叮咚!”
门铃声响起。这次泽格能猜到是谁。
安蒂娜。毕竟会按门铃的只有她。
安蒂娜好像有些没有精神,头发比刚见面的时候更加凌乱,手里面拿着一大堆泽格看都不会想去看一眼的纸张,她惨兮兮地抬头看了一眼泽格,轻声地说:“我来拿东西。”
“很着急么?”
安蒂娜摇了摇头。
“那不着急的话就来坐一会吧。”泽格补充道:“反正我一个人也挺无聊的。”
“怎么样?入学手续办的顺利么?”泽格邀请安蒂娜在椅子上坐下。后者将那一堆东西放在桌子上,勉强笑了笑。
“还好,挺顺利的。”
看着安蒂娜脸上疲惫的眼神和强行挤出来的微笑,泽格得出一个结论——如果她不是在讽刺我,就是在说谎。
“怎么了?什么地方出问题了么?”泽格随意地翻了翻安蒂娜抱进来的手续,他从来都没想过也没见过会有如此复杂的过程。
“也没有怎么,只是……”安蒂娜叹了口气,还是决定说出来,“学校要求我上交一些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证件,想要代替这些证件又需要走一些复杂又繁琐的程序,然后还出了各种意外,机器突然出了问题或者是办公人员的效率慢得像只蜗牛……”
“办完这些事情以后,还要先去医院开一份健康证明什么的。”安蒂娜叹了口气,“医院真的是我再也不想呆的地方了……”
“……那个来帮你注册入学手续的人,是不是一个中年女人,满头弯曲的黑发,然后一直在问你列摩萨的下落,然后你却什么都没告诉她?”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安蒂娜吃惊地看向泽格。
泽格无奈道:“入学手续从来都不需要这么麻烦,那个人应该只是在为难你,想让你告诉她老爹的下落。她其实是学校的副校长,和老爹有那种……说不清楚的关系。再加上老爹从来都不管学校里的事情,无论是从公务还是私人角度来说,那个女人应该都想杀了老爹泄愤……”
安蒂娜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吃吃地笑了起来。
“原来列摩萨先生也是这么不正经的人呀。”
“他就从来没有正经过。”泽格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记得他在地下室的时候和你说好久不见了么?后来他告诉我其实他根本没见过你,那些都是什么所谓的‘万能客套话’。”
“怪不得呢,我那时候就觉得列摩萨先生应该从来没有见过我才对。”安蒂娜点点头,“他和我爸爸好像很久以前就是朋友了。”
“说起来,我都已经好久没见过爸爸了。”安蒂娜的眼神突然有些黯淡,“在我小时候,他和妈妈就是一直出差出差,一年也许都见不到一次面,一直都是爷爷奶奶在照顾我。一开始我以为能在这里见到爸爸的,毕竟他和列摩萨先生好像是很好的朋友,每次他要出差的时候,我好像都能听到列摩萨先生的名字。”
怪不得那时候在地下室安蒂娜会问老爹那样的问题。
不过安蒂娜父亲和列摩萨也许不仅仅是朋友,还有可能是搭档。泽格突然想着。能和年轻时的列摩萨当上朋友,而且经常在外出差的人,泽格很有理由怀疑安蒂娜的父亲是个血族猎人。
“你父亲的名字是……”
“奥伯伦。”
泽格并不认识什么叫做奥伯伦的人,也从未听列摩萨说起过,那么也许安蒂娜的父亲并不是血族猎人,但是也有可能他用了另一个不叫奥伯伦的化名。
“有机会我去问问老爹。”泽格只好如是回答道。
“如果爸爸不在这个城市,知道他在哪也没有什么用啦。”安蒂娜笑笑,“他只是特别忙,忙着出差,但是每星期都会打电话给我的。”
泽格不想在这个比较沉重的话题上聊太久,于是扯开话题说道:“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他看一眼桌子上的那些文件,好让安蒂娜明白他的意思。
“现在已经不早了,这些东西都只能留着明天再说了。”安蒂娜叹了口气。
“回宿舍休息么?”
“宿舍?”安蒂娜头疼似地摸摸额角,“我连入学证明都开不出来,怎么会让我住进宿舍里。今天晚上就只好去附近找一家宾馆住下了。”
泽格笑了笑。
“那你完全可以住这里,我们有专门为客人准备的房间。等老爹回来,明天一起过去学校,一定就能成功处理好任何事情了。”
“可以么?”安蒂娜眨眨眼,流露出欣喜的光芒。
“来吧,我带你去看看房间。”泽格站起身来。他原本有些嫌房子太大,太过于空旷,但是现在这些都变成了优势。
但是就在安蒂娜也要站起身的一瞬间。
“噔!”
天花板上突然传来一声爆响,明亮的灯光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隐约能听到的家电的嗡嗡震动声同时不见,房间各个角落被黑暗和安静吞噬吞噬。
安蒂娜惊呼一声,险些没有站稳,突然失明的感觉让她有些手忙脚乱,还差点碰倒了桌子上装饰用的花瓶。
“停电了。”
泽格从一旁传来的声音让安蒂娜瞬间安心不少。
“好像只有我们这一家停电了,真是奇怪。”
泽格望向窗外,街道上依旧灯火通明,只是很少有光能照到这么高的楼层来。
这时候,宛如有一阵微风吹过,门几乎悄无声息地开了,开门的声音是如此细微,以至于普通人或许完全听不见——但是泽格听见了。他警觉地回头望向大门。
一道黑影从门缝边一闪而过,猛地飞扑出去!刹那间,泽格仿佛看到了人影手中的一道寒光,直直刺向自己的身边。
泽格心中一惊,那个人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安蒂娜!